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倪姐姐是几乎所有人对她的称呼，回想起来，我都没叫过她倪老师。第一次见她是在海滨小学的楼上，——学校改扩建临时借址办学，她带领一个年级驻扎在这儿。按说，在人家地盘上行事总会有诸多不便，吐吐苦水、谈谈困难总是难免的。可我听到的却是，海滨怎么帮忙，如何给了他们相对集中的空间，体育课也没问题，食堂也很好。当时她的小团队挤挤地在一起，办公室里没有转身之地，但一群人围着她，都笑得很灿烂。那次是日建校长陪我去的，他介绍说，年级主任倪娅，人特别好。不知道是不是温厚善良爱笑的日建校长在加持，我对大家口中的倪姐姐充满了好感。不把抱怨揣身上随时发放的人，也可爱。后来我转战侨城东路，得到的第一条消息竟是：她不做年级主任了。初初接手，当头一棒，——年级主任就是一个小校长，是撑起学校的大梁与台柱。那个时候特别想去跟她聊，但又想，如果我的饶舌让人家委屈自己，必非我所愿，于是作罢。那年她在初三，带两个班语文，每次早读都是早早地到，像钉子一样钉在班上。晚上也很晚走，从没因家住宝安为避晚高峰而提早一点点。有一次我蹭她车，见她的包很大很沉的样子，便问啥宝贝，她哈哈一笑，拉开包口给我看，里面竟然装的都是作业，——只为了第二天能及时反馈；还有一次，在楼梯口遇到，见她包还是鼓鼓囊囊的，这次是备课用的资料，三十多年的老教师，对待一节课还是如此郑重，“没办法，因为每节课都是新的”，她嘿嘿一笑。原以为她是“累了，想休息一下”，没想到玄机在这呢：她只是想把更多的时间给到学生，给到她钟爱的语文。她说话总是带笑，学生不配合、不认真的时候，她也是笑着在叹气。每次看她笑得甜蜜蜜的样子，我就想，做她的学生一定很幸福。如果我是孩子，我也害怕怀揣着一肚子的爱但经常暴跳如雷的老母亲，害怕不会笑的讲师（僵尸）天天挺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会笑也是做老师的基本功。以前有个青年教师接我的班主任，被家长投诉，原因竟是“孩子说她从来不会笑，就会骂我们”。听过倪姐姐几次课，不是特别有激情，但溪水潺潺，一如穿行在高山峡谷，看得到风景，听不到吵闹。我没有太多激动，但又感觉熨帖，舒服。那个有名的“小汪同学”就在她班上。汪同学的开阔、独立、既温情又理性的特质是不是有一部分来自于恩师？后来我面临了一个难题：因为抽调了一位优秀教师去深湾初中，急缺人手，便打她主意。方案变了几次，就找她谈了几次，她的回答是：实在需要，我就上。我在心里涕泪纵横了很多次，那种下雨了有人为你递伞的感觉，抚慰了我好几个焦虑的夜晚。有人出现是为制造麻烦的，而有人出现是为解决麻烦的。最后是留她在初三又干了一届。见她念叨着新中考的应对策略和学生短板，还念叨卢同学的作文，我就知道这届语文不愁了。她是语文备课组的灵魂人物，她是姐姐，她都沉下去了，我还怕其他人飘忽么？事实上是这个备课组在跟着她一起下沉，摸排着新中考里变化最大的语文之脉，以及躁动的学生之心。所谓扎实，便是这样扎到底、夯到实吧。有位脾气很耿直的年轻后生在怼完我之后说，我听倪姐姐的，她是真的对我好。说也奇怪，当时我被怼的尴尬与不适一下子就没了，有倪姐姐在，我一颗心安了。她是货真价实的姐姐，对人掏心掏肺的那种。一直没有把倪姐姐和漂亮直接挂钩。那天看她一袭旗袍款款走来，我被惊艳了，——总是盯着人家手里的活，都没有认真看过人家的脸，该批。我还顺便知道了一点小秘密：大约三十年前，一位年轻军官和一名年轻的女大学生在奔驰的列车上一见钟情，现在这位军官已是资深的中国机长，正飞翔在祖国的蓝天。这是六零后倪姐姐的浪漫，也是一位语文人骨子里的诗意。注：题图是我P的，遗憾手里都没有她照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