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不设防》访张国荣 倪匡去世，在昨天。 “世界上最好喝的酒，不叫XO，不叫伏特加，不叫人头马，叫再来一杯。”倪匡一生的恣意实在太多，与那个我们熟悉的时代相联： 到港后他从工厂杂工做起，自信“写得比报纸上的人更好”，小说一投即中，靠着《儿童百科全书》和《辞典》两本参考资料写“幻想小说”《卫斯理》，又在金庸外游期间代班《天龙八部》连载，把阿紫弄盲。九十年代主持《今夜不设防》，三个老男人与张国荣喝酒抽烟聊天的自在，仍被人时时怀念。 原来时代往前走是这样的感受，不是一日间倾覆天地，而是一艘夜航船。没有轰隆的警报声，对于大部分人如你我，只不过是平凡的又一个周末，照旧睁开眼，得知认识的人一个一个离去。 在这样惘然的时刻，我们想分享一份反刍歌单，从上世纪八十年代，不完整地记录到千禧之后的这二十年。这段时间，故人去世，香港回归，经济大步走，一批批人离开家乡，不公仍在，一代人经历的变迁与阵痛，曾经被许多人听见。 感谢永远有歌把心境道破，《歌·颂》里唱，“留下世界的兜转过程，每一拍为这时代作证，哪论动或静，谁也有情，情绪有它抚摸”。 01 改变
1995  专辑《改变1995》| 表演者：黄舒骏 | 发行时间：2001 1995 年，对于台湾歌手黄舒骏来说，是制作人好友杨明煌去世的年份。但他开口就唱，“你走了之后 /没几天 /邓丽君 /也跟我们说再见”。他继续历数，张爱玲同年秋天去世，戴安娜王妃 1997 年去世。这份失去的怅然，似由全社会共享。 1995 年的台湾已经解严，大陆也进入更为激荡的改革开放时期。失去的得不到修复，全球的事物等不及从头塑造一代人的生活。星巴克，小手机，李安开口讲中文，成龙开口讲英文，“香港真的回归”，“南北韩竟然见了面”。 2001 年这首歌发出的时候，黄舒骏已经和好友一样年纪了。他说：“就是想要告诉杨明煌，他离去之后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这首歌的流行，又像是在提问所有同代人：你们意识到这些事都在发生吗，你们是否真的已经不管不顾地去往未来？ 02 我的1997  专辑《我的1997》| 表演者：艾敬 | 发行时间：1992   关于香港回归，更被熟知的歌是《东方之珠》。相比起来，“我的 1997”这个说法显得过于随便，没有表现出家长式的热切欢迎，而是说“1997 快些到吧，我就可以去香港”。 艾敬是沈阳人，她如果被问起，会说这是一首情歌，“因为我的那个他在香港”。 但特定的语境里，“我的”就是最关乎时代的。社会变迁中，唱一首个人的歌，一首独立女性的情歌，反而是最有意思的事情。当时，想要去到香港，去到一个本来抽象的、被压抑着的花花世界，比起“思念”与“呼唤”，也许是那一代年轻人更真实的欲望？ 03 我去 2000 年  专辑《我去 2000 年》| 表演者：朴树 | 发行时间：1999 “一进入 21 世纪，朴树就最先唱出了我们的直觉，准确得就像一代人的鸡皮疙瘩。”吴琦评价这首歌。 奇妙的是，同是发表在 1999 年，朴树的《我去 2000 年》和《New Boy》唱出了两种大相径庭的千禧“直觉”。前者说，“荒唐是吧 / 悲伤是吗 / 没有办法 / 就祝咱们都小康吧”，后者可能是托了 Windows 98 的福，说“新世界来得像梦一样”。 今天的《New Boy》有许多次改编，综艺版本、短视频版本，还有朴树本人因为嫌弃歌词太阳光而改编的版本。但《我去 2000 年》还是维持着那副愤怒又不安的表情。倒是它的歌词“你追我赶去2000年”有了另一层意思：现在谁不想回到千禧年啊！ 04 买房子  专辑《中国孩子》 | 表演者：周云蓬 | 发行时间：2007   周云蓬发表在 2007 年的第二张专辑《中国孩子》像个异数，唱的是一群人的歌，最有名的是同名曲《中国孩子》。 另一首就是《买房子》，歌曲一开始的皮鞋踢踏声，像是 2008 年次贷危机的前奏。但中国房价的狂热，依然烧透了一个时代。 几年后周云蓬再唱时，觉得“买了一套房子 /花了三十多万”这句歌词完全是个笑话。