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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① 看似写实的描述，其实已埋伏了一个对比。大海的恢弘和童年的瘦弱身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大与小）。海军军帽，隐喻了对大自然的凶险的无畏。“扣军帽”，这一写实的细节，与整首诗的幻象基调也构成了一种对比（真实与梦幻）。在诗歌意图上，它的指涉也很有张力：任何看似平凡的人生经历，其背后都可能通向一种神奇的生命体验。 ② 这一段感性的抒发，是对海边经历中的戏水和弄潮的真实经验的反转。它开启了生命体验的空间。每一次的经历，其实都蕴含着一种美丽的生命机遇。“旋转的心跳”也可以理解为来自大自然的启蒙教育的最积极的结果。 ③ “自由”的获得，其真髓在于远离说教（“舅舅的指引”）。小小的反讽已埋藏在其中。“自由”的寓意，在这里有两层指涉。一，它来自大海对人体的解放。在大海的自然本性的指引下，任何他人的“指引”都已自行解体。人和大海的相遇，开启了生命的自我启示。二，它又是身体自身的解放。自由，激发了身体的创造性想象。更重要的，正是这种自由，让孩童和螃蟹的对话成为了一种生命的可能。并且，很明显的，这种对话本身也是人和自然之间的对话的一个缩影。诗人的信念的表达也很坚决，关于对话的性质，他特别用“事实”一词来指认它。千万人都觉得是幻想的东西，但其实，只要人们开始了独异的生存体验，它就有可能带来极大的自我启迪的事实。 ④ “慢”，“不着急”，也隐含着一个批判性的对比。存在于自然的慢，和现代文明的快之间的对比。“慢”和“爱”之间的关联，没准也隐喻着对爱的方式和爱的能力的一种暗示。 ⑤ “秘密的码头”。这一意象带有提示性。作为生活的场景，海边似乎并无什么秘密可言。它很容易到达，也很容易进入。但是，一旦我们激活来自自然的天启，专注于纯粹的生命体验，平常熟悉的景物便会呈现出“秘密”的那一面。 ⑥ 我和螃蟹，从对话开始，发展出一种生命的友谊。我和螃蟹进入一种游戏状态，开始经历了变形记的洗礼。据心理学研究，童年时期，人从动物的行为中获得的启发，是构成身体智慧的最佳的途径。 ⑦ 月亮被黑影钳住，这一意象似乎喻指死亡的力量。而且，它包含的明暗的对比关系，又因“钳住”这个动作而多少带有一丝原始暴力的迹象。这一意象，是对前面欢悦的嬉戏场面构成了一种颠覆。宇宙中不仅有欢快，轻盈，也有挥之不去的晦暗存在。 “轻轻的渗出血”，可以理解为我小小的身体，已见识过宇宙的野蛮本相，得到了应有的历练。从此，“我”不再是弱不禁风的半大小孩了。写到这里，一首用于见证成长经验的“教育诗”已赫然显形。 旁白 王敖的诗，从一开始就和当代诗的文化脉络保持了相当大的距离。他的诗，想象力的展开即充沛又强悍。他的诗歌意图的呈现，多半偏于生存的幻象，但又不是一味回绝人生体验的主观幻念。王敖的表达方式，也接续了诗人家族中最显赫的一种类型。像兰波一样，也像史蒂文斯一样，在本质上，诗源于一种天启的状态。在那个状态之中，诗人，语言，形式，都不过一种能量的要素。诗呈现为一种瑰丽的即兴的自我爆破。这样的表达，不同于传统的诗歌观念——诗的完美必须来自精心的雕琢。 这首诗中，他把童年经历从真实经验推进到幻象世界的能力，可谓精妙绝伦。童年的出海经历，变成了诗歌想象的酵母，酝酿了更深刻的基于生命感性的自我体察。 这首诗的语言空间，真实和神话交互递进，主观感受和客观见证相互渗透，层次非常绵密，但整首诗的语脉却气息酣畅，浑然一体。诗的主题涉及自由和自我体察的关系，诗人写出了生命的一种自由状态，又通过这种状态的演绎，折射出了生命的本来面目。至少，如果摆脱了所谓的“指引”，人的生命能力中潜藏的天赋，是能够听得懂“螃蟹的语言”。从轮回和体验的角度，我们原来是有能力和成千上万只螃蟹交朋友的。回到文学诠释的逻辑，这种能力在现今的生命文化中的丧失，或被视为异常，疯癫的举动，恰恰表明了生命力的衰退。
▼ 臧棣， 1964年4月生在北京。1983年9月考入北京大学中文系。1997年7月获北京大学文学博士学位。现任教于北京大学中文系。曾获珠江国际诗歌节大奖（2007年）， “华语文学传媒大奖·2008年度诗人奖”（2009）；并当选“中国当代十大杰出青年诗人”（2005）， “1979-2005中国十大先锋诗人”（2006）。 “中国十大新锐诗歌批评家”（2007）。“当代十大新锐诗人” （2007）。2015星星年度诗人奖（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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