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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野鸭

 自然在于真实 2022-06-28 发布于上海

                                                          《网络图片》

       那一年,我们来到了北大荒的黑龙江。 

       我们连队属21团,和相邻的20团中间仅隔着一个草甸子(草甸子对面就是王震将军指挥开发的蛤蟆通水库)。那是一片望不到边的沼泽地,水汪汪的生长着一望无际的塔头草墩子。秋冬一片枯黄,春夏却是葱葱绿绿,夹杂着五颜六色的野花盛开,云雀高飞、鸟语花香、真可谓景色诱人、无与伦比。

       北大荒,三件宝,人参、貂皮、乌拉草。传说中的乌拉草在这片草甸子里偶尔也能找到,有兴趣的话还能挖到川贝母、党参、沙参、、、、、、等。那时,正逢珍宝岛战役刚刚结束,战争的气息依然浓重,军队调动频繁。特别是到了晚上,军车、大炮、坦克的轰鸣声响彻不停,却不见一点灯光。

       我们连队是在完达山的余脉跃进山下,连队驻地附近的国防公路就是通往珍宝岛前线的必经之路。因为大草甸子的缘故,公路只能绕着通行,以致拐了很大一个弯,非常不利于战备需要。那年,兵团领导当机立断,让国防公路直穿大草甸子。在那些日子里,民工们日夜不停地兼程施工,很快就在靠近20团的大草甸子那头的蛤蟆通河上,架起了一座水泥大桥,然后沿着大桥修筑起直穿大草甸的国防公路。

       这条公路的修成,着实让我们连队沾了不少光,平时大伙儿要到蛤蟆通河去钓鱼、游泳,或者到草甸子里去开荒、割草、干杂活等,都方便了不少。有时星期天,我们知青还要到20团2营的商店去买点东西(那里的商品比起我们连队的小卖部,不知要丰富了多少),有了这条公路,确实可以少走很多弯路,节省了不少时间。

       那时候,农业连队基本上很少有休息日,连里常以农活多,田里忙不过来为由,临时取消星期天的休息。所以,一到星期六,大伙儿都翘首以待,巴望着连长能大度地宣布星期天可以照常休息,大家多少也能放松一下,解除积蓄了好多天的劳动疲劳和辛苦,可见我们那时的休息日来的也并不容易。

       平时我也不太喜欢去串门唠嗑,也不愿把时间消磨在打扑克、下象棋之类的娱乐活动上。看书是我的最爱,可连队里没有图书馆,也没处可借到小说之类的书。

       只有一次是个例外,有位上海知青和北京知青谈朋友,但是那位高干子女有幸要回城了,临走前把一批外国文艺小说寄放在这位上海老乡这里。碰巧让我看到了,于是缠着他能否也借几本给我看看。正好那天他要洗衣服,就和我说好,洗衣服的用水全归我包下,我二话不说,拿起水桶就乐呵呵地直奔水井而去。那次借给我的书有普希金短篇小说和诗集,还有裴多菲诗集。因为时间紧迫,晚饭后我又接着在煤油灯下看了个通宵,还连夜抄写了好些普希金的优美诗句。在那个年代能看到这样抒情、优美的书籍,机会简直少之又少,实在是件让人遗憾而又无奈的事。

       于是我把不多的闲暇时间都用在了钓鱼和上山采山货上(捡木耳、蘑菇,采榛子、黄花菜、、、、、、)。因为喜欢钓鱼,所以蛤蟆通河自然就成了我最喜欢光顾的地方之一(其实蛤蟆通河本身的自然美景就足以吸引了我)。记得有一次,在河边待了一上午也没有钓到几条鱼。临近中午了,我沿着蛤蟆通河走上了大桥,正准备回连队,忽然发觉桥的另一边,不少人都围在路边的一个水泡子(北方话,就是我们说的水塘)周围,人声嘈杂。

       原来,这个这个水泡子里竟然还藏着一群小野鸭(蛤蟆通河周边的水泡子有不少),不知让谁发觉了,一经吆喝,大伙儿都围了过来。起初,还能看见几只小野鸭的身影,像鱼似的在水底快速游动,一眨眼,就全无踪影了。水塘虽然不算大,但是周边长满了柳毛子、小杂树、草丛之类,水塘里还长有不少野菱、睡莲、、、、、、等各种水生植物,藏有几只小野鸭还是轻而易举的。

       水塘周围大伙儿全都屏住呼吸,眨巴着眼睛,个个都全神贯注地在水面搜索。十来分钟过去了,水面上竟连一丝涟漪都没有。还真让人奇怪,这些小野鸭竟能在水底憋气那么久,也不见它们浮上水面来呼吸空气,难道还能插翅飞走?空中不时出现一对大野鸭,在人群头上飞掠而过,传来一阵阵鸭妈妈那急切而高昂的呼唤声。

       忽然,对面有个人在吆喝,顺着声音望过去,那边的一簇野菱叶在微微颤动。随着一朵轻微的水花掠过,紧跟着就是一团小小的黑影扎向水塘深处。不用说,那就是一只惊慌失措的小野鸭。大伙儿愈加兴奋,如同打了鸡血,大有不把它们轰出来就誓不罢休的气势。那时,大家还没有保护野生动物的意识,所以才会有如此的举动。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眼前的水面上也发现了动静。那是生长在水里的一簇簇不知名的墨绿色水草中,竟然悄无声息地冒上来一只湿漉漉的小脑袋瓜子,深褐色的小嘴露出了它的原形。没错,那就是一只小野鸭!我悄然地蹲下身子,两手迅疾地插入水中,一下子就把小野鸭捉住了,那时心中还真颇为得意。

       我把小野鸭带回了宿舍,那是一只浑身毛茸茸、黑中带黄的小精灵。深褐色的小嘴,映现出玛瑙般的光泽,漂亮又机灵,大伙儿都很喜欢它。有人立即扳了一大块馒头来喂它,可它就是不肯吃,也不喝水,见人就躲,在宿舍里满地乱跑,叽叽喳喳,一刻也不得安宁(其实那是小野鸭的害怕和惊恐不安)。时间长了也让人受不了,看来当宠物来豢养是没戏了,心中颇为沮丧。中午一吃完饭,我就带着小野鸭来到离我们宿舍不远的草甸子里。一松手,小野鸭就飞快地钻进草丛里,一边跑一边叫,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这是四十多年前发生在北大荒的事。每当我想起这只小野鸭,心里总有些不安和后悔。其实那时本就不应该去打扰它们那平静、快乐的生活,迫使它离开了熟悉而又美丽的生活环境和它的兄弟姐妹及爸爸妈妈。虽然后来又把它放归了草甸子,但是这个陌生的草甸子离它原先生活的地方有好几里路,真不知道小野鸭是否还能再找到它的爸爸妈妈和兄弟姐妹?

        挂念你,小野鸭,向你说一声迟到了的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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