赣南闽西只等一把火！“红军成立以来最有荣誉之战”是怎么打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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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有观点大历史

编辑 | 李雪 瞭望智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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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又一次会师，彭德怀来了

1928年，在击退湘赣联军会剿、取得黄洋界保卫战胜利后不久，随着毛泽东同红军主力的回归，井冈山根据地逐步收复失土，边界南至遂川（井冈山南麓）、北至莲花，宁冈县城和关键的龙源口也已夺回，形成了南北狭长的整块地区。

根据地形势好转，有多支国民党军主动来投，其中有一位将领便是日后的开国中将毕占云。10月26日，他率湘军126人在桂东起义。

影响最大的是彭德怀所部。他率湘军一部举义平江，成立红五军，翻过几百座山，跨过修水、锦江、袁水等几十条湍急的河流，冲破数量于己20倍的国民党军的围追堵截，行程数千里，终于在12月10日抵达宁冈砻市。

【注：起义时2000余人，抵达井冈山时为700余。】

红五军、红四军的胜利会师，标志着革命队伍壮大历史进程中的一个重要时刻，极大提振了我军的士气，井冈山根据地适时地开始进入扩张阶段。

不过，此时，红军面临的考验依然严峻：

其一，缺衣少食。

冬天来了，山区的冬天不好熬，此时的井冈山飞雪飘飘、漫天皆白，时刻威胁着红军战士们的生命。刚上山的红五军穿着棉军装（因为不久前还属于国民党军序列），红四军的绝大部分指战员还穿着单衣，缺衣少被，一到晚上就冻得整夜睡不着觉。

而且，这地方毕竟是山区，人口越来越多，粮食供应自然愈发紧张。物资短缺的根源在于地方太小、产出不够，红军主力离开井冈山向外发展才能解决这个问题。

其二，一场大战迫在眉睫。

湘、赣两省会剿军总指挥部在江西萍乡成立，由国民党湖南省政府主席鲁涤平任总指挥、何键任代总指挥（江西国民党军，朱培德麾下干将金汉鼎任副总指挥），兵分五路对井冈山革命根据地发起会剿。

审时度势，红军决定采取“攻势的防御”策略——留一部分人守山，另一部分人出去把包围井冈山的敌人吸引过去，迫使国军分兵回援，以解井冈山之围，同时拓展根据地范围，意在同时解决经济物资问题和退敌问题。

至于出击的方向，铺开地图一看便知。

2

赣南闽西，需要一把火

中国江南地区有两大南北走向的山脉：江西、湖南两省之交的罗霄山脉和江西、福建两省之交的武夷山脉。两大山脉中段和南段之间夹着一个广阔的空间——江西省的赣西南地区，武夷山脉南麓则是闽西地区。

赣南和闽西这一相互连接的广阔地区，横跨赣、闽、湘、粤四省边界，境内陆形复杂，多崇山峻岭，密布的河溪间有众多小块盆地，沟壑纵横、道路崎岖。

境内有两大水系，赣南属赣江水系。

赣江上游有两条支流：发源于罗霄山脉南端诸山的章江和发源于武夷山脉南端西麓的贡江。赣南所辖 18 县、市、区中，有 17个位于章、贡二江流域，均可以通过航运联系。

章、贡两江在赣州汇合，形成赣江，向北流经九江、入长江、归东海，这是赣南与北方联系的主要通道。

唐朝时，当过宰相的张九龄在章江上游凿通大庾岭-梅关驿道，打通了赣、粤之间的陆路交通，赣州由此成为中原地区连接南粤重要的交通枢纽和商贸重镇。

闽西属汀江水系。汀江，发源于武夷山南段东麓的长汀县西北，经上杭、永定二县南入广东省大埔县三河坝，与粤东的梅江汇合为韩江至潮汕流入大海，可通木船，当年南昌起义军便是乘着木船，一路从长汀漂到潮汕。

赣南和闽西气候温和、雨量充沛、物产丰富，盛产稻谷、甘蔗、香菇等，地下还有丰富的矿藏。赣南有“世界钨都”之称，储量丰富，自从1882年德国传教士在这里盗采钨矿、回国发了大财后，便有不少人前来开采，产品远销世界各地。

地主占据着这里百分之七十的土地，他们与外国资本勾结，占地、开矿，导致大量失地农民和矿工处境十分艰难，从当地的民谣中可见一斑：“五更起，半夜眠；风雨来，霜雪奔；无粮食，糠充饥；豆角衫，洞满身；烂布块，当脸巾......”

