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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省高级法院（2020）鲁民再386号再审判决，对职业打假人索要十倍赔偿的诉讼，坚持依法审理，以法律规定和科学标准判断案件是非的理念，对生产或销售的食品形式上不符合相关规定标准，实质上不违反食品安全标准的，依法认定不具有消费者十倍赔偿的构成要件。而判决生产销售方按照一般违约责任承担退款回货责任，购买者有权退货回款，而不判决惩罚性的十倍赔偿。 再审申请人（一审被告、二审被上诉人）李沧区某超市再审请求：撤销青岛市中级法院（2019）鲁02民终263号民事判决，维持一审判决。并认为：申请人有新的证据足以推翻二审判决，现已获得完整的证据链，证实涉案红酒系来源合法的正规产品，并非不合格的食品。二审判决适用的《食品安全法》为行政法规，非民事案件中认定食品质量的标准。二审法院在价值导向上矫枉过正。 被申请人（一审原告、二审上诉人）韩某坤辩称，二审判决认定事实清楚，适用法律正确，应予维持。申请人在原审提交的证据无法证明涉案红酒来源合法，是经检疫合格的产品。2.根据《食品安全法》第二十五、二十六、六十七和九十条规定，申请人出售的涉案红酒未粘贴中文标签，违反法律强制性规定，产品质量不合格。 韩某坤一审诉请：依法判决李沧区某超市返还韩某坤个人消费的购货款20160元，支付该购货款十倍赔偿金201600元。诉讼费由李沧区某超市负担。 一审法院认定事实：2018年7月1日、5日，韩某坤在李沧区某超市两次购买了各六瓶SALVALAI红酒，支付酒款20160元，韩某坤提供了购酒发票、购买过程的录像视频，证明12瓶红酒均没有中文标签和中文说明。 李沧区某超市提交的四份其他法院判决书，证明韩某坤同时起诉了多个不同的被告，均与本案相同要求被告退还货款并支付货款十倍的赔偿。韩某坤该批案件约50宗以上，涉案标的400万元以上。广东省有三个法院均判决驳回韩某坤主张十倍赔偿的诉讼请求。韩某坤是职业打假人，不是消费者，不应享有消费者的十倍赔偿权。 一审法院认为：依据《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第二条的规定：只要在市场交易中购买、使用商品或接受服务是为了个人、家庭生活需要，而不是为了生产经营活动或者以营利为目的而购买、使用商品或接受服务的，就应当认定为“为生活消费需要”的消费者，属于消费者权益保护法调整的范围。韩某坤提供的证据及被告提供的证据证明：韩某坤购买涉案红酒的目的是为了营利，不属于消费者。 依据《食品安全法》第九十七条规定：涉案红酒没有中文标签，不符合国家强制性标准的规定，不能在中国境内销售，属于不符合食品安全标准的食品。韩某坤要求退还货款20160元，应予支持，但韩某坤应当将购买的12瓶红酒退还超市。 根据《食品安全法》第一百四十八条规定，韩某坤未举证证明自己购买涉案红酒受到损害。李沧区某超市提交《报关单》《检验检疫证明》，证明涉案红酒系从意大利进口，通过深盐综保口岸入境，经过检疫检验部门检验合格，不会影响食品安全。韩某坤购买红酒时是明知无中文标签而购买，涉案红酒无中文标签不会对韩某坤造成误导，并诱使其违背自己的真实意思进行交易。本案符合《食品安全法》第一百四十八条第二款所规定的情形，其诉请支付该购货款十倍赔偿金201600元，不予支持。 一审法院判决李沧区某超市于判决生效之日起10日内返还韩某坤货款20160元，韩某坤于判决生效之日起10日内将其在购买的12瓶SALVALAI红酒返还该超市，如未能退还，按相应单价在该超市应返还的货款中予以扣除。（其他判决内容省略） 韩某坤不服一审判决，提起上诉请求撤销一审判决，依法改判支持韩某坤的一审诉讼请求。 二审法院认为，根据《食品安全法》第二十五、二十六、六十七和九十七条规定，一审判决对涉案红酒认为不安全食品正确，应予肯定。 关于韩某坤是不是消费者的问题，不是以他的主观状态为标准，而应以购买的商品的性质为标准，只要他购买的商品是生活资料，他就是消法所指的消费者。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第二条的规定不是给消费者下定义，而是明确该法的调整范围。韩某坤购买的是生活资料，因而是消费者。 关于职业打假者是不是消费者的问题，不是以购买主体的主观状态为标准，而是以标的物的性质为标准；法律规定成功的打假者有权主张惩罚性赔偿金，表明法律鼓励打假；即使职业打假者购买生活资料时，也应认定其为消费者。为了获利的职业打假者，受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的保护。根据《最高法院关于审理食品药品纠纷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规定》第三条，知假买假也应受保护。法律规定的十倍惩罚性赔偿不以消费者人身权益遭受损害为前提，消费者人身权益没有受到实际损害，也应接受十倍的惩罚性赔偿。 