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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大都金水河故道及跨河跳槽考辨(二)

 北京的骑士 2022-07-10 发布于广西

——《析津志辑佚》金水河关联叙说统考

王锐英

6 金水河中途潴蓄泓渟与“南葫芦套”考证[1]

前述乾隆诗:“金河高长河,玉河高倍蓰。设非次第蓄,一泻无余矣。”其中透漏出的信息不仅仅是金水河是地上河,还在途中次第设置了调蓄池,应该不仅在城外有,在城里也应该有,推想“南葫芦套”即是其一。

长春宫水碾,自古(为金)金水河流入燕城(之水所推动),如今即(元金水河)御沟(之)水也

关于“南葫芦套”,顺天府志引《析津志》有下述2条记录,分别考证如下:

■一是,“长春宫,南城故老云:此宫元(原)是女姑(尼姑)主之,后转为道宫,未知孰是。又云:长春宫水碾,自古金水河流入燕城,即御沟水也,入南葫芦套,盛杂(植)莲花,复流转入周桥。”燕城或指金中都或指初建之元大都。但此条指金水河推动长春宫水碾,显然燕城指南城。
  ■二是,“葫芦套在城南西。奉陪枢府相君祈雨南城,因过。所谓葫芦套者,乃相君之苑也。其内楼台掩映,清漪旋绕,水花馥郁,非人间景。于是济南魏中立赋诗云:葫芦套在城南隩,不期六月乘兴到。临歧一径由崇墉,夹道高杨若引导。周遭寒溜碧悠悠,动荡楼台影还倒。荷花荷叶展幽芬,绿水苍云竞偎靠。双双野凫戏分萍,小小渔舟出深澳。西轩虚敞眼室明,云扶远山齐戴帽。平生浪迹走西东,每遇林泉端酷好。亦知胜景难久留,且憩片时聊寄傲。快游不待美所并,应祷更奇雨飞瀑。”

长春宫位于今西便门西边的白云观西侧。白云观(金天长观、太极宫),1227年丘处机去世时改某旧宅为观,在长春宫东侧,即今白云观。另外还有清逸观,潘冲和于1232年创建,在广阳坊(今白云观西面;金中都复原图标识有误),为长春宫别院。[2]如是,则此三观相互紧邻,均位于元大都西偏南、金中都中轴线北端通玄门里,且先后建于金末元初之时。那么,虽然其西距元大都周桥(位置在今午门)较远,“周桥之西”的方位还是准确的,如果说位于金中都所谓“周桥”即龙津桥(位置在今菜户营东侧)之西,不仅方位不合,而且金中都并无周桥,而且也无该桥下“龙津水”为金水河的任何记录。

关于水碾,据《元一统志》卷一《大都路·古迹》引《燕京旧记·金志》(龙祥观)有庚戌年建观碑铭略曰:“京城西南,昔为水门,金河攸注,宛然故存。引水作磨,下转巨轮。既助道门,亦利京人。磨之西偏,特起一观。真堂斋厨,道侣所馆。碧瓦朱甍,美哉轮奂。维昔胜处,天作地藏。清和真人,膀以龙祥。”此龙祥观水碾即水磨,与长春宫水碾同样位于大都城西南、引金河水使然。

在这里,考证“金河”就是指位于长春宫、白云观北侧的金中都北护城河,原金口河,其水即来自三里河的前身金口河引水,其后来自高梁河西河(金之金水河)引水。元时为金水河在南葫芦套潴蓄之水,长春宫水碾的动力即来自这些水流的汇聚。

所以,《析津志》中“长春宫水碾,自古金水河流入燕城,即御沟水也,入南葫芦套,盛杂(植)莲花,复流转入周桥。”应做如是解读:长春宫水碾,自古(为金)金水河流入燕城(之水所推动),如今即(元金水河)御沟(之)水也,(其水潴流)入南葫芦套(转流入长春宫水碾),(葫芦套中)盛植莲花。(金水河本身于葫芦套附近)复流转入周桥。”原文可能存在串误,但意思应做如是解读方符合逻辑。特别应该指出的是,元金水河水系中途的潴留和水闸设计很是科学,通过南葫芦套,可以连通金水河与金中都护城河即金口河,不仅提供水量,还有调剂、疏导的多种途径和作用。

