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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中没有阳台，朝向也不是东西，所以，阳光是稀客。好在地球是侧是身子旋转的，寒冷的冬季，阳光反而会来客厅的窗边缱绻那么一小会儿。 每每这时，母亲最喜欢呆在窗边。 母亲在老家替弟弟照看孩子已经快十年了，每年都只能在春季期间来我们这儿小住二十来日，所以格外珍惜。但不知何故，近几年母亲都会在这个时候感冒。一感冒，就只能呆在家里，想陪她出去转转都没了机会。 近日，阳光格外好，即使隔着窗玻璃，照在身上也暖阳阳的。母亲要么站在窗边向外张望，要么躺在窗台下的摇椅上了瞌睡。窗台有点高，母亲即使踮着脚也只能勉强趴在窗台上，加之窗外的行道树，其实除了对面破旧的楼房、没了车的停车场、以及楼下那灰尘遍布的树冠，什么也看不见。 阳光却像一川薄薄的、金光闪闪的瀑布，自高空倾泻而下，窗边即刻便是一池灿灿的金波。 阳光首先淹没了窗左边的花盆。这个花盆先后种过发财树、芍药、仙人掌以及母亲从老家带来的芦荟。奇怪，母亲在，它们就茁壮成长，母亲一离开，它们就颓势渐显。可我是完全照着母亲的叮嘱去照管的啊！
阳光一点一点向右漫流，像流经沙漠的河流，一点一点地滋润荒漠或一点一点地被沙丘吞噬，不过，与真正的水流不同，阳光永不衰退。它慢慢地爬上摇椅，母亲身上盖的是儿子幼儿园用过的小被子，因为久远而变得格外柔软。母亲是最疼爱儿子的人，母亲也是儿子唯一不敢大声顶撞的人。不过，儿子上到了高中，每天忙这忙那的，也少有与母亲交谈。 不知怎的，觉得母亲越老越矮小了，无论是站在窗边，还是躺在摇椅中。这个感觉适用于家乡的一切事物：房屋、山坡……小时候怎么觉得是那么高大呢？那个时候，母亲就是太阳，光芒万丈，我和弟弟是在她的普照下茁壮成长的。多少年来，我们已经习惯了她无所不能，一时半会儿还不能接受她的衰颓。 母亲睡着了，可眉头也没有完全松弛。我知道她是在担心我的小侄儿。小侄儿刚入中学，正处于叛逆期，不听话，成绩近一年来一落千丈，让人着急。当年管理我们那一套完全对付不了这些伴着手机、电脑而生的科技少年了，母亲很焦虑。儿孙有出息是她平生最大的愿望，为此，她可以不吃不喝，而现在她却完全无计可施。怎不惆怅？ 阳光下，母亲放在被子外的手，青筋暴绽，皮肤松弛，肌肉像流沙一样溜走了。老年斑已经零星出现，有成规模发展的趋势。 今年母亲就七十了，古来稀，谁也逃不脱时间的法则，体力大不如前，精力也很不济，还时常生病。真让人担忧啊！想替她庆生，她却处于种种考虑拒绝了。在她心目中，一家的安生、安心是最重要的，至于她自己怎样简单便怎样来。母亲就是太阳，只是给予，从来索求。 母亲，快快好起来吧，外面的阳光正暖，我们陪您一起出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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