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院子并不是很大,一进门,踏在水泥地上,往前走上那么几步。便能看到西边有块菜地,菜地的北边是间没有人住的屋子,西边紧紧挨着一道土墙。
说这块地是菜地,或许稍微有些不妥,因为在我的记忆里,这里大多数的时候都是荒废着的,什么都没有种,长着许多的杂草。不知是在哪一年的哪一刻,母亲才突然有了兴趣,将这里好好收拾了一番,把草拔掉,又把土翻了一便,撒上了种子。这块地才算是有了生气。
院子不大,这块地自然也不大。菜地的南边,有口人力水井,每天要喝的水便是从这里打的。想要打水,就得使劲往下压那根铁杠杆,那时候我还年幼,力气很小,印象里只成功地打出来一次水。我一直都搞不明白为什么井里能打出水来,这些水究竟又来自于何处。只知道打出来的水异常的冰凉,即便在炎热的夏天,水滴在手上,就像是碰着了冰块一样。这口井并不用来浇菜地,要浇菜地的时候,得拿着桶去路边的小河里舀,一桶一桶地提回来,再倒到菜地里。
每每从这口水井里打水的时候,便会在旁边洒落一些水,夏天的时候,倒还好,水洒落了,不大一会儿就随之蒸发了,不怎么碍事,除非洒落得太多。而到了冬天的时候,水洒落在这里,无论多少,这里便都会结上一层冰,打水的时候,就不得不要小心翼翼,一不小心便会滑倒。而或许正是这些洒落的水,从春天一直到秋天,都能看见在水井的周围长满了牵牛花,有蓝的,有白的。牵牛花的藤蔓十分纤细,就像是一团一团的彩线。但是又十分容易地生长,在它最茂盛的时候,藤蔓便一直蔓延到了水井,甚至将水井完全包裹了起来。有时候去打水,水桶里便会掉上几朵牵牛花。除了牵牛花,偶尔也会长出来一些鸡冠花,多半都是红的,偶尔有一些是粉的。鸡冠花每一株上都会结出来许多的小花苞,无聊的时候,便跑过去揪一个下来玩。这些小花苞长大后,便会绽放出朵朵花儿来,每一个都差不多是手掌般大小。采一朵下来,再将它的花瓣儿一块块地从根拔掉。花瓣儿的根部只稍微比花朵儿宽一点点,有一层薄薄的黏黏的膜,将膜从中间横着撕开——只撕开一小部分——差不多到花朵儿的距离,便可以将这块花瓣儿粘到自己的脸上了。一般,我都喜欢把这粘到自己或别人的额头上,看上去还真像是个鸡冠嘞。
也有很少的一些时候,在水井旁还会长出一些蘑菇,但个头都不大,浑身都是白的,比起果园的果树下生长出来的蘑菇,差不多缩小了三倍。但无论个头,我都没有吃过,因为我好像自初次看到蘑菇的时候,就被告知那都是有毒的——吃了就会死。
除了院子里的这块菜地,在家门前不远处,家里还有一块菜地。这块菜地很大,要去那里的话,就得经过路对面的那条水沟。水沟里是有水的,但是水不是很深,大多数的情况下,水位仅仅是漫过了我的脚踝。水沟的底部,不知是谁在那里放着几块硕大的石头,踩在上面过去,一点儿都不会被水浸湿。但偶尔有的时候,水位会突然地上涨,要过去的话,就得绕一个大圈,往往会将那几块硕大的石头连着冲走。
这块菜地的一旁是堂哥家的菜地,而另一旁的地是大寿家的,大寿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他只有一个老伴,没有孩子。他家的地上并没有种菜,而是种了许多的树,这些树现在回想起来,可能都是刚刚种下不久,因为都差不多只有我的胳膊粗。我记得在大寿家的地和我家菜地的中间,有一棵极其粗壮的槐树,每到四五月份槐花盛开的时候,这里便会散发出一股浓郁的清香,白色的槐花飘落在地上,也真有一股“忽如一夜春风来”的感觉。当然,往往在这个时候也能看到许多爬在上面摘槐花的孩子。只可惜我不会爬树,每次吃槐花,都是别人摘下来给我的。
这块菜地(确切地来说,是这连着的一大块土地)不知道究竟是怎么被开垦出来的,因为这里的地势相对低了许多。在菜地的上面,是一条渠,这条渠不是很宽,一直还连到了我家的果园那里。但其实这条渠一般情况下都没有水,只在急需灌溉的时候,才会放上几次水。要是从菜地爬到这条渠上,站在渠边,便能看到前面是一望无际的田野,以及一些果园。