“南葫芦套”是大都城内西南角的著名水泊,说明金水河曾曲折流到城内西南部

关于“南葫芦套”,至今其位置难以说清,一说在金中都皇宫鱼藻池(今鸭子桥青年湖),一说在今西客站莲花池,一说在元大都光熙门内(今和平里东部),几种说法地点皆因偏离金水河与长春宫水碾过远,方位不对。南葫芦套是城内西南地区的著名水泊,说明金水河曾曲折流到城内西南部[3],再向东流转,至于这座“城”指的是“城南”还是“南城”,是解决问题的重点。

元大都有地名“葫芦套”或曰“南葫芦套”者,且金水河通焉,其历史应该早于元大都。“葫芦套”即“水泡子”,指河道宽阔处或在河道一侧有沟渠与河相通的水泊沼池。《析津志》作者熊梦祥曾经到过此园,且曾有记述:“葫芦套,在城南西。奉陪枢府相君祈雨南城,因过。所谓葫芦套者,乃相君之苑也。其内楼台掩映,清漪旋绕,水花馥郁,非人间景。”于是引得济南魏中立赋诗(见前引文)。文中之“葫芦套,在城南西”,本文认为此“城南西”当指元大都城的南部西侧,金城坊东、咸宜坊南和阜财坊西,今甘石桥西偏南地区,大木仓(厂)、二龙路(坑)、太平桥一带,并向西南曲折延续到闹市口直至明北京城西南角的太平湖。此区域直到明清,水塘、沟岔众多,特别是胡同街巷很不规则,表明其随着水域及流向的变迁而逐步演变的结果。

至于金中都故址则称为“南城”,所以不言南城而言城南。特别注意“因过”二字,是指专门路过和走访“城南”的“相君之苑”,只是目的地是“南城”,所以前面有“奉陪枢府相君祈雨南城”,“因过(省:城南葫芦套)”。本文推测,因为二人同去南城祈雨,枢府相君借此邀请《析津志》作者熊梦祥过访其苑,苑就在南葫芦套。“枢府”是元代最高军事机关枢密院,相君指枢密院高级官员。有各种园林史文章说:“金亡后,御苑荒废,元枢府相君占为私园。”极有可能,但其位置并不在金中都城里。[4]

注意“葫芦套在城南隩”“小小渔舟出深隩”之“隩”字,不仅指河曲深处,还特别指房屋建筑或院落区域的西南角,神明深藏所在,名为“隩区”,也表明“南葫芦套”即枢府相君之苑位于大都城里的西南角,即今西单西偏北至复兴门一带。至于“临歧一径由崇墉”“动荡楼台影还倒”的崇墉、楼台,其所描述的绝不是元时几乎残毁湮没的金中都的城池楼台,应该是元大都新城气象。大都的城隍庙就建在此“隩区”之深处,深有隩祉祈神之意义,古时祭祀神主或尊者居坐之处即在隩区,故《尔雅》:“西南隅谓之隩,尊长之处也。”《礼·曲礼》:室西南隅,人所安息也”“为人子者,居不主奥。”

所以,前述“马市桥,水自东流入咸宜坊西,至曩八总管府桥、顺城(承)门石桥,转东隆福宫桥,流人太液池,流出周桥。右水自西北来,而转东至周桥,出东二红门,与光禄寺桥下水相合流出城。”与“长春宫水碾。自古金水河流入燕城,即御沟水也,入南葫芦套,盛杂(植)莲花,复流转入周桥。”是一脉水系对于主流和潴蓄的不同侧重的写法。
  在葫芦套旁边如果建有千斯仓,靠近金中都旧城,便于为设在旧城的元燕京行省服务

