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新编聊斋白莲坡

白莲坡的传说（新编聊斋）

 作者：沙彤

红枫山渡仙桥

旧时，红枫山登山路旁有面山坡，坡上石头与四周不同。四周山上的石头无论大小，崖壁无论高低，都呈褚红色或青褐色，而这面坡的石头却呈白玉色，远远望去，恰似含苞待放的莲花；而山坡四周纵横交错伸向蓝天的洁白如玉的石柱，又似一支支娇嫩欲滴的莲花瓣。同时，山坡四周枝繁叶茂的绿树又如荷叶般层层烘托着位于中心地带的白玉莲花。为此，当地人唤这面山坡为“白莲坡”。

夏秋季节，每逢夕阳西坠，晚霞吐丹，整座红枫山极像一只昂首扬冠，挺立洁白如玉的莲花上，展翅欲飞的金凤凰。其情其景，让人望之，不得不击节赞绝。

从白莲坡拾阶而下，会发现许多大小不一的庙群。当地人唤这片庙群为仙家庙。为何如此称呼呢，这里还有一段鲜为人知的故事呢。

红枫山戏楼（李自岐摄）

相传，很早以前，红枫山一带崇山峻岭，古树茂密，杂草丛生，荒无人烟。这天，一位举子进京赶考途中不慎迷失方向，误入此地。太阳落山了，举子还未能走出深山。正当不知如何是好时，瞅见不远处山坡下有三间茅舍，一缕炊烟时断时续凫凫升上天空。

“哟，这里一定住有人家，待我前去询问一下道路也便是了。”举子一边思忖，一边朝茅舍走去。近了，隐约听见茅舍内传出年轻女子“嘤嘤”的嘬泣声。

荒山野岭，孤舍一处，这家女主人跟谁呕气呢？举子迈步茅檐，只见窗纸破旧，柴门虚掩，室内哭泣一阵高过一阵。

踌躇片刻，举子走到门前，屈指轻叩门扉，大声朝屋内喊话：“喂，这家主人，能允许我借问一下路径吗？”

举子的喊话并没有止住屋内年轻女子的哭泣。

举子再度叩门，再次喊话。

红枫山鸟瞰（李自岐摄）

大约又挨过半个时辰，天色越来越暗。由于长途跋涉身体疲惫，举子只觉口干唇燥，声音渐渐低沉，以至后来，竟斜倚着柴门昏然睡去。

睡梦中，举子依稀觉得身子被一位年轻女子拽起，接着跟随女子走进茅舍。

室内陈设十分简陋，迎门垒只灶台，灶台上摆放锅碗瓢盆，旁边放只风匣；再看墙角，盘有土炕，炕上铺着绽出棉絮的被褥。一位白发苍苍的婆婆病恹恹蜷缩棉被中，枕旁放只缺了口的泥制痰盂。

看见举子，老婆婆有气无力地问：“白莲，带进屋的是谁呀？”

被婆婆称作白莲的女子轻声回答：“是位上京举子，因迷失道路，来到咱家门前，看样子，像是患病了。”白莲一边说话，一边扶举子坐上炕沿，转身往灶火上放只砂锅，舀半瓢水倒进去，倒水时还发出“哗啦啦”的声响。接着白莲擦火炼石点燃柴火，撺进灶堂，“呼嗒、呼嗒”拉响了风匣。

借着火光，举子仔细打量女子。见她年纪不过十八九岁，身材窈窕，相貌秀丽，尤其那张艳若桃花的脸盘，朱红色嘴唇，弯弯的眉毛，哎哟哟，真是位美如天仙、绝尘少见的俊俏姑娘呀！

红枫山一隅

举子正看得发呆，白莲姑娘已把烧开的水用碗盛过来，微启朱唇，说：“公子，先把这碗水喝下，暖暖身子吧。”

举子赶紧从白莲手中接过碗，浅浅抿了一口水，又两眼盯着白莲瞅个不够。

白莲害起羞来，后退半步，低声问道：“公子姓甚名谁？家居何方？为何落泊至此？”

举子见问，轻轻放下碗，叹口气，说：“小生姓韩名宁，祖居邯郸临鄣，本是中医世家。那年，知县老爷患了怪病，四处遍访名医，均难痊愈。知县老爷就在城门贴榜，悬赏求治。家父身怀绝技，斗胆揭榜，使用中医针灸穿刺，三天医好了知县老爷顽疾。当家父按照榜文悬赏向知县老爷讨要医药钱时，岂料知县老爷竟说小生家父医法过于简单，成本过于低廉，赖着不付赏银。家父据理争辩，知县老爷依仗权势将家父逐出县衙。家父气愤不过，回家后郁郁寡欢，不治身亡。不久，家母也含恨去世，丢下小生孤身一人。因无法生活，遂寄居嫡亲叔父家。在叔父家待了不足半年，婶母心生厌恶，百般嫌弃。为此，婶母和叔父经常拌嘴吵架，有时还打得死去活来。婶母每日让小生挑水劈柴不说，还让小生彻夜推磨，碾米磨面，限定夜推一石粮，磨不完粮，不给饭吃。这天，小生思念双亲，暗暗落泪。恰巧被从磨棚旁边路过的婶母瞅见。婶母挥起磨杵把小生逐出家门。万般无奈，小生只好寻到教过自己私塾的先生家中。私塾先生待小生情如父子，每日教小生温习功课，研读诗文，勉励小生振作精神，刻苦攻读。不觉三年，即到今年朝廷秋闱，先生为小生筹措盘缠，让小生前往长安应试。谁知进入太行山中便迷失方向，幸遇姑娘相救，小生不胜感激涕零，日后如有机会定当涌泉相报。”语毕，欲起身作揖，岂料，身未站起，韩宁又一屁股跌坐炕沿。

