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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琐忆之一:油盐饭

 印象黄陂 2022-07-02 发布于湖北

  

文 | 鹿脚山人

有次去重庆出差,住在一个小宾馆里,中午不想出去吃饭,让宾馆炒两盘花饭,同事嫌其中搁的小尖椒太辣,不吃,我呼哧呼哧两盘都造了。同事看我毫无往日的矜持,蒙圈了。我说,并不只是响应光盘号召,没法,就好这口。

花饭,在我小时候农村老家叫它油盐饭,因为它的骨干就是油、盐、饭。如再佐上点酸菜末、小葱花破破色就更好。要是有一个鸡蛋参与进来就更是豪华的饕餮了。然而,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三大骨干能凑齐已属不易。

先说油,那时我们主要吃的是菜籽油和花生油,生产队自种自榨,产量不高,每户分不了多少,却要备一年之用;且按劳分配,像我家这样人多劳力少的家庭就更是捉襟见肘了。谁家杀过年猪,能留点猪油甚至油渣补贴一下,就让人羡慕不已:太殷实了,他家猪油下面。


记得那时有则笑话,说一小孩吃完油果子(即油条)没在家里的水缸洗手,挨家长一顿猛揍。孩子向湾里人哭诉委屈,也没获得同情:活该!么样不到湾里的水井里洗洗手,让全湾也沾点油星呢?虽是笑话,笑中有泪,可见那时油的甘贵。

其次盐,这是地地道道的日用商品了,不能自产自销,要花银两,并且要到离湾子很远的集镇才能买到。经常发生菜快下锅却发现盐没了的尴尬事,这时,我们孩子就忙起盐运来一一借盐、还盐:一个小瓷酒盅,走东串西。记着什么时候去谁家借过盐,分量多少,等盐买回后及时、足量地还上。

再说饭,那绝对不是新煮的疏疏阔阔的热饭,而是上餐的现饭(方言:剩饭),注意,也绝不是吃不完剩下的,而是有意留取一点专作炒油盐饭之用,供大人上山砍柴或学生上学的早餐,是一种难能常享的特供。

在我的记忆里,我婆婆(方言,即祖母)的特供最为好吃。


她先生起柴火,把锅烧热,再用丝瓜瓤做的油刷尖尖轻蘸点油,把锅底擦一下。这擦油也讲究,由于土灶的锅都很大,不舍得满擦,只擦炒饭用得着的锅底一小圈。

很快有油烟升起,她立刻把冷饭坨倒进去,伴着热气的升腾,用锅铲的背面把饭坨摁散,反复翻炒,让油全都均匀羼到饭粒上,颗粒不粘,然后把饭盛起来。

再次锅底擦油,同前次一样操作。然后把事先切碎的酸菜末倒进锅里轻轻煸炒,香气溢出,盛进早盛起的饭里。

第三次锅底擦油,饭菜回锅。这次才根据酸莱末的情况搁盐,不咸还淡。这轮翻炒时间最长,婆婆操作得更认真,完全不理会我们在旁馋得不耐烦的心情。


饭粒在锅里开始有些噼啪作响,有的溅上灶台,婆婆虔诚地一粒一粒拈进锅里。点一点水,炒干,又点一点水,炒干。嗞嗞,啪啪,饭粒在锅与铲间歌舞,反复几次。待饭粒面稍有焦黄,撒点葱花,盛起,一碗粒粒有神、外脆里嫩的油盐饭才算圆成。

如今炒花饭的食材和佐料极其丰富,花样百出。我虽依然爱着那一口,但总觉难以企及婆婆炒的油盐饭的味道。硬件诚然重要,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软件更不可或缺,怎样才能赋予炊之灵魂?是故事,是记忆。

记忆中的三擦三盛,用油用盐其实很少,但用心用爱太多太多,以至让我留念至今、享用至今。

本文作者鹿脚山人授权印象黄陂发布
关于作者 鹿脚山人,黄陂人氏。有些庸俗,本一介草民;绝不市侩,算半个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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