二审法院撤销一审判决第三项，改判李沧区某超市于判决生效之日起10日内向韩某坤支付赔偿金201600元。（其他判决省略） 省高院再审认为：《食品安全法》第一百四十八条第二款规定的十倍惩罚性赔偿应同时具备两个要件：一是经营者销售了不符合食品安全标准的食品；二是经营者主观上系明知。《食品安全法》第一百五十条和第一百四十八条第二款所指的“不符合食品安全标准的食品”，应指食品实质上有毒、有害，不符合应当有的营养标准，对人体健康可能造成任何急性、亚急性或者慢性危害的食品，此种界定与该法第二十六条所列举的食品安全标准的内容亦不冲突。 李沧区某超市原审及再审提交的证据，证实涉案红酒来源合法，经检疫检验部门检验合格，不影响食品安全。韩某坤主张十倍惩罚性赔偿，应举证证实涉案红酒有毒、有害，不符合应当有的营养标准，对人体健康可能造成任何急性、亚急性或者慢性危害。但韩某坤提交的证据仅能证实涉案红酒无中文标签，并证明韩某坤购买涉案红酒对无中文标签系明知，并即时录像。购买后未饮用，涉案红酒无中文标签并不会对其造成购买或食用误导。本案符合《食品安全法》第一百四十八条第二款所规定的情形，二审法院支持韩某坤主张的十倍惩罚性赔偿，适用法律确有不当，应予纠正。遂判决撤销青岛市中级法院的二审民事判决，维持青岛市李沧区法院的一审民事判决。 笔者精心地阅读了山东省高级法院的再审判决，对判决书中的几个亮点极为赞同，并建议法律界人士对此判决书的判决观点及说理之精髓予以吸收。 一、山东省高院的再审判决体现独立审判的理念，即审理社会关注的热点案件，不受公众舆论的左右，坚持法律至上，以事实为根据，以法律准绳，排除各种干扰，正确判断案件。 应该说，对于食品药品领域的职业打假索赔案件，由于最高法院在司法解释中使用了“当事人”的概念，而没有使用《消费者权益保护法》和《食品安全法》规定的“消费者”概念，从而产生了职业打假索赔案件获得法院判决支持的现象。山东省高级法院再审的青岛市中级法院的二审判决，曾经在媒体上一度被称为是“打假檄文”受到广泛的赞扬。二审判决尽管在论述判决理由时文采很精彩，但判决中的许多论证和论述用语离开了法律，而与社会上支持职业打假的舆论相呼应。山东省高级法院的再审时没有受这些社会舆论的影响，体现了审判独立的特色，这恰恰是法官们应该追求的审判思维。 二、山东省高级法院针对二审依据《食品安全法》第一百四十八条第二款规定，作出的十倍惩罚性赔偿判决是否正确时，阐述了一个重要观点，即应该依据法律规定理解可以判决十倍惩罚性赔偿时，应同时具备两个要件：一是经营者销售了不符合食品安全标准的食品；二是经营者主观上是明知。 在对这两个要件分析时，首先明确《食品安全法》第一百五十条和第一百四十八条第二款所指的“不符合食品安全标准的食品”的正确含义，是指食品实质上有毒、有害，不符合应当有的营养标准，对人体健康可能造成任何急性、亚急性或者慢性危害的食品，此种界定与该法第二十六条所列举的食品安全标准的内容亦不冲突。 其次确认：李沧区某超市原审及再审提交的证据，证实涉案红酒来源合法，经检疫检验部门检验合格，不影响食品安全。 在这个判断基础上，再审法院对韩某坤是否有权主张十倍惩罚性赔偿时，对不符合实质性食品安全的举证责任分配给提起诉讼的职业打假人，即韩某坤负有举证义务。 经对韩某坤提交的证据分析，再审法院确认：韩某坤提供的证据不能证明案涉红酒不符合食品安全标准；并可以证明韩某坤对自己购买涉案红酒无中文标签系明知，购买后未饮用，涉案红酒无中文标签不会对其造成购买或食用误导。即案涉红酒符合《食品安全法》第一百四十八条第二款所规定的情形，二审法院支持韩某坤主张的十倍惩罚性赔偿，适用法律确有不当，应予纠正。 三、山东省高级法院的再审判决还有一个特点值得借鉴。再审判决对职业打假人是否可以享有惩罚性十倍赔偿权利一事，并没有分析阐述，而是着重对法律规定的十倍惩罚性赔偿的适用条件进行分析，从根本上解决了诉讼双方的争议。因为，不管是消费者，还是职业打假人，想要行使惩罚性的十倍赔偿请求权，则必须要证明：自己购买的食品不符合实质性食品安全标准，如果不能证明，则不享有此项权利。另外，购买者是否被误导购买食品，是否食用后有危害，也是确认能否享有十倍索赔权的重要前提。 因购买者不能提供这两方面的证据，而一审被告提供的证据证明：自己出售的红酒符合食品实质性安全标准，双方提供的证据也证明了韩某坤明知无中文标签，未受到误导购买和食用，则案涉红酒就符合《食品安全法》第一百四十八条第二款所规定的情形。在这里，山东省高级法院虽然在判决中没有明文否定“知假买假”的索赔权，但在这个案件的判决中，再审法院对韩某坤的证据分析，实际上对“知假打假”的以打假为目的的索赔诉讼给予了否定。 （声明：为了控制本文的篇幅，对山东省高级法院的再审判决采取了截取引用的方式，并没有违背其判决的原意。如有引用不妥之处，系笔者文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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