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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什么那么忙(随笔)

 管用和 2022-07-09 发布于湖北

我为什么那么忙

在汉阳县,有不少爱好文艺的业余作者与我很要好,他们说,到文化馆里怎么总找不到你,你在忙些什么?我只好苦笑着回答他,县文化馆名为文化馆,但大多数是文化馆里无文化,是个打杂的单位。文化馆的干部,今日做这个工作,过些时候又做什么工作,自己也说不准。所以,当有人问我在县里当的什么干部的时候,我只好笑着说我是白板——就是麻将牌中白板听用的意思。无论哪个部门要我做什么事,给宣传部打个招呼,就得去做。下乡住队蹲点,抢插、抢割,修堤、防汛、抗旱,催交公粮,调查研究,收集情况,写汇报材料等等。一言以蔽之——那里需要人,就叫文化馆的人去填空补缺。而我又是所谓的 一专多能” 的文化部干部,听用的待遇就比别人更要优厚一些。特别是有些运动和所谓的 中心工作,有的与文化八不相干,也要我去搞。什么根治血吸虫灭钉螺,不插五一秧,推广矮干作物,粮食入库,多种经营。还有成立贫下中农协会、党员思想教育、忆苦思甜教育、初步社会主义教育运动、四清运动、反对铁托、反对赫鲁晓夫、援越吃越南香蕉等等。因为这些都涉及到宣传,党和政府的宣传工作,在宣传部领导之下的文化馆能不搞么。
我业余写作,写过好几种文学样式的作品。除发表画和诗歌外,还发表过散文和为数不多的童话、寓言、随笔、小说、曲艺唯独没有写过通讯报道、报告文学。为什么?第一,我嘴笨,不会采访;其次,我害怕吹牛撒谎,而那时的所谓通讯报道和报告文学,不参水分往往是通不过的;第三,不爱讽刺挖苦伤害别人。所以,我最怕的就是奉命写公文。
有一次,我们文化局里负责体育的工作的一位干部高世介,到处吹牛,说我县张湾公社某某大队的群众武术搞得怎么怎么的特别好,省里的有关领导孟副省长知道了,要他写一份有关的汇报材料。正是寒冬腊月的大雪天,高世介不愿去,点名要我去。我冒着刺骨的寒风,踏雪步行十多里路赶到该公社的那个大队大队部鬼苗都没有。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加工厂。厂里的师傅见我冷得瑟瑟发抖,把我弄到厨房里烤火。大雪天,哪里去招人座谈如何开展体育活动,我向加工厂的那位师傅,打听了一下我要了解的情况,就稀里糊涂地凑合着写了一篇材料。其实,我对武术没有丝毫的兴趣,一些有关名词我也说不明白,怎么写材料,真是闹笑话。
还有一次,也是一个大雪天,要我到汉阳县的边远地区索河公社去写一篇党员思想爬坡的材料。我走着走着,往日很熟悉的路,不知为什么就迷路了,只见前面一座山挡住了去路。我想超直赶近从山上过去,哪知一到山上,雪越下越大了,到处一片银白,明晃晃亮得刺眼,根本就看不清路在哪儿。这时候,我有些慌乱了,害怕有野兽出没。山上又没有村子,真是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没办法,我只好选择 一个陡坡,攀援着一棵又一棵松树,连滚带爬地下了山。好不容易找到几间房子,原来是嵩阳林场工人的住房。由一位工人指路,我才踉踉跄跄赶到了目的地。为何要我去写这样的材料呢?且不说叫一个非党员去了解党内的事,未免有点儿滑稽。即使我是党员,又不是专做党员工作的干部,对整党和党员思想教育之类的事情一点儿也不懂,那怎么能写好这方面的材料。说穿了,就是天冷,别人不愿意去干的事要我这个倒霉的人去干就是了。
有一年暑季洪水泛滥,汉阳县的肖泗九沟被淹成了孤岛,这个时候,上级要了解多种经营情况,肖泗九沟是个血吸虫的窝子,没有人愿意去,县委宣传部一个电话,要管用和去。我一个人蹚水、求人乘船过渡好不容易才到达那个地方。那里田地都一片汪洋,除了捞鱼捕虾,还能经营什么。了解农业多种经营本来是农业局的事,却要一个不熟悉此项事务文化馆的干部去,说穿了也就是有关部门的干部不愿意到血吸虫地方去。像这样与我毫不沾边而要我写材料汇报的事情多着哩。比如计划生育,生猪存栏,交公狼,卖余粮、民兵军训等等,别人不愿意干的事,就要管用和去,还美其名曰是“体验生活”。
其实,县委办公室和政府办公室,有专门写这些汇报公文的笔杆子。他们有写这方面材料的套路,写起来轻而易举——这是我以后了解到的。有一次,县委会办公室的一位笔杆子肖俊彦,指名要我陪他去写县劳动模范许东想的模范事迹。三伏炎天暑热,我十分认真地在许东想所在的大队开座谈会,走东家串西家走访做记录。而肖俊彦却在大队部办公室歇凉。三天过后,我还没有动笔写作,肖俊彦就要我同他一起回去。原来,他早有现成的材料。我所了解的一些模范事迹他那里都有,并且曾经多次向上级汇报过。只是每一次根据当时政治运动的需要,加进一些当时新提出的新的口号新的术语新的提法再修改抄写一下,换汤不换药而已。这次来了三天,只不过是表明他又下乡工作过一次罢了。嘿!这不是活活的捉弄我么。我哭笑不得,心中十分愤懑,我真是个倒霉鬼哟
再说一件与文化相关的事吧。1972年,湖北省举办《纪念<延座讲话>30周年画展》。文化馆杨馆长要我画一幅画参展。我画了一幅人物画《春播》(国画),被省里选中了,但要集中进行修改。我很想去,因为我自从学习画画以来,一直是个人摸索,从来没有人指点。这次到省里集中改画,可以得到一些专家的指导。但此时我已经调到县剧团写戏,受命到汉阳县军山泵站水利工地参加劳动,体验生活,领导上不准假。我忙得没有时间去修改,只好由文化馆美术干部张良学代笔修改。修改的画在省里展出了,我很想去看看,但还在乡下“体验生活”,也无法去参观。展览后,《春播》那幅画下落不明,我也没有得到任何通知和资料。只是宣传部的陈部长要张良学复制了一幅给他了,至于我的原作,是存是废,不得而知。
唉!我在汉阳县是一个思想落后,只可使用,不可重用的次等公民。我应该说是一个“文化人”,在文汉阳县工作20年,下乡、住队、蹲点、临时采访写材料,大部分时间搞的就是一些非文化的工作是一个真正的不务正业的家伙。
有人说,毕竟你在汉阳县还是发表了文艺作品。是的,我的确发表了为数不多的文艺作品,这除了我个人的努力外,得亏文化馆有一位杨崇礼馆长,他支持我搞创作,他对文化馆其他的干部说,管用和搞创作从来没有耽误工作,他的工作完成很出色,你们都像他那样,我一样支持。如果都像我在汉阳一中工作时那位x书记那样对待我,还有文化局一位大会计肖某某妒忌我,我算是永无出头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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