同时,如果南葫芦套位于今北京太平桥、二龙路区域,则可推测元大都的千斯仓和金水河河道等具体方位。元世祖忽必烈自决定在燕京定都就开始修建仓廒。据元人王恽《中堂事记上》记述:“庚申年(即中统元年,1260年)春三月十七日,世祖皇帝即位开平府,建号为中统元年,秋七月十三日立行中书省于燕京(今北京)……是月,创建葫芦套(燕京行)省仓落成,号曰千斯。时大都漕司、劝农等仓,岁供营帐工匠月支口粮。此则专用收贮随路儹漕粮科……及勘会亡金通州河仓规制。自是船漕入都,常平救荒之法,以次有议焉。”以文之意,千斯仓地处葫芦套,且与其他诸仓不同,具有京仓性质,并仿照金中都时期的通州诸仓建造。[5]说明在葫芦套旁边建有千斯仓,时间早于金水河的开凿,也早于元大都的修建,地点极有可能就在这片葫芦套附近。因为靠近金中都旧城,也便于为设在旧城的元燕京行省服务。

北京以朝外为漕运终点,所以朝阳门内多仓储,但这是明清时代。元代漕运码头则在海子即什刹海,那么仓储在何处?当然分散在大都各处为理,所以在大都西城建有大型仓储不足为奇。如金城坊、阜财坊和行用库、西什库、武衣库,未尝不与元大都时期的早期仓储有关。

八作司如在葫芦套,则万斯仓(万斯北仓、万斯南仓)也就在葫芦套,同属八政坊

说道仓储,是大都城建设的重要设施,元初22座大型仓库中修建最早的是“千斯仓、万斯仓、相因仓、通济仓”,时间在中统二年(1261年,建大都之前,故而与大都的城门位置没有关联),有文献论断这四座仓均位于葫芦套。联系上述“曩八总管府”即“八作司”地址的追寻,可做如下推测,供众大家研究参考。

钦定日下旧闻考》卷三十八京城总纪二:“八政坊,地近万斯仓、八作司,取《洪范》八政食货为先之义以名。”至今,关于大都五十坊所在具体位置尚不完全清楚,其中八政坊也是其一。有说八政坊在和义门附近,或说在金中都西南角,尚无文献支持。根据本文分析,据八政坊名称取自“《洪范》八政食货为先之义”,以大都气象,不宜把这个坊设在远离大都宫廷衙署、远离繁华市井之外,不可能安排在前朝破败都城的一个偏狭角落里,位于金中都的西南是不对的。所以在和义门附近有可能,而在本文推测的南葫芦套周边则最有可能。因千斯仓在葫芦套,八作司如果也在葫芦套,则万斯仓(为万斯北仓、万斯南仓或之一)就在葫芦套,同属八政坊。故此,八政坊位于阜财坊西、金城坊南、大都城隍庙北一带,紧邻各大衙署,为宫廷服务方便,其东北有金水之利,西南有城墙护卫,诚天府之象。

南葫芦套可以说是元大都西南部的一处作用巨大的水泊,为周边的寺庙、府邸、仓库提供了充分水源,也为大都兵马提供了充足的水源。《日下旧闻》卷十一引《春明梦余录》:“太仆寺在皇城西,乃元兵部旧署。”据此可知,元代兵部在今太仆寺街附近,至今该胡同史称兵部夹道,而且元代由太仆寺专职马政。元人尚畜猎,大多以马为伍,马队云集,故元大都号称人马之宫,这样多的人马,饮水肯定是个大问题,金水河虽然“明令”不能民间饮用,但其潴留蓄水应该是可以充分供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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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大都金水河引水大回环服务范围推测示意图

关于“横桥”以北与白莲潭连接的水道及其流向的讨论

本文推测横桥东北方向连接白莲潭的水道之水应北流入白莲潭。当然,虽然在自然情况下无法形成南流,只要人工挖掘足够深度的话,也是可以形成南流的。如果这样,南边的高梁河西河即西沟的深度就得更深才行。所以,据蔡蕃先生分析,这条河道可能早在金代作为白莲潭通往中都的水道,而且可以通行船舶。能够行船的话,说明金元时期的漕运就有可能从积水潭,经此水道到达今马市桥以南至太平桥一带,也就符合本文所推测的这一带应是南葫芦套,周边设有库仓如千斯仓、万斯仓等。如果再作为补充太液池的水源,也可以转向甘石桥下,向东经隆福宫前流入太液池。这样也不违本文的分析,这条水道就更不会是从玉泉山到大内的金水河了,因其河道高程不对,金水河还得“跨河跳槽”。而且,所谓“金水河南支”东流入太液池也就不能够称为“金水河南支”了。

