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之于道学 ——读《列子·杞人忧天》 刘向军 今天的人们在读《杞人忧天》这则小故事的时候,无一例外地对那个忧心忡忡地担心天会塌下来、担心地要崩裂的杞国人持蔑视嘲笑态度。从现代心理学的角度来讲,那个杞国人大约是得了把无限微小的概率事件做了无限放大的焦虑症,或者更干脆地说,杞国那小子纯属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自寻烦恼。——真要天崩地裂的话,要死大家一块死,有什么好烦恼的! 不过这种理解显然不是列子的本意。杞人忧天这个完整的故事要复杂很多:第一个人去劝说杞人,天也不会塌,地也不会裂:第二个人叫长庐子,他劝说杞人万物都有寿命,天未来也可能塌,地未来也可能裂,但今天不必为未来的事情担忧;第三个人是列子自己,他劝说杞人对未来可能发生也可能不发生的事情先搁置起来,那都是些虚空之事,快乐地活在当下是对待虚空的最好态度。——作为道学中的代表人物,列子显然要高明得多。他对那个杞人是充分地理解又充分地引导,而且形成了中国式的哲学智慧: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人尽可以顺天应地自然而然地活着即可,没必要以有涯之生命去追随无涯之知识。 也有人考证,杞国这个大禹的后代子孙受封的小诸侯国在长达1500年的生存中,曾经从今天的河南杞县迁徙到山东新泰县,公元前687年,这个杞国曾经受到天琴星座流星雨的袭击。那是天崩地裂悲惨的一幕,目睹了这个悲惨一幕幸存的杞国人,对国家的未来和人类的命运充满了担忧。他应该是一个有大智慧、大担当的杞国人,然而他的思考刚一冒头就被众人的嘲笑所扼杀了。 轴心时代同期的古希腊却不是这个样子。 赫拉克利特说: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他以这种方式思考着人世间的变化。 毕达哥拉斯说:世界的本质就是数。他以数学的眼光来思考着世界。 芝诺说:人的知识就像一个大圆圈。他以这个比喻来表达人需要不断增加知识的积累,不断开拓未知的领域。 苏格拉底说:我唯一知道的就是我一无所知。他以这种方式表达的是自己对未知的思考与探索。 哲学与数学、几何相伴,在古希腊得到了深刻的发展。 在中国则不然,哲学从一诞生之日起就是发育成熟的健壮的一条腿,而科学则始终是不能得到基本发育的严重的跛腿。杞人忧天,这么一个对自然科学极其伟大的思考,就这样被轻轻地淹没在道学的玄虚中。 道学是中国传统文化中最具科学含量的学说,无论是它的炼金术,无论是它的导引术,无论是它的医术,然而科学始终受制于道学的玄虚,当然也受制于儒学的敦厚,而不曾成为推动哲学进一步发展的力量。 再读《杞人忧天》,我们应该对那个忧心忡忡的杞人怀着十二分的敬意,我们应该对一切勇于思考、勇于探索的人怀着十二分的敬意。 2022.6.15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