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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玲百年诞辰纪念

 守静齋主 2022-07-07 发布于重庆
       今年9月30日是张爱玲女士一百周年诞辰。作为一个多年的“张迷”,有必要写点什么,留点纪念。

       我对张爱玲作品的涉猎始于1993年还在读高中的时候。在学校附近的路边书摊买过一套四卷本安徽文艺出版社的张爱玲作品集——后来好像听说这套作品集并没有经过作者的授权,有些侵权的性质,不过它的确为我进入张爱玲的文学世界提供了一个桥梁。这套作品集分卷收录张爱玲的短篇小说、中篇小说、长篇小说、散文,今日常见的张爱玲作品都被这套作品集收录了。大学时,因为兴趣所致,朋友送过花城出版社的两本张爱玲作品《半生缘》和《对照记》,自己买过《红楼梦魇》和《海上花开、海上花落》。95年张爱玲在大洋彼岸凄凉辞世,内陆作家的纪念作品结集出版了一本《作别张爱玲》,这本书让我认识了张爱玲研究领域的行家陈子善。所以工作以后又收了陈子善整理出版的张爱玲的未刊作品《同学少年都不贱》、《沉香》、《郁金香》。对于我这样一个多年的“张迷”,陈子善教授这项钩沉索隐的工作无疑满足了我卑微的欲望。

       然而十数年来,我的兴趣爱好逐渐转向,所以张爱玲逐渐退出了我的视野。但是我依旧记得我在大学的时候的一个断言,张爱玲是现代中国第一流作家。这个判断至今不改。经过这二十多年的人生阅历和阅读体会,这种印象越发深刻。因为早已脱离象牙塔那种环境,所以我无法了解今日学界对于张爱玲女士有怎样的评价。但是根据个人的感受,我以为这种定位距离事实本身,并没有太大距离。

       为了纪念张爱玲女士百年诞辰,这次我又买了《半生缘》(皇冠出版)。因为我以为张爱玲文学的巅峰之作就是这本书。用一种冷静而深邃的眼光,老练沉稳的笔调,描述一段穿越时代剧变的感情,这里头有对人性的剖析,有对世事的感伤,却尽力屏除了沧桑的痕迹,而来讲述小人物在命运中的挣扎与妥协——张氏的文学造诣和人生见地萃于此书。

       鉴于本人20年前曾经读过《半生缘》不止一次,故事的情节再熟悉不过了。可是二十年后重新读来,又是另一番感受了。因为故事的主人公也是经历了一番俗世的悲欢浮沉,这一方面,我个人因为人生阅历也更能够有所“同情”,也不是20年前初出茅庐那样一味纠缠于简单的个人好恶了。人到中年来读《半生缘》,其中人物的身世处境都似曾相识,因此其经历种种悲欢离合,便尤其能够心领神会了。二十多年前读《十八春》,后来又两次读《半生缘》,都有一种基于年轻的热血和黑白分明,所以对于其中人物的评价是喜憎立判的。今日年岁渐长,也便能够理解故事中人所为种种。张氏笔下都是小人物,但是往往性格、身世过于奇突,读者反而不易有切身之感。能够像《半生缘》这样看似娓娓道来,洗尽铅华,平铺直叙,实际上内在有暗流汹涌,一唱三叹,总不禁让人有荡气回肠之感。反观20世纪华语文学,其主流是不言自明的。在这样的主旋律下,《半生缘》的出世无疑是独树一帜,不与世俗同流的,因此也便令人耳目一新,有了不同的印象。

(《半生缘》腰封)

       更进一层说,作为一个个性鲜明的作家,张爱玲能够成功驾驭从短篇到长篇,从散文到文学研究的各类体裁,单此一项就已经在现代文学之林里傲视同侪。我个人认为,最能够体现作家水准的应该在长篇小说,因为它能够展示作家对于一组人物在一个广阔时空里活动的各个面向的陈述能力,作家筚路蓝缕苦心经营于这套故事里的人物关系、人物内心描写、矛盾冲突,力争让故事跌宕起伏,令读者欲罢不能。长篇小说故事本身的千回百转,五彩纷呈,使其具有多种解读的可能,能够满足不同读者的心理需求——也因了这些方面的原因,长篇小说对于作家的创作力、思考力都是一个检验和挑战。世界文学之林中成功的著名文学家,除非专事诗歌戏剧写作——作为文学家的分支称为诗人或戏剧家——都是在长篇小说中卓有建树的,这就不用再举例说明了。张爱玲为读者耳熟能详的作品,无论是《色戒》、《茉莉香片》、《第一炉香》,还是《金锁记》、《倾尘之恋》、《红玫瑰白玫瑰》,虽然常常被读者传为美谈,津津乐道,但是它们都是中短篇小说,无论是篇幅,还是艺术水准,都远不能和长篇小说等量齐观。虽然相比于张氏本人推崇备至的《红楼梦》,乃至文学史上其他鼎鼎大名的作品,《半生缘》的故事结构、人物塑造等要素都不能同日而语,但是从张氏个人的创作历史来看,《半生缘》都达到了张氏文学的顶峰。在前述安徽文艺版作品集的第三卷长篇小说里,《半生缘》以其初稿《十八春》的面目出现,《半生缘》是张爱玲离开大陆后对人物和故事结局做了小幅度修改后的成品(《半生缘》故事止步于抗战结束后,虽没有明说,但是明显是1945年末,而《十八春》的故事演进到了新中国成立后的东北)。也许正因为这个创作背景——新中国建政之初,张氏即永远离开了大陆,造成大陆文学评论主流话语对张氏的评论长期停留在1950年代以前的作品,同时因为大家心照不宣的原因,便对她有了与实际相悖的评价——《半生缘》也便一直没有得到公正的评价(至少在我的视野里)。

       令人欣慰的是,《半生缘》在被许鞍华导演翻拍成电影后获得了成功。也许文艺创作一向有墙里开花墙外香的规律——无论是早期的《倾城之恋》,《红玫瑰与白玫瑰》,还是后来名噪一时的《色戒》,都有境外导演翻拍成电影,收获好评。而作为张氏长篇代表作的《半生缘》拍成电影后还得了奖。张氏在《半生缘》中流溢的伤悼的情绪,被许鞍华导演演绎得淋漓尽致。也许因为张氏自身离开了大陆,所以她的文学知己多数在海外。这是张氏的幸运,抑或不幸,也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楚的了。

(电影《半生缘》宣传海报)

       今年是张爱玲百年。回顾一百年的中国文学史,还没有产生超过张爱玲的作家——尽管有一个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的莫言——作为一个中文专业出身的人,我无疑是寂寥的。然而孤僻如我,在这样的寂寥中,也有点窃窃的自喜——自己喜爱的,总是最好的。时隔多年,提起这个作家,我还能用佛家语说一句“如是我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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