金水河作为西、北皇城护城河水道的考证

7.1 皇城西

满足皇家各处用水需要

金水河进城后之所以跨西沟转而向南,至甘石桥再转而向北,推测有几个缘由:

(1)地势使然,使得渠水流而不急。如由赵登禹路北口直向东南流到皇城北墙下,地面坡度过大,一是冲刷大,二是不可行舟,三是无益于南面需求。金元时,北京地面比之如今要低一些,而且是高处愈高、低处愈低,至今平安里路口向东到北海后门一线的地面坡度还是相当大的。

(2)向南有用水需求,防火、饮马,还有沿途的和义行用库、社稷坛、大圣寿万安寺(白塔寺)、曩八总管府、各式仓库等。

《析津志●河闸桥梁》中有一条记录:

■“蒲萄(即葡萄)园金河(桥)一。”说明该葡萄园邻近金水河,其上有桥。这与本文推测没有矛盾,而且金水河沿线一定有不少小桥,以沟通往来。但是否就是今白塔寺即元大圣寿万安寺北的葡萄园胡同,存疑。

(3)向东更有用水需求。元太液池西边的前苑隆福宫、西苑太子宫、后苑兴圣宫等处有着很大的用水需要,其用水均源自这条金水河(虽然其开凿通水在时间上要晚一些),这在西苑诸宫的水系安排、生活活动的历史记录中可以充分证明,本文不叙。

(4)皇城萧墙壕沟即西护城河需要,作为皇家水道,宫人可乘小船直入大内。其时,萧墙只是整个大内的外围垣墙,当时并不称为皇城,后来才起建皇城墙。

在1271-1276年间,元大都引金水,建引水渠,实为防火用水、饮马用水,其实也是为“皇城护城河”的雏形——壕沟引水。对于骑马民族,即使定居下来,高墙意识还是很淡漠的。所以在引水同期建萧墙,初期仅为篱笆式围栏,以拦马(以水饮马,故而周边马场多、驻军多,至今留下太仆寺地名)。到了1290年前,皇城周边还在让军队列阵防守,而不是高大的城墙。

大都皇城墙垣的全部建成,应在成宗初年,即元贞二年(1296年)十月以前。晚于开金水河20年。通惠河即御河(玉河)自至元二十九年(1292年)开工,至元三十年(1293年)完工,元世祖将此河命名为通惠河。说明玉河的修建也早于萧墙的改建,但都晚于金水河的开通,有可能是随着东侧玉河壕沟的最终形成,才开始改建萧墙的。

随着简陋的萧墙被改建为墙垣,墙外驻军(马队),故而城墙名为红门阑马墙。墙外则延续了不那么规整的城壕——东边是海子出万宁桥后经东步粮桥(东不压桥)曲转南行的玉河,南边是从太液池东出流过周桥的南金水河,西边就是本文讨论的经甘石桥、东斜街转向北直到皇城西北角的金水河,北边也是这条金水河向东到达太液池北岸、至今北海后门,所以北、西、南的城壕不是很平直。

金水河过甘石桥后,沿东斜街斜向东北贴近皇城西萧墙

甘石桥,又名干石桥,顺城门北石桥。建于元代,位于元阜财坊东北,横跨在小河漕上。现位于灵境胡同西口和西斜街东口的西单北大街道路下面。呈南北走向的单拱弧面石桥,桥长38米,桥面宽12米,桥孔高2米,宽3.5米。桥上石栏板已无存,桥身尚保存原状,因修建道路埋于地下。桥距马路东便道约1 2米,距马路西便道约2 2米,桥拱最高处距马路路面约0.3米。今西单北大街原称甘石桥大街、元顺城门以北,缘此。[6]

金水河过甘石桥后,之所以沿东斜街斜向东北贴近皇城,本文推测斜街与皇城之间本属于皇城一部分,即元太子宫“西苑”之地,后不知何时将皇城取直(估计1296年筑垣墙时)。

云岩观(今平安里南侧)后身为金水河和萧墙

《析津志》记:云岩观,在金水河西,与高□寺邻。”“大德元年,(黄道盈)云游至大都集庆里,得地二亩,建云岩观,起三清殿,殿之后建一室,为供老人之计。”此大都集庆里应为紧邻西皇城墙垣的集庆坊,即今平安里南部,金水河即萧墙西护城河。

