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本特别的书 汉宣帝 元康元年（前65）的大汉帝国，所有权力都集中在了汉宣帝身上。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这一年汉宣帝开始了大兴土木，建设自己的陵墓。想当初汉宣帝要祭祀自己的亲爹还会被大臣阻拦，如今大臣们上赶着奏请要给汉宣帝的父亲上尊号“皇考”，还得立庙祭祀。 按照“历史规律”，这样普天同庆的新时代，必然会有祥瑞。果然，这一年的三月，凤凰云集于泰山、陈留一带，接着又去了彭城。这事一出，百官肯定是积极表达内心的喜悦，赞扬这个伟大盛世。不过再专制的时代，都有不愿意阿谀奉承的人在。  比如少府宋畴，他对凤凰这个事产生了质疑。自古以来，祥瑞这个事都是听说过没见过。按逻辑分析的话，如果像凤凰这种传说中的神鸟出现，是上天对人间君主的褒奖和肯定。那么问题来了，祥瑞该出现在长安啊，为啥凤凰从泰山飞去彭城了？而且，彭城是什么地方？可是项羽当年定都的地方。 所以，宋畴建议不要过分在意地方上出现凤凰这个事。 这一下，汉宣帝怒了，这哪是质疑凤凰？这简直是质疑盛世，质疑皇帝！因此汉宣帝直接把宋畴贬为泗水太傅。在朝廷当太傅都是虚职，何况泗水太傅呢。自此，宋畴的政治生命宣告死亡。  当皇帝的贬直谏之臣，这事好说不好听。平原太守萧望之上书汉宣帝，说皇帝哀怜百姓，唯恐恩德不能遍及天下，现在将朝中谏官全部派到各郡、国掌管地方事务。但朝中缺少直谏之臣，就不能使皇帝了解朝政的缺失，这正是所谓只忧虑末梢而忘记了根本。 这话术，绝对满分啊。所以平原太守萧望之升为少府，取代宋畴。 宋畴可以被萧望之替换，接下来汉宣帝要愁另一件事，那就是杀了赵广汉之后，谁来取代赵广汉？这时候，一个业绩极佳的人进入汉宣帝的视野，此人就是东海太守尹翁归。  那么尹翁归何德何能，可以接替长安的人气王赵广汉呢？这个尹翁归还真不是一般的酷吏。 尹翁归自幼是个孤儿，跟自己叔叔长大。年轻的尹翁归和年轻的曹操一样，是个理想主义者，为了改变这个社会的丑恶面，他自幼学习文法，练习剑术，长大后成长为一个文武双全的人才。 在当时，这样的人未必能当官，但可以当个吏。尹翁归成功担任家乡平阳县当市吏。所谓市吏，就是市场管理员。当时平阳县是霍家地盘，霍家的家奴经常扛着刀在市场晃荡，日常打架斗殴、欺行霸市。当时霍光还是大将军，谁敢惹霍家的家奴？  但是自从尹翁归当了市场管理员，霍家的家奴就惧了，不敢再来闹事。流氓不来闹事，商人们就更加惧怕尹翁归。而且尹翁归软硬不吃，不受贿，不徇私，保持了市场的良性运作。 就如年轻的曹操打死犯禁的蹇硕之叔一样，年轻的尹翁归也保持着理想主义，他认为自己秉公执法便可以改变社会的不公。然而在法家的大框架下，任何人都无法撼动这个框架上的弊端，何况一个小吏呢？ 史书上并没有过多记述尹翁归当市场管理员的生涯，我们只知道这样一个优秀的市场管理员最终离开了这个岗位，甚至连吏都当不了，回家赋闲了。  曹操当初被排挤出洛阳，好歹自己也是有背景的，还能当地方官。尹翁归这样的普通人，自然是没什么出路。 直到有一天，尹翁归遇到了他生命中的贵人。 这个贵人我们之前曾隆重讲过，他叫田延年，曾拔剑帮助霍光威胁百官支持废帝，后因为腐败暴露自杀。当初田延年还是河东太守的时候，曾去考察各县的吏治。