蜢虫的故事彭林刚 中秋过后，天越来越冷，母亲已经为我添加上新做的小薄棉袄。穿上新棉衣，兴奋地一路蹦跳着下楼找小朋友显摆。 离我们居住不远的一处建筑工地上，地基挖得很深很深。但不知道什么原因，挖了一半以后突然停工……就这样一直闲置，无人看管。我们一群孩子伊始时常在里面捉迷藏，躲猫猫。雨季时，坑道中积满了污水之后，就再也没有退去，后来还滋生出蜢虫等各样的小生物之后，就常有养鱼的人儿来此捞蜢虫。 由于坑太大、水太深，仿佛一片露天的大泳池，大人们每天都要反复地关照告诫我们：“不许到后面工地上玩，听见没有！”。 我在楼下跟小朋友们玩兴正浓，这时邻居刘叔叔提着玻璃瓶、捞蠓虫的网兜走过来，从一群孩子中一把抓上我夹在腋窝，用一口地道的扬州话说道：“走，跟叔叔捉蜢虫去”。 邻居刘叔叔新婚不久，尚没有自己的孩子，他家喂养了许多条金鱼，当他给小金鱼喂食的时候，总要喊我过去看他喂鱼。我一直想跟着刘叔叔去捞蜢虫，父母亲担心安全问题，总是不答应。 到了工地，刘叔叔放下我只说了一句：“不要乱跑！”便自顾自地捞蜢虫去了。我独自一人在坑边玩耍，看见旁边还有一口类似井一般的大圆洞，里面积满水，水面上也有许多的蜢虫。孩子总是学大人样，我便趴在井边用手努力地捞着水里的蜢虫…… 突然，我的身体失去平衡掉入深井中，一股寒凉立即透过全身。我居然没有哭喊也没有呼救，而是本能地、努力地想爬上去。经过一次次失败，我在连喝数口有大量蜢虫的污浊水之后，渐渐失去意识，身体也开始往下沉……这时，刘叔叔终于发现异常，赶过来一把我从水井中捞出，抱上我飞奔回家。 “乖乖个隆力冬，我刚才到后面去捞蜢虫，正好看见你家儿子掉在井里头，要不是我及时把你家儿子从水里头捞出来呀，你家乖乖宝贝就没得了。”邻居叔叔表功地对我父母说道。 父母对于刘叔叔的救命之恩，千拜万谢，拿出家里仅有的十几枚鸡蛋作为答谢救命之恩。在缺衣少食的年代，鸡蛋可是比黄金还要精贵的食物。“救命恩人”刘叔叔走后，父、母亲用既爱又恨又怜又急的眼神看着我。“跟你讲了千遍万遍，叫你不要到后面工地上玩，就是不听话，要不是刘叔叔路过你就淹死了，再也看不见爸爸、妈妈了。”母亲递过来姜糖水。 那年我五岁左右，一切还处于年幼无知的状态，但也是有记忆的年龄。不过我对父母却什么也没有说……。 “救命恩人”刘叔叔以后逢人便讲诉他英勇救人的过程。讲着讲着，刘叔叔渐渐地觉得他英勇救人的事迹非常伟大，也就认为我们一家人亏欠下他一辈子大大的人情，仿佛到今生今世还也还不完。 其实善良本分的父母总是念着别人的好处，将这份恩情默记于心，想尽一切办法在偿还。以后刘婶婶生孩子，母亲在其“月子”里照顾左右；孩子的尿布是母亲帮着一片片地洗净，后来孩子身上所有的衣服也是母亲裁剪并一针针缝制出来；刘叔叔、刘婶婶身上漂亮的毛线衣，都是母亲经常熬夜编织起来…… 或许这个刘叔叔是我上辈子的冤孽，我怎么也绕不开这个救命大恩人。若干年过后，我和刘叔叔竟然成为同事。 自上班第一天起，刘叔叔逢人又开始说起当年勇救落水儿童的事迹，而且连说带比划。“大冬天，老子连衣裳都来不及脱，就跳到冰水里去救他这个小炮子……我都没有要他们家人说一个谢字……”说罢，还要把我从人群后面拉进来，证明他的英勇事迹并非无中生有。如此两、三年过后，刘叔叔对于“救人”事迹仍然乐此不疲地一遍又一遍地展示炫耀，还要一次次地拉着我来证明。 终于我将憎恶与不耐烦写在了脸上。“弄你格妈妈！你这个小炮子，敢跟老子瞪眼睛，要不是老子当年把你从水里头捞出来，哪有你今天站在这里跟老子说话啊，你个小炮子……”刘叔叔骂骂咧咧还不觉得过瘾，又去父亲面前告了我的状。 我终于忍无可忍对父亲说当年整个事情的过程。父亲是有文化、有教养的人，他深思半晌后说：“你小时候什么也没说，长大了怎么反而记别人不好的地方呢？当年确实是他把你从水中救上来的，仅记住人家这点恩就足够要感谢人家一辈子……刘叔叔只是唠叨，并没有错。做人必须学会感恩，只有懂得感恩的人，才能成为一个善良的、真正的人！” 父亲教会我忽略别人的错误，记住别人的恩情，父亲教言犹在耳旁。 怀念慈祥、善良的父亲！写在父亲节来临之际！ 2022年6月18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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