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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轼晚年遇赦北归,在海上写下一诗《六月二十日夜渡海》,句句有深意,开篇便是名句

 qiangk4kzk8us4 2022-06-06 发布于云南

高太后去世后,宋哲宗亲政(绍圣元年,公元1094年),重用蔡京等人,对元祐旧臣进行了一系列的打击,苏轼更成为了被迫害的主要对象之一,被贬为宁远军节度副使,接着更是一贬再贬,先是贬到惠州,几年后,更是远放到儋州。儋州在宋代是极偏远的地方,苏轼晚年在这种地方生活,只能苦中作乐。

直到元符三年,宋徽宗继位,苏轼才遇赦北还,此时的苏轼,早已经看透了人世间的一切,他本是聪明绝顶之人,现在经历了种种人生遭遇后,变得更加乐观和坚定,诗歌技艺更是炉火纯青,所以在北返途中所写下的这首《六月二十夜渡海》一诗,便显得韵味独特,充满了一位智慧老者的哲思。这首诗正是写于从海南岛渡海北归的船上,这时苏轼的生命,还只剩下一年不到。

苏轼在诗中,回顾了流放极南之地的经历,也表现出了那种“雨过天晴”时的兴奋之情,当然,还有苏轼老而弥坚,更加坚强和自信的旷达情怀。全诗多用比兴手法,所以更显得韵味无穷。

六月二十日夜渡海

宋·苏轼

参横斗转欲三更,苦雨终风也解晴。云散月明谁点缀?天容海色本澄清。

空余鲁叟乘桴意,粗识轩辕奏乐声。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

首二句写舟中渡海之所见,半是描述半是议论,“参横斗转欲三更,苦雨终风也解晴”,“参横斗转”无疑是诗人在舟中仰观天象之所见,正所谓“月没参横,北斗阑干”,这是天色由黑转明的时刻,若在中原地区,正是黎明将至,但是在海上似乎略有不同,还是“欲三更”,这是苏轼的推测,或许是因为天色依然还很黑,可是,天色虽黑,但诗人知道,“苦雨终风”结束了,剩下的是万里晴空!

所谓“苦雨”,是连绵不断的阴雨天,所谓“终风”,是终日不息的狂风,由此可知,苦雨终风迫害人至深至烈,让人非常难受,而现在苦雨终风结束,天色放晴,通过“参横斗转”的迹象表现了出来。无疑,这两句,并非只写天色放晴这么简单,其所蕴含的深意,只有了解苏轼被迫害的经历,了解朝廷权臣当道的腐朽,才能理解到苏轼此时兴奋的情感。

苏轼作为“元祐”老臣,七年来一贬再贬,不仅以老迈的身躯承载着种种苦难,而且一次又一次的坏消息,也预示着朝廷被小人把持,这就更令苏轼担忧了,北宋正在渐渐走向没落,而苏轼自己的遭遇,就是腐朽朝廷的一个典型代表。所以,当苏轼终于遇赦北归之后,他的内心燃起了一次希望,或许,朝廷还有救吧!或许,自己终于能在晚年落叶归根,见到自己惦念的兄弟朋友了吧!

我们越是了解苏轼的遭遇和生活,就越是能感受到这“苦雨终风也解晴”的喜悦,也就越能感受到这份“晴”的来之不易。

接着,苏轼似乎意犹未尽,对这难得的“晴”进行了更深层次的抒发,“云散月明谁点缀?天容海色本澄清”,当乌云散去,明月皎皎之时,又是什么点缀着明丽的天空呢?苏轼的答案,颇为与众不同,他说,“天容海色本澄清”,天空、大海,原本不需要点缀,因为它们本就是非常澄澈的!

这两句,看似写景,实则有抒情、亦有议论,短短两句中,包含了很多韵味。以客观景物来说,雨收风住,云散月明,海天澄碧,是一幅极佳的壮观图景,但是,在这贴切的自然风景背后,是一段不易让人感受到的典故化用,倘若仔细品味之下,会发现,这无疑是化用了《世说新语》中谢重与司马道子的一段故事。一天,谢重与司马道子夜坐,恰逢夜色明净,明月皎皎:

于时月夜明净,道子叹以为佳。重率尔曰:“意谓乃不如微云点缀”。道子戏曰:“卿居心不净,乃复强欲滓秽太清耶”?

两人看到夜色清朗,谢重认为如果有微云点染,会更加美丽,但司马道子却开玩笑说,谢重心不纯净,用云点缀夜空,不亚于想用秽物来污染太清。虽然是戏言,但这一对话却成为后人引用的名段,因其本身就颇有象征意义。苏轼这里,无疑便有此意,而那些污染太清的渣滓,自然就是朝廷中的那些小人们,他们搞得国家乌烟瘴气,凄风苦雨,现在雨散云收,天下澄清了,而加在苏轼身上的种种污蔑,也即将像这天空和大海一样,变得“澄清”,如何不令人欣喜呢?

以上四句,蕴含着丰富的象征意义,是比兴手法的高超运用,苏轼这炉火纯青的诗歌艺术,也体现地淋漓尽致。接着两句,转入对“海”的描写,苏轼写道:“空余鲁叟乘桴意,粗识轩辕奏乐声”。

“鲁叟”即孔子,陶渊明诗中将孔子戏称为鲁国的老头子,苏轼此处也是如此“昵称”,孔子曾说“道不行,乘桴浮于海”,大意是说,如果我的道在中原无法推行,那么只有坐上木筏漂洋过海,或许就可以实现了吧!苏轼用这个典故,一是应景,二是应事。要知道,苏轼早年也是一个对政事很有看法的人,但无奈多年来一直深受打击,无法实行他自己的“道”,而他与孔子不同的是,他被贬海南岛,几乎实现了“乘桴浮于海”,可他的“道”依然无法行得通,所以苏轼才感慨“空余”,多年浮沉,也只有想法留下了而已。

另外,苏轼还以黄帝奏咸池之乐来形容大海的波涛之声,这与“乘桴”渡海的情境是很合拍的,但苏轼却说“粗识”,或许是苏轼自谦,或许是苏轼的诙谐,亦或许真的只是第一次感受到,但无论如何,这乘舟漂泊在海上的经历,还是让苏轼联想极多的。

到了末尾两句,苏轼又宕开一笔,直接抒发感情,“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苏轼说,被流放在这南荒之地,九死一生,他都没有任何恨意,这番渡海的游历,使其看到了这壮阔的奇景,是冠绝生平的!其实,这不应该单纯地理解为这一次的渡海之行,而是应该推而广之,将他晚年流放的经历全都概括进去,这一来,苏轼吞吐天地的胸怀,旷达无比的豪气,就更加凸显了!九死南荒,全败政敌所赐,而苏轼竟然能大度地表示“不恨”,还将这段经历,列为“冠绝”,是何其雄浑博大的胸怀和气势!怎能不令人肃然起敬!

这首诗,是苏轼晚年的名作,全诗以比兴为主要手法,将乘船行使于海上所见的壮观景象,遇赦时的兴奋,乐观旷达的胸怀,全都表现了出来,一个六十余岁的老翁,被贬蛮荒之地七年之久,却在遇赦时,还能用这样诙谐潇洒的诗句娓娓道来,东坡之才、之旷,果然是古今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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