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 | 无拘无束得h梅子 01 我哥哥黄海波，出生于1975年11月26日，仅有4个月大的时候就被人骗走了。
46年前，邻居带着一个陌生老太太突然来到我家，说哥哥脚心冰凉已经不行，然后以帮忙埋掉为由把哥哥抱走了。这些年父母一直苦苦寻找，可碍于各种阻碍，至今毫无消息。如今年事已高，更是心力憔悴，不知道此生还有没有团圆的机会。
我们家住在四川省射洪市沱牌镇，当地也叫柳树镇，是一个很普通的小乡村。那时的农村每家孩子都很多，爷爷身体不好去世的早，少了顶梁柱，家里的钱粮很不富裕。所以，等大伯结婚花了不少钱之后，排行老二的爸爸结婚的事就变得更遥遥无期了。当时爸爸觉得在农村除了种地也没什么出路，刚好赶上征兵，他觉得是个好机会，不但能给家里争光，还能挣工资贴补家用，又能给家里省下口粮。多重考虑之下，1965年爸爸就去部队当兵了。后来表现好不仅立了两次三等功，还年年都被评为五好战士，成了部队骨干。在这期间，邻村的一个好心人看他年龄大了还没结婚，就介绍了我妈和他认识。
婚后，妈妈怀了孕，赶紧写信把这个消息告诉远在部队的爸爸。那时没有手机，村里连个公共电话都没有，写信虽然慢，但却是最常用的通讯方式。村里跟他一样大的同龄人，都早早地结了婚，孩子都上小学了，爸爸快30岁才有了自己的孩子，所以对哥哥充满了期待。但由于假期用完了，哥哥出生时，爸爸没回来，连一面都没见过，这也成了爸爸心里最大的遗憾。那时哥哥是我们家族里同年出生的唯一一个男孩，全家人都很高兴，连满月送回礼的红鸡蛋都准备了好多。但是产后妈妈身体很不好，村里医疗条件跟不上，她就在哥哥两个多月的时候，只身去了爸爸所在的部队去治病。妈妈走了之后，唯一的姑姑已经嫁到外地不在家里了，照顾哥哥的任务，就落到了50多岁的奶奶和20出头的叔叔身上。02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哥哥也一天天在长大，四个月大的哥哥在家人的照顾下长得白白胖胖的，很可爱，每天吃饱了就躺在摇篮里等着妈妈回来。
可就在妈妈回来的前三天，1976年3月12日，意外发生了。据奶奶说，那天一大早，有个陌生的老太太突然来到我们家，她不是我们村里人，穿着打扮也像个农村的老人。过了一会，村里的一个邻居也来了，是个30多岁的男人，平时他认识的人挺广的，但跟我家关系并不好。当时哥哥正躺在妈妈给他买的小摇篮里面，悠哉悠哉地喝着米浆，那个老太太还笑着走近看了看哥哥，夸他长得好。奶奶和叔叔当时也觉得奇怪，不知道这个老太太来我家干嘛的。因为那时村里总会时不时来一些要饭的外地人，没多想，奶奶直接就进屋去给她拿东西了。叔叔当时在外面，不知道邻居和陌生老太太对我哥哥做了什么事，突然指着我哥哥说他死了。
（哥哥丢失前的黑白老照片影，一直被爸妈保护得很好）叔叔很奇怪，他说怎么可能死了，刚才还好好的呢？村里那个邻居为了让我叔叔相信，就让他摸哥哥的脚，说你看连脚都凉了，就是死了啊。叔叔说，当时他太年轻，一听到死这个字就被吓坏了。只记得最后看见哥哥的脸是红彤彤的，不知道是死了还是睡着了。但是陌生老太太和邻居坚持说哥哥是死掉了，顿时他也不知道怎么办了，很慌乱。正在叔叔六神无主的时候，邻居说，他可以帮忙把孩子弄去埋掉。还没等叔叔反应过来，这个邻居就一把拿小棉被把哥哥包起来，头也不回地跟着陌生老太太一起走了。那时，我们的宅基地是村子里最前排的，时间还是大早上，村里人还没出来，哥哥被抱走了也没多少人看见。结果等我奶奶拿完东西出来，院子里就剩下了叔叔一个人。奶奶就问叔叔哥哥去哪儿了？叔叔说刚才那两人说孩子死了抱走埋了。吓得奶奶害怕极了，不知道怎么给爸爸妈妈交代才好。奶奶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村妇女，没见过大世面，遇到事容易没主见，再加上那时农村的医疗条件不好，村子里确实经常有婴儿去世的事发生。可怜的哥哥，就这么在4个月大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就被人从家里骗走了。