由上可知，赣南闽西地区地理险峻、资源丰富、民怨沸腾，只等一把火！

这把火，正在赶来的路上！

3

东出求生，连接遇挫

红军议定，由彭德怀红五军（会师后改编为红三十团）同三十二团留守井冈山，袁文才被任命为红四军参谋长，随大部队出发。

1929年1月14 日凌晨，毛泽东、朱德率领由红四军二十八团和三十一团并军部特务营、独立营共3600余人组成的出击部队，在漫天飞舞的雪花当中，由茨坪通往遂川的羊肠小道向东迈进。

18日，部队进抵崇义县城，按照计划打开监狱，救出被关押的革命同志和群众。

23日，红四军进抵大余（大庾新称，但大庾岭名称依旧保留），轻松击溃当地地方民团后入城，二十八团于城东北金莲山下警戒赣州方向敌人，三十一团于城西监视崇义方向。按照计划，接下来，部队要前往西华山钨矿区做工作。

其实，就在红四军从茨坪出发、向赣南出击当天，敌人即已发现我军行踪。

会剿总指挥部当即令进到遂川县城的第七师第二十一旅李文彬部，并指挥驻赣州的国民党军第五师第十五旅刘士毅部（原独立第七师改编，附金汉鼎第十二师麾下第三十四旅第六十八团），追击红四军主力。湖南方面，第五路军先头部队第五十五旅，由湖南资兴直插桂东方向进行截击和追击。

敌第七师第二十一旅李文彬部速度最快，在红四军进入大余的当晚，抄近路进抵城东北的制高点天柱山、惜母岭。

当时，当地的党组织在白色恐怖下遭到极大破坏，群众基础十分薄弱，无人向红四军报告这一情况。

24日，李文彬部对红四军发起突然袭击。敌人兵力数倍于己且火力强大，担任警戒的二十八团猝不及防。为不至于被迅速冲垮，二十八团党代表何挺颖率队反击，不久因身负重伤被战士抬了下来。

在敌军的冲击下，二十八团开始后撤，红四军军部被迫出城向南转移。毛泽东在城边指挥部队，见二十八团团长林彪也后撤到此，便督促他返回去，挡住敌人。

林彪面有难色：“部队都已经撤下来了，恐怕……”

毛泽东厉声喝道：“撤下来也要回去！”

陈毅也训斥了其擅自后撤的行为∶“主力要坚决顶住敌人！”

于是，林彪带队杀了回去，挡住一阵国民党军的攻势。三十一团回师东面，诸部一番厮杀，为集合做群众工作的人员争取了时间。

这一仗，红军伤亡达二三百人，三十一团营长周舫、独立营营长张威等人牺牲。匆忙撤退中，在大余城筹集的1万元军费丢了，回井冈山的路被国民党军给堵死了。

毛泽东、朱德只好率部队继续向南突围，为摆脱国民党军的紧追，红四军翻过大庾岭，进入广东南雄县境的乌迳镇。指战员们疲惫不堪， 25日晚，就在一平坝子上露营。

敌人摸了过来，朱德等人只知在大余围堵自己的是李文彬第二十一旅，按理说，敌人应该也十分疲惫了，到了广东地界，未太警觉。

在此紧要时刻，当地党支部带来了最新军情：新加入战场的敌军刘士毅十五旅已经要围上来了。

按照朱德的话说，红四军“即刻惊起，如果没有地方党的支部，那一下就会被敌人搞垮了。”撤退过程也不顺利，由于十分仓促，身负重伤的二十八团党代表何挺颖由马上摔下，被马踩死，年仅24岁。

4

军部遭袭，命悬一线

离开乌迳后，红四军折入江西信丰县境，饿着肚子继续行军，没有群众帮助，各种行动非常困难；而国民党军又采取轮班穷追策略，我军为摆脱追击，每日平均急行军45公里以上。沿途经过的山岭皆冰雪不化、天寒地冻，再加上连战失利，士气低落。

29日，红军行至安远鹤仔圩，距离安远县城大概四十多公里，经半月征战的红四军已相当疲劳，急需休整，为此，毛泽东以红四军前委书记名义，写信给中共安远县委书记罗贵波（当时化名李又华），要安远县委立即组织暴动，配合红四军行动。

然而，安远县委委员魏宗周火急火燎地送来情报：敌军已探悉红军行踪，集结了周围数县的地主民团武装，在前方（孔田太平圩）布下了“口袋”，预备与尾追的李文彬两个团夹击红四军。

在及时的情报支持下，红四军迅速改变原定计划，连夜向寻乌境内转移，再次脱离险境。

但是，等待革命队伍的，是一次更加险恶的危机。

2月1日，红军进入赣粤闽边界的寻乌县境内，在项山圳下村扎营。当晚，军部驻圳下，前卫三十一团驻东边的吉潭，后卫二十八团驻扎在西边。第二天一早，二十八团先于军部开拔。