来到平阳县的时候，他招来一些曾经当过吏的人挑选可用之人。为了迅速了解这些人，田延年命令这些跪着的故吏文东武西站好。大家都纷纷站好后，人群里就剩尹翁归一人跪在中间不起。田延年问其故，尹翁归自称文武兼备，不知道该站那边。 这一下，面试官田延年就记住尹翁归了，再经过简单的问询，发现尹翁归确实见识非凡，于是田延年把尹翁归带在身边，助力尹翁归步入仕途，一步步做到了东海太守。  尹翁归走马上任前，曾去拜访廷尉于定国。因为于定国是东海人，所以尹翁归想问下于定国关于东海郡的风土人情。于定国一面给尹翁归讲东海，一面想请尹翁归帮忙安排两个人在东海郡入职。但于定国和尹翁归交谈了一整天，尹翁归都没给于定国开口安插人的机会。于定国感慨尹翁归有原则，放弃了请他帮忙安排人入职。 尹翁归走马上任东海郡，他治理一郡的手段，跟龚遂完全不一样。他没有展现出温和的一面，讲究的是杀伐果断。但同样是杀人，他跟赵广汉也不一样。赵广汉是发动群众斗群众，玩的是阴谋。 尹翁归玩的是阳谋，到任后把东海郡的百姓、官吏排查一遍，把有不法行为的全都记在小本本上，然后按照这个名册，把地方上的大佬杀一批，以求杀一儆百。过去无论关系网多庞大的地方豪强，犯到尹翁归手里就是先杀了再说。 尹翁归因为不受贿，所以无法成为地方豪强的保护伞。地方豪强没有保护伞，也就无法成为豪强。尹翁归没打算一辈子呆在东海郡，所以他这一套六亲不认的管理方式，客观上做到了让东海郡风平浪静。也因为他做到了让东海郡风平浪静，所以他被汉宣帝提拔到了长安，做了右扶风。  汉朝的长安分为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三个区，所以长安也被称为三辅。尹翁归管理右扶风，基本复制了他在东海郡的模式。先挑一批自己趁手的手下，再把百姓、官吏排查一遍，把其中有不法行为的编入小本本，再分派任务，各个击破。但有个问题，这里是长安，一些人能抓、能罚，可杀不得。 过去敢在长安杀人的酷吏多了，哪个能有好下场的？郅都、赵广汉都不得好死，尹翁归还不想落得这个下场。所以一些犯罪的豪强，尹翁归不杀他们，而是罚他们去养牲口。而且这个任务很重，不许有人来帮忙，干不完就打。这活到底有多重呢？史书上没有交代细节，反正重到了一些豪强宁可自杀也不干了。  也因此，右扶风的治安是三辅最好的。尹翁归虽然用刑严苛，但在朝中跟官员公卿们却相处融洽，因此他在官场人员还挺好，终于成为了汉朝历史上现象级酷吏。 自从汉宣帝坐稳的帝位，郑昌、龚遂、宋畴、赵广汉、尹翁归构成了他的执政理念。郑昌这样讲法治的官员，对皇权是个威胁，隐。龚遂这样的循吏，会成为汉宣帝标榜自己仁圣的符号，但不推广，供。赵广汉这样的传统酷吏，太会自作主张，杀。宋畴这样不会装糊涂的人，贬。尹翁归这样比较均衡能吏，用。  终汉宣帝一朝，大致的执政模式并不出这个圈。他比文、景严厉，比汉武帝宽仁，但大方向上还是秉持着法家的框架做一些改造。 当汉宣帝内部环境稳定后，我们就把目光投向西域，汉宣帝将要面临一件棘手的问题。而这个问题的解决，为将来汉朝把西域纳入版图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这部分内容，下次再讲。   君子能修其道，纲而纪之，统而理之，而不能为容。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