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速写
（三）超市里的人
寒冷的冬日，早上七八点钟的时候，整个城市方才慢慢苏醒了过来。太阳冲破了层层云霄，盘桓在隐隐显露出淡蓝色的天空中，虽然露出了一抹红晕，像个待闺的姑娘轻启了笑容，但却并没有怎么引起人们的好感，似有似无。超市前面的空地上，一个个浑身包裹的只露出半边脸的人都迈着小小的碎步，看上去都十分匆忙，他们大多是走着的，有的人背着包，有的将包紧紧夹在腋下，有的将包捏在手里，路过超市前面这儿，他们中的人几乎没有一个从这边乜上一眼，而是都冲着前方直直走去，即使隔着厚厚的口罩，但能看到从他们嘴里吐出一道白雾来，空气中没有风，白雾便直直飘了上去，没飘多高的距离，便转瞬散掉了。他们的前方，是条并不是很宽的马路，这时候能看见一辆辆车正来回穿梭在马路上，呼啸着朝着不同的方向驶去；一棵棵道路两旁的树木都干瘪的只剩下了残枝，像是被人褪去了衣服，枝上都染着一层淡淡的白霜。他们，也只走了一两分钟的距离，便淹没在了车流中，再也不见了身影。
超市里，这时候则迎来了这一天的第一个高峰期。门口的售货员组长正将刚刚从货车上卸下来的蔬菜清点好，指使着几个售货员往超市里搬，她们都是三四十岁年纪的女人，身上统一穿着一件绿色的衣服，衣服的正中央赫然写着这家超市的名字。蔬菜被卸在门前的空地上，有的是用箱子装的，有的是用方形的塑料筐装的，有的则直接什么包装都没有，只在蔬菜外边打了一层保鲜膜。那些售货员到底都是女人，搬起货物来，常常都得两个人一起搭手，一前一后，佝偻着腰。这边正在往超市里搬蔬菜的时候，买蔬菜的那里，则早已经挤满了人。实际上，这时候来超市里的人，十有八九，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年轻人，这个时候要么都是去上班了，要么则还躺在被窝里。只有老人，每天都会乐此不疲地“赶”超市，人一旦上了年纪，懒睡俨然成了一件极其奢侈的事情。这些“赶”超市的老人，最为常见的着装便是男人们常常会穿着一件黑色或是靛蓝色的外套，头上戴着一顶等同颜色的圆形毡帽，腿上也穿着一件等同颜色的裤子，能明显看到里面塞着的毛裤撑起的褶痕。有讲究的人，脖子里还围着一条纯色的围巾。他们也多数人都穿着一双老年运动鞋，或是布鞋，要么是黑色的，要么是棕褐色的，圆头，胶底，看上去既结实，又保暖。女人们的数量往往要比男人们多一些，她们的打扮花样多了很多，但外套主要都以绛红色、靛青色和淡紫色为主，上面都绣着牡丹花、祥云等等的花纹，但并不显得花哨。
老人们这么早过来，最为青睐的事情或许就是买肉了，因为这个时候的肉一般说来，是最为新鲜的。屠宰场每日会在凌晨四五点的时候，就会有员工陆续开着货车陆续往不同的超市里送各种各样的肉。这些肉按照种类被摆放到了不同的柜台里，每个柜台，都有一个卖肉的师傅在这里切肉，柜台旁边，放着一个的案板和一座电子秤。那个案板大多都是圆形的，模样就像是一个树桩，看上去十分结实。柜台里面，则按着顺序整整齐齐地摆放着肉，不同的肉，有着不同的买法，好比猪肉，柜台里面会细细分为排骨、扇骨、龙骨、猪肘、五花肉、猪柳、里脊肉、后腿肉等等，每个部分，都有每个部分的价格，但具体的差异，其实并没有那么显著。老人们在柜台前早就排好了队伍，轮到谁，谁便到柜台前去买肉。往往前面的人在买肉，后面的人便瞪圆了眼睛细细从柜台的橱窗里打量着肉。肉选好了，卖肉的师傅便拿刀从整块的肉上割一些下来，装进塑料袋中，再放到电子秤上称一称。过去的时候，有的人还会要求那些卖肉的师傅替他们将肉切成小块，师傅们便还得在案板上忙活一会儿工夫，现在虽然也时而能看到，但大多数的时候，师傅们都将肉丢到了那种很大的碎肉机里，机器哐嘡嘡地响一会儿，便将肉切成了块状，师傅们先是将其接到一个盆里，然后再装到袋子里，递到老人们的手中。现在，虽说是太平时代，但物价却上涨得极为迅速，尤其是肉类，对于很多收入一般的家庭来说，一个月里，能吃上两顿肉就算是不错的了。那些老人们接过来肉，贴在塑料袋上的标签那里所写的价格，总是会抱怨几句，“这么点肉，就要这么多钱！嗐！”
实际上，抱怨声更多会出现在卖蔬菜的那里，那里的人，要比卖肉的这里多得多。虽说在卖蔬菜的这里，摆着最多的柜台和货架，但其实所占用的地方并不是那么大，与其熙攘的人流相比，往往并不显得那么对称。尤其是早上的时候，来超市里的老人，几乎都是为了买菜，人们总是都扎堆拥挤到了这里，嘴里不停地抱怨道：“挤什么挤，别挤啦！别挤啦！”但人流始终都在你推我搡似的，一个人总是会被另一个人撞到，几乎都是出于无意。“嗐！让我过一下”“嗐！你挪一挪！”人们所说的最多的话，无非便是这几种，当然，还有便是对于蔬菜价格的抱怨，葱又涨价了，豆角又涨价了，豆芽菜又涨价了……老人们一看标签上的价格，嘴里便啧啧个不停，但又不由自主地从货架上拿出一些，装到手中的塑料袋里，虽带有些许愠色，但又颇为无奈地放到了电子秤上，售货员在上面贴好了价码。在这里最值得说道的，便是这些负责称蔬菜的售货员，虽然在她们的头上挂着一张不同蔬菜的数字码，但其实很少看到她们在称蔬菜的时候，朝上面看上几下，具体的码，实际上早就被他们熟记在了心中。菜只要一放到秤上，她们便熟练的在秤底下的键盘上，按好了每一个蔬菜所对应的具体的数字码，既快，又准。而后，便将称好的价格码贴在装着蔬菜的塑料袋上，再熟练地打上一个结，递在老人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