一般情况下,家里的这块菜地上往往都会种一些黄瓜、辣椒、茄子等,印象里在种这些的时候,都要搭一个架,它们慢慢生长,藤蔓便会紧紧地绕在架子上。好像种这些并不怎么费劲,把架子搭好之后,再浇几次水,施几次肥,大抵就无需再打理了。我记得当时最欣喜地便是看到黄瓜成熟的时候,黄瓜的枝蔓上会慢慢结出来一些黄色的花,黄瓜便是从这些黄色的花里面生长出来的。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这些黄色的花也是可以吃的。这些黄色的花慢慢生长,过些日子,一个个的小黄瓜便露出了“原形”,它们往往长得很快,一天就会变个样子。我每天都会蹲在旁边,盯着它们看上一会儿。它们最终长大的时候,差不多一枝藤蔓上就能结出许多个,每天随手过去摘一个来吃,也不用怎么洗,总之是没有因此得过病的。至于茄子和辣椒,大抵是我生平里最厌恶的蔬菜,除非是饿到不行的时候,我才会夹几个吃下去。
而水沟那边的菜地则一般都会种上西红柿和豇豆(豆角),还有韭菜。西红柿大抵是最为有趣的,因为在撒下种子后,还得先铺一层地膜在上面,路过的时候,要十分小新,生怕会一脚踩在上面。过些日子,这些种子便会结成一个个的嫩苗来,有时候甚至会冲破那层地膜。这个时候便会在上面搭起架来,把膜撕掉。西红柿生长得也十分迅速,不多些日子,枝蔓也已经紧紧地绕在了架子上。再过些日子,便能看到枝蔓上已经满是一个个绿色的小柿子了。那时候可能平日里也没什么吃的,比起现在来真是少得可怜,我每天都会过去看看柿子有没有变红了的。看到有变红了的,便会过去摘下来,用手擦几下,然后吃掉。那时候几乎每家的菜地里都会种西红柿,去偷别人家的也是一大乐趣,有时候我便跟着堂哥一起偷偷跑到别人的菜地里,看到泛红了的柿子,就摘下来装到口袋里,装不下了就窝在怀里,看周围没有人的时候,赶忙往家里溜。西红柿其实也分为许多品种,不同的品种往往在成熟的时候,会长成不同的颜色。红色大抵是我们最熟悉的,但实际上我觉得那种粉红一点的更好吃,吃起来沙沙的,也不是很酸。大抵在这块菜地上,每年都能结出许多的西红柿来,多得都吃不完,偶尔会摘一些送给亲戚,多半都会用来做柿子酱。冬日里吃面或是做菜的时候,柿子酱是每家每户必不可少的。
而在西红柿的一旁,往往会种着几排豇豆。对于豇豆,我只觉得它实在是太能长了。豇豆真正能吃的时候,过去拿一个篮子来摘,每次都能摘满满的一篮子,这一篮子就足以吃上好几天了。但即便是这样,可能才只是过了三四天,再去菜地里去看的话,你会发现藤蔓上又密密麻麻地长出了许多。我自小就很喜欢吃豇豆,母亲最擅长的便是将豇豆和猪肉放在一起炒,记得平生里第一次吃两碗米饭,就得益于这道菜。我们这里所种植的豇豆,并不是那种又细又长的,稍微是有点儿粗的,那种最成熟的豇豆,往往掰开的话,里面还会有几粒小豆子,吃面的时候,把这些小豆子做到菜里,也十分可口。
韭菜往往都会种在菜地的最外面,只占有一块小小的地方。但韭菜和豇豆一样,生长起来都十分都有种势不可挡的感觉,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们这里的人,平素里吃面的时候,都很喜欢加一些韭菜(用我们这儿的话来说,该是“调”一些韭菜)。所以,往往在吃面前,家家户户都几乎有着同样的一个习惯,便是跑到菜地里去“掐”些韭菜来。之所以用“掐”这个字,是因为若是直接连根拔起的话,几下韭菜就会被吃完了,留着根,韭菜还会继续长起,一年里总能循环吃上许多次。韭菜是只有嫩的才好吃,一般太老的,嚼都嚼不动,所以,去“掐”韭菜要非常及时,不得马虎,不然过不了几天,韭菜就相当于是白种了一样。我们这里大抵每家每户都会种些韭菜,并不是只有在农村才这样,有的人家即使搬到了城里,也不忘在小区的空地上寻个机会去种些韭菜。
菜地上偶尔还会种一些菠菜、油菜之类的,但我直到现在还不太分得清菠菜和油菜,之前去超市里买,还硬是买错了。我记得还曾经种过葱和土豆,不过具体的样子我已经淡忘了。
今年春天的时候,在家里闲的无聊,打开电视才发现原来《乡村爱情》都已经出到第十几部了,我记忆里最初看的时候,我还是个傻傻的小孩子。我打开了一集来看,便看到了刘能家的院子,里面种满了花花草草,当然也有一些蔬菜,我忽然觉得很是羡慕,若是能住在这样的地方,终日里打理打理花草,种种菜,再买个长椅在院子里,无事晒晒太阳看看书,——好像生活里不需要那么多的追求也未尝不是一件坏事。
2020.10.24中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