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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敏的诗(组诗)

 诗歌阅读尤佳 2022-07-02 发布于四川

许敏,壮族,60后。80年代开始文学创作,1993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广西分会。之后因致力于新闻业务中断文学创作二十年,期间有数十项新闻作品获《中国新闻奖》等奖项,部分篇目入选各类作品选集。近年恢复文学创作。小说、散文、诗歌、报告文学作品发表在《人民文学(副刊)》《民族文学》《江南》《诗神》《诗歌月刊》《山西文学》《广西文学》《黄河》《广州文艺》《攀枝花》《黄河文学》等;在部分网络平台发表多组诗歌作品。出版有诗集《凝重与飞动》、中短篇小说集《玻璃的味道》、长篇散文集《旧时光》。

许敏的诗(组诗)

  

夜色争论了一夜

夜色争论了一夜,也没能达成共识,

黎明时,纷纷从这片树林里拂袖而去。

我到林中来,不是要看夜色争论的结果,

世间争论的事情太多,我只能管

我自己跟自己争论的部分。

让我担心的是,我认识的那群小鸟,

能睡着吗?会不会

被争论中的动荡惊醒了能笑出声的梦?

看到我,鸟儿们都聚拢过来,

七嘴八舌地告诉我所听到的那些争论,

直到阳光洒到树林里。

在黎明的一个山口

在黎明的一个山口,一群黑蚂蚁

抬着夜的残骸,正翻越草根,

去往更深的山里。

当我在这个山口,抖落披风上一夜的尘埃,

说出这样的判断,领头的黑蚂蚁停住脚,

看我一眼,没出声。

其实,所谓的深山,所谓的偏僻,

只不过是人们的固有观念中的某种意识。

而蚂蚁,这些等同于尘埃的微小生命,

这些没有话语权的微小生命,

未必这么想,尽管很多时候牠们与世无争,

和出于礼貌,并不与人们发生冲突。

而此时,我能做的,就是张开披风,

挡住黑夜的遗风,让这群黑蚂蚁走得更稳,

在牠们设想的时间内,到达生命的深处。

吓唬老虎的人

轮到他为王了,他深吸一口气,

攥紧拳头对笼子里的老虎晃动着。

虎落平阳,纵有不甘,也只能

在斜眼看着他的目光里,挤出些许恐惧,

嘴角配合挂起一丝哀伤。

他站着不动,只让阳光往他饱满的脸上移,

左脸颊那颗痣和周围的三根黑毛,

光亮起来,挺立起来,

仿佛找回丢失的稀世珍宝似的,

都在显现猛虎似的威武霸气。

显然,他对老虎在笼中的表现感到满意,

对自己的表现更满意。

忽然,一只从白云下飞来的小鸟,

落在他和老虎之间的栅栏上,

自言自语地说着清晰又含糊的心里话。

听着听着,他松开了拳头,

眼睛里闪现出某种失散已久的晶莹的东西。

一颗如水晶葡萄的星星

一颗如水晶葡萄的星星,

爬上山口那棵香椿树,

似乎在眺望山后,

似乎在等待从远方而来的什么人。

黑夜里的事物,并非站得高

就都看得清。

而让星星甘于伏下身,

站到孩子们都能爬上去的山口,

一定是急切地想要看清来人的面目。

被星星所关注所期待的人,

一旦与星星真见了面,

这黑暗中的友谊,永恒的星辰,

又怎能不在他的体内发光发亮,怎能

不照耀着他余生的路程?

瓜分晚霞的小鸟

瓜分最后一片晚霞的小鸟,

描浓了这座青山,树林里留白的画面,

有了清晰的解释。

我想,若干年后坊间谈起这个傍晚,

聚焦点不外乎还是落在鸟性上。

是,黎明远航归来之际,

鸟儿们不再计较曾经的失落,

即便还稚嫩的歌声,

也都表达着不尽的感激之情,

并以飞翔,一遍遍描绘着光明带来的美景。

其实,世间万物都有其生存秩序,

当许多无常替代了正常,

时光并没有一一做出说明。

略带疑惑的鸟儿,

就会为各自即将到来的梦,做好多重准备。

而瓜分最后一片晚霞,无意中

透露出的鸟性,藏在了这座青山的记忆。

钟乳石的梦

可他趁夜色离开了野竹林,只留下

这尊包裹着月光的笋状钟乳石,

弥漫着远古的温润,弥漫着一个白色的梦。

知道这片野竹林掩藏着一个溶洞,

掩藏着一群神的孩子的,除了我,

似乎只有月亮和星星。

也许,什么山禽或走兽走漏了风声?而

我不赞同这个人的探秘方式,

意思是,我想在这个寂静的历史境地,

也成为神的孩子。

若干年后,人们找到我,

就会发现一个附身于钟乳石的梦,

他们的目光,就会融入圣洁的神性之光。

  

但是,养育稻谷的水,

如何验证是雨水或溪水?

但是,迷路的路,

如何走出深山老林?

但是,沉默的青蛙,

如何叫开时间的井盖?

但是,野心勃勃的青藤,

如何绞杀了参天大树?

但是,滚下河里的石头,

如何不被淹死?

但是,黑夜里,

如何坐在大火中抱紧自己自救?

但是,但是,但是,

但是一旦被拐卖,又如何脱身而出?

与大海联系的方式

海浪开始凝固,走不出这片很多很多年后,

才被称为桂西的大地的时候,

肯定没有想过会与我有任何联系。

当我不再拒绝出生,并且知道

这些凝固的海浪再也不能融化,只能

以高山的形象,矗立天下,

我摁住了心头浮起的遗憾的感觉——

而安心地在这片大地上,用心养育

一条小溪流,

是我与大海联系的唯一、有效的方式。

端起大海的酒杯

你一端起大海的酒杯,

高昂着头的群山,都像蛰伏的虫儿,

屏住呼吸不再吭声。

让你甘拜下风的是一只黑蚂蚁,

往你面前一站,你的手就抖。

当牠和牠的同伴从你面前走过,

你仿佛看到一群更高的山,

正牵着白云赶路。

风被风追逐

风被风追逐,像鸡被狗撵,

而我在靠近小岛的海面,在一艘小船上,

手脚并用编织着

被风追逐的暴雨。曾经,

父亲带着我进入时光腹地,

认领失散的山藤,

将祂们精心养育、打扮,编织出

祂们自己也满意的更适合的生存方式。可是,

暴雨生性多疑且残忍,

要教育并驯服祂们并非一日之功。

而我的父亲,就是在这样的反复的操练中

离我而去。如今,

风高浪急,暴雨在我面前咆哮,

紧逼着我和我的小船。我该如何

在这样的动荡中安定下来?该如何

将暴雨也编织出山藤那样的生存方式?

纠缠还在继续,我似乎听到风的边界传来

熟悉的脚步声,是外出的阳光返回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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