雾漫红枫山（网络截图）

白莲急忙搀住韩宁，柔声细气说：“韩公子连日赶路，疲劳至极，依小女子之见，韩公子不如在寒舍暂休一宿，待体力恢复后再进京赶考不迟。”

这时，躺在炕头的婆婆也劝说：“莲儿既有挽留之意，公子就不必推辞了。再说，家中有我与莲儿二人，公子只管住下不妨。”

看看天色已晚，外面又是荒山野岭，韩宁只好向白莲和老婆婆致谢：“谢谢婆婆和白莲姑娘美意。”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白莲姑娘一把拽住韩宁，将他塞进炕洞。与此同时，门外闯进一位彪形大汉。瞅见大汉，白莲吓得浑身哆嗦，紧紧搂住炕上母亲，可怜巴巴哀求：“家母身染重病，恕小女子不能跟随马哥下山。万望马哥再宽恕小女子几日如何？”

“不行！不是马哥不宽容于你，你也得体谅我的难处。我是大王手下将官，大王既然想娶你为押寨夫人，命我前来，你岂有不从之理！上次接你，你言说母亲患病，求我宽限几日，如今我已经宽限你一月有余了，你还有何话可讲？白莲姑娘，不是马哥有意难为你，这次大王给我立下军令状，如仍不能接你下山，大王要将我碎尸万段。因此，无论你今天说得再可怜，马哥也得把你弄下山，好向大王交差！”说完，被白莲称作马哥的壮汉欲上前拉拽白莲。

躺在炕上的婆婆死死拖住女儿不肯松手。就在壮汉与婆婆各自拖着白莲拉来扯去时，老婆婆由于体力衰弱，在与壮汉争夺女儿的过程中，眼睛一黑，歪倒在女儿怀中。

看见什么了？

白莲在壮汉胳膊上狠狠咬了一口，壮汉刚一松手，白莲不顾一切扑向母亲，放声恸哭：“娘——，娘哎——”

壮汉见状，不停地搓手，连连叹息：“这可叫我如何是好，这可叫我如何是好！”

白莲哭得天昏地暗，哭了足足一个时辰，突然转身“咕咚”跪下，死死拉住壮汉衣襟，哭求：“白莲知道马哥是位好人，心肠善良。今天，我母亲病成如此模样，马哥就再行一次好，让白莲为母亲把病治好后，任凭马哥和大王将白莲如何发落，要死要活，白莲再无怨言……”语毕，白莲又向马哥连连磕头作揖不止。

听了白莲撕心裂肺的哭诉，马哥表情犹豫不决，长叹连声，反复自语：“马哥真的不是有意难为你，大王已经给我立下军令状，今天不把你弄下山，大王必定把我杀死；如果把你强抢下山吧，你的母亲又病成这样，身边无人照料，也会惨死无疑。哎呀呀，这件事真的难为死我了。”

旧时登山路

“马哥、马哥，你就发发慈悲，容我再侍候母亲几日。马哥的大恩大德，白莲没齿不忘呀！”白莲失声号啕。

山硇传来野鸡的啼鸣，天快亮了。马哥的脸色愈发黑得发紫，大声呵斥：“白莲，我已经跟你讲得明明白白了，今天不是你下山，就是我死掉，你到底下不下山？”

“只要母亲病未痊愈，白莲誓死不会下山！”白莲意志坚定地说。

马哥同情地看了白莲一眼，又看了看昏死炕上的婆婆，长叹一声，说：“罢了，白莲呐，马哥今天就顺了你的意了，但你必须趁天亮前，带着母亲离开此地。”

白莲以为马哥要强行拉她下山，如果那样的话，自己宁可一头撞死。岂料，马哥非但没有强行拉拽，反之告诫她和母亲逃生。白莲有点不解地问：“马哥，我和母亲逃走了，你回去又该如何向大王交差呀？”

马哥犹豫片刻，悲怆地说：“白莲姑娘，你和母亲赶快逃生去吧，至于我，今天就成全你们母女了！”语毕，从腰间抽出利剑，“唰”的一声割断了自己喉管……

嘿，咋下山了？

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藏身炕洞的举子韩宁吓出一身冷汗。就在这时，伴随着声声山鸡的啼唱，一轮红日慢慢爬出东山。山野醒了，天色亮了。韩宁环视四周，发现自己竟蜷缩在石岩下一个小山洞里。再看四周重峦叠嶂，树木森森，一匹银白色鬃毛的野马倒在不远处断崖边，殷红鲜血从白马脖颈上“咕咕”向外涌流……

韩宁甚觉奇异，知道昨晚遇上了仙怪。由仙怪之间发生的故事，联想到知县老爷和自己的叔父、婶母，韩宁不由连声叹息世态炎凉、人情冷暖，简直仙怪不如呀！为纪念狐、马二仙，韩宁在山坡下用石板垒砌了两座仙家庙，这就是白莲坡最初建成狐仙庙和马仙庙的来历……

红枫山一瞥

作者简介：沙彤，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出版过多部文史著作，多篇作品分别在省以上文学期刊、《人民日报》（海外版）、《河北日报》及地方报刊发表，有多部文学作品获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