 关于“虎狼之国”的称谓，史书中确实有记录。公元前333年，面对苏秦的游说，楚威王这样表示（《战国策·楚一》）： 寡人之国，西与秦接境，秦有举巴蜀、并汉中之心。秦，虎狼之国，不可亲也……寡人自料，以楚当秦，未见胜焉。 从这句话的意思可以看出，“虎狼”并不是表扬秦国猛，而是形容他们凶残、好斗，让正常的国家根本没法亲近，是个十足的贬义词。而秦国之所以被贴上这样的标签，主要有三个层面的原因。 其一，秦国地处西陲，与狄戎杂居，在中原文明眼中无异于未开化的野兽。 我们都知道，秦国祖上替周天子养马，并因此被封为附属国。根据地起初是在秦邑（今甘肃省天水市附近），在那个时候，这个地区是周王朝的西部边陲，地贫人稀，而且常年直面义渠、西戎等少数民族。但秦人经过不懈努力，暴霜露、斩荆棘，顽强生长，逐步适应了当地的恶劣环境；  公元前770年的时候，秦襄公派兵护送周平王东迁，因功被正式封为诸侯。周平王还设下重赏激励秦国开拓西土：“戎无道，侵夺我岐、丰之地，秦能攻逐戎，即有其地。”就是说：只要你能干掉西戎那些野蛮人，被他们抢夺的岐、丰等地就归你了。 这些地盘可是周王室的龙兴之地啊，比秦邑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得到这个许诺后，秦国如同打了鸡血般与西戎火拼。经过秦文公等数代君主的努力，秦国不仅如愿将歧丰之地皆纳其下，还先后先击灭一众小国，将版图推到关中东端。 但是，由于长期与西部的少数民族打交道，秦国的风俗也与中原各国相去甚远。在商鞅变法之前，“始秦夷狄之教，父子无别，同室而居”，与夷狄几乎毫无二致，儿子即使成家也与父母同居一室，甚至儿媳“抱哺其子与公并倨”，即给娃娃喂奶也毫不避讳在一旁的公公。史学家认为，那时秦人的婚姻关系类似于原始的群婚状态，而中原各国早已明确了夫、妻、妾等严格的婚姻关系。 所以即使到了战国时期，秦孝公即位时（公元前361年），秦国仍受各国鄙视： 是时河、山以东强国六，淮、泗之间小国十馀，皆以夷翟遇秦，摈斥之，不得与中国之会盟。 直到商鞅变法，秦国的这一状况才开始改变：“更制其教，而为其男女之别”，逐渐与中原诸侯国接轨。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持续数百年的混乱状况不可能立即消失，中原各国严格遵循的“礼俗”短时期内不可能在秦国完全贯彻。所以各国对秦国的鄙视也难以立即消失。 其二，秦国的对外战略向来咄咄逼人 周平王动迁后，周王室以及中原各国几乎对关中及以西处于放任状态，完全扔给了秦国在此打拼；而秦人为了创造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在其后的上百年间历经残酷战火，并逐渐成长、强大起来。到了公元前677年，秦国几乎占领关中地区，并正式迁都至雍，这标志秦人近百年的艰辛奋斗后，正式成为了与东方豪强相提并论的新兴强国。  可见，与中原那些根正苗红、养尊处优继承祖宗基业的诸侯国不同，秦国的建国史，就是一部战斗史。其后秦国的东进之路被晋国堵死，只得继续致力于西向开拓疆土，最终实现了“西戎八国服于秦”的辉煌业绩。 但东进中原，一直秦国历代君主孜孜以求的战略目标。可惜春秋时有中原霸主晋国，战国初期则有魏文侯带领的魏国，他们对于秦国的野心向来给予毫不留情的打击。公元前419-408年，经过几个阶段的鏖战，魏国完全夺取了秦国占据的河西地区，军事家吴起正是在这个过程中强势崛起。而秦国为了夺回战略屏障，其后数次尝试往东进攻，但屡遭挫折。直到商鞅变法后，秦国才在公元前340年正式收复这一地区，东进的阻碍正式被打破，压抑了半个多世纪的怒火开始毫不留情地向中原倾泻。 虽然各国乐于见到魏国被拉下首强的宝座，但他们更不愿意见到向来被视为另类的秦国冲出关中，况且这个在战斗中崛起的国家极富侵略性，如同虎狼般令人厌恶。 这正是秦国得到“虎狼之国”花名的主要原因：好斗、坚定、极富进取精神。 其三，秦军作战态度和方式过于凶残 商鞅变法的核心措施相当简单粗暴：将爵位的获取，与“农战”两大要素捆绑起来，想要功名利禄，只有种地、打仗两种途径。而军功的考核标准也很简单：计算所斩获敌人的首级数量。《商君书·境内第十九》中对此规定得很清晰： 能攻城围邑斩首八千已上，则盈论；野战斩首二千，则盈论。 即攻城战斩首八千、野战斩首二千，才能达到合格标准，所有人能得到奖赏；至于个人业务考核方面，也有详细的规定，比如： 能得甲首一者，赏爵一级，益田一顷，益宅九亩...  所以在秦国军人的眼中，敌人的脑袋，就是颜如玉、黄金屋，就等于金灿灿的未来。所以秦人一听说有战争，心情是欢呼雀跃、跃跃欲试的；家人送亲属上战场，也是欢天喜地、载歌载舞的；在战场的秦军，则是“捐甲徒裼以趋敌，左挈人头，右挟生虏”，甩掉衣服、光着膀子，左边挂着人头、右臂夹着俘虏，红着眼杀向对手。山东各国将士则“被甲蒙胄而会战”，包裹得严严实实才敢开打。（张仪的描绘，当然有夸张的成分） 相比之战，秦军确实像一群野兽，“虎狼之师”的称号实至名归。 不过随着秦国逐渐强盛，并最终统一天下，在后人看来，“虎狼之国”的贬义色彩逐渐淡化，在某些程度上，甚至成了顽强、进取、强大的象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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