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典 举僧问洞山：“寒暑到来，如何回避？”山云：“何不向无寒暑处去？”僧云：“如何是无寒暑处？”山云：“寒时寒杀阇黎，热时热杀阇黎。” 胡赳赳评弹 这则公案也甚是好玩。有僧问洞山和尚，如何避寒避暑。洞山说，可以向不冷不热的地方去。僧继续讨教。洞山说，冷时冷杀和尚，热时热杀和尚。 没有另一个无寒无暑之处。假若僧问，烦恼来了，如何回避？则答：何不向不烦不恼处去。僧则又问：如何是不烦不恼之处？则答：烦时烦死你，恼时恼死你。此正所谓是“烦恼即菩提”。菩提不在别处，当下转念，即证菩提，即得清凉。 寒暑是境，此境可夺不可逃。寒时寒杀和尚，热时热杀和尚，则是人境俱夺。人境俱夺之后，便无炎凉分别。直下承担，何来逃逸。 僧问洞山：寒暑到来，如何回避。洞山若答：无须回避，任寒任热，任驱任使，境不夺心，心无寒暑。这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机锋便失，不利于僧自己去寻找这个答案。要想打机锋，需得以问答问、以问反问，此是方便法门，促使灵光开启，自悟心源。 洞山的机锋，正像是水上葫芦，滴溜溜转，全似不着力，又处处见性明心。当然我们也可以说“安禅不必须山水，灭却心头火自凉”，以此之法，对治寒暑。成却不冷不热功。但这样显然仍是在耗能，并不值得提倡。寒暑即有差等，寒时寒杀，即无等差。若无等差，即同佛性，佛性无等差。即便来一个菩萨，也寒时寒杀菩萨，热时热杀菩萨。你若刀枪不入，我便一枪击毙。 洞山和尚有“五位君臣颂”，了解一下即可，读过便丢，颂过便忘。万勿作迷作解。否则一入思障，便是洞山和尚来，也解救不得。 第一颂：三更初夜月明前，莫怪相逢不相识，隐隐犹怀旧日嫌。 第二颂：失晓老婆逢古镜， 分明觌（dí）面别无真，休更迷头犹认影。 第三颂：无中有路隔尘埃，但能不触当今讳，也胜前朝断舌才。 第四颂：两刃交锋不须嫌，好手犹如火里莲，宛然自有志冲天。 第五颂：不落有无谁敢和，人人尽欲出常流，折合归来炭里坐。 天下多少和尚，栽在语录、公案、颂语中，直是爬不出来，便成白骨骷髅。此正是镜清所言：“便见骷髅遍野”。公案不可不读，亦不可解读。不读则滑，解读则滞。不读则妄，解读则缚。我所解读者，实非解读，姑名解读。只为向上者一路，拈点一二，有个入处。陶渊明所言“好读书，不求甚解”，又有几人会得？此正是书可读，不可解读之意。解读是以思代悟，已落下乘。不求甚解则是以悟盖思，高迈超拨。思者，前六识至第七识而已，六根所感，独头意识；悟者，熏入第八识阿赖耶种性之中。此悟正是从天人之际下手，人悟一分，天予一分。天予一分，世上智识便多一分。人若无悟，天亦无予。人若有悟，便能感应天人微笑、天女拈花。神识一破天机，便有晴天霹雳，轰入脑门椎尾，彻上彻下，能量无穷意，此则是心源开启之相，不竭不枯之真理。 略作梳理：禅宗南传，唐末五代，一花开五叶，是为：临济、曹洞、沩仰、云门、法眼。曹洞宗由洞山良价及弟子曹山本寂所创，其宗脉系惠能—青原行思—石头希迁—药山惟严—云岩昙晟—洞山良价—曹山本寂。 也忽然有了一偈：曹洞曹洞，古今休同；便作解意，何须五颂。 赵野唱词 行走 行走刀锋上，岂容迟疑 衣袖里裁出一片苍山 慈悲无情，却值得信任 执念不起何来寒暑 蛙夜半跳进古池塘 扑通声胜过所有的思想 我一浪游者，时时在路上 心不停住任何地方 贼人拂袖去，月光倚窗前 他满屋捕捉隐喻的意义 词语的小诡计爬上铁牛 划开一道发亮的口子 《碧岩新录》（暂名）是由诗人赵野和胡赳赳双方约定的联合写作项目。二人以各自方式完成对《碧岩录》的互文式写作，文体各自拟定。期翼做到互不干涉又互有涉指，彼此独立而又能藕合。这是赵野对“心性自然主义”理念的重要诗歌书写，也是胡赳赳出入儒佛之后的首次思想境界印判。这一项目约定时间为2021-2022年，之所以选择《碧岩录》作为母本，原因有二：一是原著公认的复杂难解之难度；二是胡兰成此前亦有阐发之作。这些均为二位当代写作者提供了饶有兴味的契机。 胡赳赳，作家，艺术评论人。历任《新周刊》首席记者、主笔、副主编、总主笔，前后十二年；他出版有随笔集、评论集、诗集等著作多种，现为多家机构文化顾问。著有当代艺术评论集《空，欢喜》。 赵野，当代诗人，1964年出生于四川兴文古宋，毕业于四川大学外文系。出版有诗集《逝者如斯》（作家出版社，2003），德中双语诗集《归园Zuruck in die Garten》（Edition Thanhauser，Austry，2012），《信赖祖先的思想和语言—赵野诗选》（长江文艺出版社，武汉，2017）。现居大理和北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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