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后,少雨,老家的塘塘坝坝都底朝天了。好在,土地流转给了大户,乡邻们不用犯愁。只是总抗旱,大户也吃不消,还是盼着老天能下场大雨,缓解一下旱情。 父亲在世时,种有六、七亩水田,既怕旱又怕涝,但更怕旱。 印象中,大多年份的双抢都是干旱无雨的,即便下雨也是雷暴,不能彻底解决旱情,于是看水就成了双抢中的一件大事。 通常水的来源有两种:一种是舒庐干渠放水,一种是电灌站提水。无论哪一种,都必须派人看水。 一般不到塘坝全干,基本是不放水的,大家还在等着老天会不会下场雨来,当实在没了望想时便开闸放水。 放水都是乡里统筹安排的,自上而下,由近及远,若是倒过来放再多人看也是枉然。 每到放水时,队长便挨门逐户喊出工,劳力闲的人家便会派主劳力,像我家通常都是除父亲以外的其他人。更多时是母亲,我也参加过几次。 我提着一把铁锹从家出发,汇入全大队看水的队伍,走到六、七里外的干渠下口。我被安排在胡老村的闸口处,像卫士一样紧守着那闸。 水从主渠的闸口放出,会沿着支渠下行,沿途各个大队以及生产队又有小支渠、小涵口及塘口,初放时是绝不允许灌塘的,只许将水放进田里。 看着那水在塘边奔腾,但却流不进自家见底的塘,谁不动心?一不留神,便有人将涵洞捅开;一转身功夫,便有人将塘口扒开。 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单靠一个人的力量是无法解决的,下水头的看水人根据水量的变化会准确判断到水被截了,立即上来增援,费了很大力气才能解决。为了不让偷水人得逞,只能坐在那里寸步不离。吃饭是换班的,有时是家里人送吃,但双抢都忙,总饿得心里慌时才能吃上饭。 有时,遇到不遵守规则的人,会来硬得。即便你坐在涵洞口或塘口边,他非要用竹竿捅个洞或扒个小口子。于是,偷水变成了抢水,若是看水的寸步不让便会发生打斗。 我曾亲见过为水打斗的场景,想来很是后怕,那铁锹亮得刺眼,却直接往脚上跺,那抢水人的脚趾差点被铲了下来,好在双方干部很快到场平息了事态。后来,终是听说因抢水伤人的事情,也难怪,心态不同,矛盾必发。 水放下来了,也不一定能流到自家田里,时间太短,几个小时便轮到别的村子了,有时看了半天家里的田还是干得。放水是大队统筹兼顾的,看水还是要尽职尽责。 我家的田大多是在岗上,再大的水也放不上,必须借助水车来车水。于是,每到放水时,父亲会扛着水车车水,通常看水的人不会管水车车水,但也有烧包的人较真,父亲总低声下气地说好话,近乎央求才得以继续。 水流进田里,禾苗由黄变绿、由绿变乌,一阵风吹过,满满的泥土的清香。 说来真怪,每年干渠放水后不久,天便下起了大雨,父亲总说这天是在与人作对。 不再种田已有多年,干渠和电灌站都升级改造了,如今,用水更方便。 土地流转后的老家,看水已成了历史,机械化种田成了新时尚。新型职业农民用上了无人机,用上了收割机,双抢也渐渐成了记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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