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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二十二日谈:黑格尔、兰克、孔德与历史哲学

 专打抄袭勾 2022-07-05 发布于天津

有人把黑格尔当成思辨的历史哲学,和兰克、孔德的分析的历史哲学对立起来,其实不然,两者本质上是同源的,客观唯心主义相信绝对精神,其实就告诉各个学科的人我们人是能探索出接近绝对客观的规律的。孔德和兰克都是这种对人类自我认知乐观的产物,19世纪有一股“科学主义”的思潮,就是任何学科,都在追求本学科的绝对规律,他们的共同精神根基,其实都是这种绝对精神,兰克虽然骂黑格尔,但是他相信人能够探索出客观的历史真相,这种对人能力的自信,其实根源还是黑格尔,只是他脑子里还有上帝,没办法完全接受绝对精神而非上帝的核心地位。

还有兰克的西欧中心论,现在大家批判他的时候,都把兰克当成单纯的愚蠢,其实是不对的,他也是有自己的一套逻辑的,就是一种扭曲了的黑格尔哲学,认为西欧体现了最主要最发达的上帝的神意。他秉持的还是那种绝对精神演绎的结果,所以兰克抵制黑格尔,但是黑格尔从来没骂过兰克。他看兰克的时候内心也许有点悲悯的感觉,兰克是“只缘身在此山中”,不知道自己反对的其实就是自己用的,兰克能当上新教的普鲁士皇家史官,就是为了把南德的天主教邦国们团结到普鲁士旗下,孤立天主教的奥地利。

现在的史学更像是史料学,有好处也有弊端。好处就是内容详实、可以发散的点很多,可以训诂出一些东西;坏处就是容易垄断,容易迷失方向。谁占有的资料多,谁就是大宗。其他人即便有能力,也只能做诸侯,方向就是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而研究。从一个课题的笼子跳到另一个笼子里,好像在做事,但是又好像什么都没做,推崇兰克的思潮有点怪,还不如推崇孔德,兰克本人是个坚定的天主教徒,他反对研究规律的很重要一部分原因在这里,他觉得上帝才有资格知道规,实证主义本身虽然有点误导马克思,但是对东西方史学研究来说,还算是比较中肯的,现在研究东西,主流方法就是年鉴+孔德实证。

兰克和孔德也很不一样,一个是有神论基础的,另一个是无神论的,导致他们在处理绝对精神的时候方法很不一样,前者认定自己只能获得历史事实的真实性,而后者认定自己不仅能获得历史事实的真实性,还能探索出真实的历史规律、原则,现在纯粹兰克的那一套其实已经不时兴了,仅仅局限于一群束之高阁的老学究、保守评论中,而现在更广泛的还是孔德路子。塞巴斯蒂安.康拉德在《什么是全球史》中多次提及一个思想,那就是承认西方在历史中发挥过的中心性地位,但是摈弃西方中心论。有人说一个“性”、一个“论”,中间到底有什么区别?

区别还是很大的。前者是基于历史上客观存在的因素分析出他领先的原因,没有一西方必然在历史中领先的心理,这样做很容易赋魅,导致历史研究的失真。这种心理预设导致研究者自己就提前给西方预备贴金,而不是自然地复原历史、演绎其中的逻辑,为了论证出西方必然领先而敷设好一条通向“西方必然胜利”的铁轨,要知道历史是充满必然性,也是充满偶然性的,譬如说胡格诺战争,我们能得出法国必然能恢复中央集权,而不是变成下一个四分五裂的德意志或者意大利的结论吗?这显然是”以论代史“了,不仅仅是以一部分论述代替历史,而且是引导带领、代替历史发展了。胡格诺战争中存在导向波旁王朝胜利的因素占据优势,然而如果波旁的亨利就是个蠢蛋,继续在南部做诸侯和巴黎对抗,也许法国就永久分裂了。我们能得出的所谓”必然“如何如何,只是说这种”必然“的因素,在历史的能动发展要素中占据相对或者接近绝对的优势,而不是说100%会达成某种情境,只能说它有70%-80%的概率达成那种我们预判的情境。

再举一个例子,奥朗则布,莫卧儿王朝的皇帝,很多人说他导致王朝衰败的原因在于南征马拉巴人,实际上更重要的,是他破坏了印度教徒和慕斯琳之间的文(财)武(军)平衡,过分偏向后者,导致政体内部出现结构性衰变,最终丧失政权,奥朗则布在文治方面显然是个不称职的皇帝,因此其先祖精心打造的绝对君主制也能被他一手糟蹋掉,难道说这是印度历史的必然吗?这里很显然就包含了偶然性,我们无法提前判断奥朗则布自己是不是个昏了头的家伙,还是个深谙政道的君主,这个偶然性是我们不能武断下结论的,这也不是通过史料判读单纯得出的结论。甚至有人会反过来质疑莫卧儿王朝政治设计的不成功,这就是因为奥朗则布的失败的史实误导了这些实证史家的判断,诚然,在君主个人素质方面,莫卧儿政体是没有滴水不漏的估计的,但是就整个体制而言,莫卧儿王朝无疑是印度历史上乃至次大陆历史上最成功的,从其孕育出孟加拉地区的资萌就能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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