军部特务营未及时察觉敌情：敌军刘士毅所部第十五旅尾随而来，突袭圳下军部。

此时，工作到很晚的毛泽东还没起床，赣军先头部队已经越过他所住的房子，奔村中心而去。毛泽东被枪声惊醒，当即随警卫员乘暗向村外转移。

陈毅在吃早饭，敌人近前后，他用大衣罩住敌人的脑袋，快跑脱身。

住在村中文昌阁的朱德推开屋门，发现警卫员已经战死，迅速摘下警卫员的冲锋枪，成功突围。但是，其妻伍若兰被人群冲散，事后得知，在经受十天的非人折磨后，被敌人杀害。

红四军特务营组织全力拼死掩护，三十一团、二十八团也纷纷回援，军部才得脱险。

部队突围后又翻过几座大山，经赣闽边界罗福嶂至罗塘时再遭刘士毅堵截，只得再向东折向福建境内，经武平县东留再转会昌，抵瑞金后继续北上。

5

绝地反击，大柏地之战

2月9日，部队抵达瑞金宁都边界的大柏地。

一路雨雪交加，不少身着单衣、脚穿草鞋的战士，双脚被冻得红肿开裂，渗出的血水染红了地上的白雪。红军队伍中攒着一股气，一股蓄势待发的气。

红四军自下山后连番遇挫，非但开拓革命区的战略任务没有完成， 还把自己都搞成这副模样，如何不气？

“报告，第十五旅刘士毅部又追过来了，后卫二十八团二营营长萧克、党代表胡士俭率队阻击。赣军虽被暂时挡住，但胡士俭牺牲了。”

这一天，正好是农历除夕。听到报告后，红军指战员多天来郁积的烦闷、恼怒简直就要爆炸。

许多战士说：拼了算了!

陈毅：刘士毅这个龟儿子欺人太甚，这些天一直在我们屁股后面咬住不放，必须要收拾收拾了。

朱德：没错，这个刘士毅在遂川被我们打败过，现在他得了我们些便宣，骄横得很。这次他孤军深入，态势很不利嘛。

毛泽东：“我看这一仗打得，我军虽疲惫，弹药不足，但久屈求伸，下面的战士们都憋着一口气，军心可用啊。”

大柏地以南，是一条十余里长的山谷。对我军来说，这是天赐之地。

朱德马上进行作战部署：

二十八团第一营在大柏地以南西侧山上设伏；

三十一团在大柏地以南东侧山上设伏；

二十八团第三营、四营配置在东、西两侧之间正面堵击；

二十八团第二营为总预备队，留在大柏地由朱德亲自掌握。

接下来，开始行动：

“这天正是阴历年除夕（2月9日），我们闯到土豪家，把土豪准备的年夜饭吃了个精光。吃饱喝足以后，我们离开大柏地，埋伏在石板道两旁山上的树林里。朱德同志安排一些人挑着担子停在道上，装作掉队的人员，要他们见到敌人就向埋伏区里跑。等到下午，敌人没来。第二天大年初一，我们继续设伏待敌。那天，下起了毛毛雨，雨停后又起风，风停了又下雨，衣服湿了刮干，刮干了又湿，时间显得漫长。下午三时，敌人大摇大摆地进了埋伏圈，我军立即开火，双方激战竟夜……”

【注：出自《粟裕战争回忆录》，解放军出版社 1988 年版，第 83 页。】

此战，从2月10日下午一直打到第二天下午。缺枪少弹的红军虽勇猛杀敌、力争弹无虚发，战势却逐渐呈现僵持局面。

紧急关头，朱德以总预备队出击。平时很少摸枪的毛泽东，这时亲自提枪带着警卫排向赣军扑去。

双方近身后在泥地里反复肉搏，弹尽粮绝的红军战士以树枝、石块、刺刀、枪托与敌死战，终于赢得了胜利——赣军两个团大部被歼，俘赣军团长萧致平、钟恒以下 800 余人，缴步枪 800余支、机关枪6挺。

陈毅后来在给中共中央的报告中说：大柏地战斗“是我军以屡败之余作最后一掷击破强敌，为红军成立以来最有荣誉之战”。

【注：出自《陈毅关于朱毛红军的历史及其现状的报告》（1929年9月）中共党史资料出版社 1987年版，第 362页。】

大柏地战斗一结束，整个局面顿时改观。刘士毅率残部退回赣州，另一部追敌李文彬第二十一旅闻讯惧歼，龟缩于会昌一线，不敢再追。

对红四军而言，此役彻底扭转了红四军自下井冈山、转战赣南一个多月来的失败情绪，重振军威。

这次战斗的壮烈情景，毛泽东难以忘怀。数年后，被削去兵权的毛泽东再次经过大柏地时，目睹村前墙壁上的累累弹痕，再环顾四面苍翠群山，心中的积郁为之一扫，当即写成《菩萨蛮·大柏地》：

赤橙黄绿青蓝紫，谁持彩练当空舞?

雨后复斜阳，关山阵阵苍。

当年鏖战急，弹洞前村壁。

装点此关山，今朝更好看。

本期内容就到这里。大柏地之战后，红军在东出之旅中如何化解危机、壮大革命队伍？红军在何时何地穿上了统一的军装？敬请收看下期“井冈山保卫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