03 村里也没有公共电话，那个年代有急事都是发电报，平时联系都是写信，奶奶和叔叔知道我妈妈还有三天就到家了。妈妈回来后，看见摇篮空了，哥哥不见了，整个人都慌了，扔下行李袋，就追问奶奶和叔叔哥哥的下落。她不信哥哥死了，走之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间会死了？妈妈从地上爬起来要去找邻居问个明白，死要见尸，如果哥哥真的死了也得知道葬在何处了，不能接受自己的儿子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而且妈妈说，这个邻居平时跟家里关系也算不上好，怎么这次会愿意帮忙的。但是妈妈当时根本就没有机会去找邻居当面问清楚，因为那个时候，村里好几个妇女天天都在找我妈妈的麻烦，借着各种由头经常堵着我家大门骂妈妈。事情的起因好像是因为妈妈嫁了军人，日子过得比村里大多数人都好。这几个女人一连几胎都生女孩，而我妈妈一胎就生了个大胖小子，这让她们很嫉妒，见我妈回来了就各种欺负她。
（一直寻找哥哥的妈妈和我们姐妹） 虽然困难重重，但是失去儿子的痛让妈妈韧性很强，她一次次努力，还是找到了机会当面质问邻居。可邻居各种理由搪塞，怎么都不愿意说哥哥埋在哪儿了。妈妈知道，这个邻居是唯一知情的人，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跟邻居死磕。后来我妈妈用报警吓唬他，邻居才说把哥哥埋在垭口上了。随后妈妈就把漫山遍野都找遍了，就是没有找到新挖的土，也没有找到我哥哥的尸体。当时真的是进退两难，想报警又害怕哥哥是真的死了，冤枉了邻居，也怕奶奶和叔叔心里不舒服。不报警吧，却又找不见哥哥的尸体。妈妈就这么痛苦又怀着希望地过着，她心里一直都觉得哥哥还活着，正在一个未知的地方等着妈妈接他回家。她怎么也没想到，寻子这种事竟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成了后半生做得最执着的一件事，一找就是46年啊。
第三年我快出生时，爸爸本来是要提干的，担心我出生了再出什么事，就申请退役回家陪着妈妈。他又把坡上所有的土全都翻了个遍，包括塘里的沙土都全部挑完了，还是一无所获，始终没有找到有哥哥的尸体。因为哥哥身体一直都很好，爸爸也不相信他就这么无缘无故地死了。爸爸去找过邻居，但是邻居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肯说出哥哥到底被送去了哪里，那个老太太更是没人认识。后来两个妹妹还有弟弟相继出生，爸爸妈妈身边虽然多了子女承欢膝下，但是哥哥依然是他们心里的痛和伤疤。46年里，他们一直在寻找哥哥，把附近的几个村子都跑遍了，还在往更远的村子里找。他们希望那个邻居看到他们寻子的艰难，能帮他们一把，透漏一点哥哥的下落。那个邻居40多岁得了食道癌，没多久就去世了，邻居的孩子全部都是在外地安的家，哥哥丢失的事，彻底成了谜，再也没人知道其中内情了。当爸爸妈妈听闻邻居去世的消息，两位老人的心也跟着凉了半截，这下人海茫茫，该怎么寻找啊？
今年，爸爸76岁，妈妈也69岁了，46年来一直都在找哥哥，从来没有放弃过。他们以家为圆点，把方圆几十公里的地方都找遍了，一家一家挨着问。大家都说，1976年那个年代还很落后，放到现在，哥哥可能就不会丢了。而且，哥哥被拐走的时候太小，没有什么明显的体貌特征，寻找起来难度很大。但是爸爸妈妈已经将自己的DNA录入大数据库，现在也在每个平台都发了发寻人启事广告，希望哥哥能看到。
最近几年，我们认识的寻子圈里，已经有几个月大的婴儿丢失很多年后被找到的，听到这些好消息，爸妈和全家人都很激动，觉得哥哥也快被我们找到了。04 寻人费的不是钱，也没有什么负担，但是费的是时间和人心。那种时而欢喜时而希望落空的心情，最考验人。
那时在网上平台认识了两个疑似哥哥的人，通过跟我们聊天，他们也特别希望自己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满怀期待地去做了DNA比对。结果没有比对上，两个人哭得不行，他们说本来没打算找的，看到我们家人寻子的故事后，也想找到真正的家人团圆。我们也多希望他们就是那个对的人，是我们一直在找的哥哥，能让我们停下找了46年的脚步。我在寻找哥哥的同时，还要把父母的情绪照顾好。年轻时照顾哥哥的叔叔，我也一直都把他当亲爹一样对待，经常帮他洗衣服做饭。如果哥哥找到了，回到家，他会很幸福的，我们的家庭氛围特别好。
也有亲戚一直都在劝我们不要找了，这么多年了也找不到了。但我必须要找，从小我就是看着爸妈在找哥哥的日子里长大的，最大的心愿就是哥哥能回家，陪爸妈和全家人一起过个幸福团圆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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