他在巴黎或香港的现场唱起这首歌的改编作《卖房子》：“直到有一天 /一平米房子涨到了一万万 /你们都住到太空里 /只有我在地球上。” 05 平凡故事 专辑《仍是异乡人》 | 表演者：李剑青 | 发行时间：2017 它其实是很新的歌，不过面世时李剑青整整 40 岁，制作它的李宗盛也已经快 60 岁了，才唱得出“又几次 /梦见自己 /终于回去 /却歇斯底里 /逢人就大声说委屈”。 乡愁是一代异乡人的主题，而批量生产异乡人的，正是在八九十年代飞速膨胀的现代大都市。就像重轻评价这首歌是李剑青的乡愁，嵌入在李宗盛顺滑的编排里，乡愁本身也只能别扭地依附在经济腾飞投下的幻梦里。 直到今天，许多人一出生就是异乡人。“乡愁是一种幻肢痛”，跨越代际依然成立。 06 之乎者也 专辑《之乎者也》 | 表演者：罗大佑 | 发行时间：1982 罗大佑在复古大潮中，绝对不是需要被捡漏的那个。每个人都曾经是青年，和每个人都曾被罗大佑的歌击中，这两个命题是同一个道理。 《之乎者也》现在流行的是在台湾先发行的阉割版本，后来原版才在东南发行。歌词从“歌曲审查之，通不通过乎，歌曲通过者，翻版盗印也”改成“眼睛睁一只，嘴巴呼一呼，耳朵遮一遮，皆大欢喜也”，依然有持久的穿透力。 但在某种意义上，罗大佑歌曲的长寿是悲哀的。因为这说明历史总是重复，有时候还变本加厉。只是他的同代人还能与他一起往前看，这一代青年只能往回找清醒。 07 白鸽 专辑《白鸽》 | 表演者：伍佰 | 发行时间：1999 就算与《夏夜晚风》比较，《白鸽》也是一首依旧流行的歌。前者证明，那一代人不缺浪漫，后者证明，那一代人也不缺现实感，而这两件东西都是我们急于反刍的。 1999 年，在亚洲金融危机的低气压里，伍佰在往返大陆和东南亚的宣传之旅中，想着台湾社会的困境写下了它的初稿。同年，一名伍佰的粉丝，也是新婚孕妇，在台湾广三崇光百货门口被无差别射击，孩子夭折，她成为植物人，背后牵扯出黑社会势力与大集团超额贷款的经济案件。 伍佰把这首歌献给这位母亲——一个身处贪婪的社会里，不作恶却得忍受贫穷与暴力的人。“前方啊 /没有方向 /身上啊 /没有了衣裳 /鲜血啊 /滲出了翅膀”，题目是《白鸽》。 08 专辑《灰色人种》| 表演者：邵夷贝 | 发行时间：2011 《正确死亡指南》说得并不隐晦。它发行在温州动车事故同年，一会儿说，“你给的危险总有全新的种类”，一会儿说，“在前进的车轮下面 /我不能扯你的后腿”。 但一首承载某一时期记忆的歌，也会意料之外地承载新的社会意义。一部分人用新的死亡来注解它，比如牟翰林事件中遭受精神控制的女生，比如李文亮。一部分人在评论区感叹人际关系的残忍，告诉自己“不要死”，或是劝说别人，“总会有人爱着你”。 这也可以是一首极致的恋曲，或者广义上的厌世之歌。有新的不可理解之事发生时，下一代人还可以在这块墓碑前，互相安慰。 09 少年维持着烦恼 专辑《Winter Sweet》 | 表演者：蛋堡 | 发行时间：2009 说自己没有听过蛋堡的人，在音乐的前奏想起时都会感觉熟悉。因为他的“软嘴唇”编曲从一个娓娓道来的角度定义了华语说唱的青春期，现在也不显老。 《少年维持着烦恼》中的少年，只是意识到自己可以做很多选择，还不能清楚地辨认出一条世俗之路，还不知道连专心自己的烦恼的权利也要失去。 10 快乐天堂 专辑《快乐天堂》 | 表演者：滚石群星 | 发行时间：1987 这是滚石为了台北圆山动物园的搬迁制作的歌。一群当年的文艺青年，李宗盛、齐豫、周华健、黄韵玲等等，都惊人的年轻，一改又酷又丧的气质，温暖地唱给小孩子和小动物的歌。 三十多年后，网友留言说，这是 24 小时希望热线等待时会播放的歌。奇特的是，如果你试着在微博搜索“快乐天堂”，会发现“搜索结果未予显示”。 总反刍过去的歌，是时代情绪，也是一种时代病。 撰稿 - 菜市场 编辑 - 杀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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