关于云岩观,有元代宋褧《咏御沟》[7]诗为证:“决决穿云出涧初(源自玉泉山),千回百折到皇居。行人不敢来饮马,稚子时能坐钓鱼。内史府前晴滉漾(流过官府门前),云岩观后晚舒徐(观之身后,观坐东朝西)。波漫略彴(小木桥,金水河上有木桥)通丹禁,风飚辎轿(宫女车轿正过桥)映画裾。三月霏烟著柳杨,九月凉露泣芙蕖。荒唐莫说流红怨,自是清涟解起予。”御沟即金水河,诗中所提云岩观当为御沟西侧集庆里的云岩观。此条很重要,说明西安门以北至平安里处,有一座云岩观,坐东朝西,其后身为金水河,金水河上有木桥,过桥“通丹禁”即贴近萧墙,甚至可能有红门可进入西苑。

元史》志第十六河渠一:“至大四年(1311年)七月,奉旨引金水河水注之光天殿西花园石山前旧池,置闸四以节水。闰七月兴工,九月成,凡役夫匠二十九,为工二千七百二十三,除妨工,实役六十五日。”“隆福宫前河,其水与太液池通。英宗至治二年(1322年)五月,奉敕云:'昔在世祖时,金水河濯手有禁,今则洗马者有之。比至秋疏涤,禁诸人毋得污秽。’于是会计修浚,三年四月兴工,五月工毕,凡役军八百,为工五千六百三十五。”

《日下旧闻考》引《辍耕录》记御苑:“御苑在隆福宫西,后妃多居焉。香殿在石假山上,……圆殿在山前,……后有流杯池,池东西流水圆亭二,……东西水心亭在歇山殿池中,……池引金水注焉。”

上述金水河即为从甘石桥向东的分支,而且是在金水河北支修建通水约50年之后才开通的,更加证明了北支的存在和重要意义。同时证明金水河补充太液池水至少不是主要目的,而且之所以皇城西护城河不采取自北向南流方案,是因为本文前面提到的如地形限制和服务西南皇家用水、统筹兼顾的最优设计方案。如从西直门内大街南侧直向东南,经平安里、厂桥到北萧墙外,虽然是直接进入大内的最佳方案,但是却无法照顾到皇城西护城河及西苑用水,若分支西护城河,则无法照顾到西边的社稷坛、白塔寺、曩八总管府等处用水。上述推测的河道位置及走向其实与元大都考古结论和《元大都复原图》[8]基本上吻合(排除利用高梁河西河情形)。

据说在兴圣宫前还有一条水:“在今刘兰塑胡同之西,西什库东南角上旧有一石桥。一九三七年以前尚留有遗迹,今已废弃,难指其确处。但是,可以证明此处确有一水流过,可能是兴圣宫前之水。”[9]不排除也是金水河后期的一条小分支而已。

据考古记录,上世纪50年代,拆西皇城墙时发现了城墙西南角处拐角基础,但未作发掘。40年后,考古人员为配合西黄城根道路改造工程,对这处转角遗址与墙基下的一处过水涵洞进行了考古发掘。发现城墙转角自上而下依次为1.3米残高的墙体、两层砖砌的墙基与三合土夯土层。它的发现,准确地标定了明清皇城的西南角。此外,在该转角北侧3.75米处发现一地下过水涵洞,东西两端各置铁栅一道。涵洞两侧连接东西向砖砌沟渠。结合上世纪70年代曾在甘石桥下发现一条水道,与该涵洞的沟渠属于同一时期,且可以连为一体。考古判断由此确定了这条水道就是金水河向东的分支,也确定了金水河分支进入皇城的具体位置。[10]不过这支分支修建于金水河主河道开通近50年之后。

7.2 皇城北

《析津志·河闸桥梁》中有关北金水河的记载如下:

万新仓,金水河(桥)一。”说明万新仓在大都西城或北城,邻近金水河,具体方位不清,可见前文“南葫芦套”一节。

海子西,金水河(桥)一。”说明在今地安门西大街,元皇城北萧墙外跨北金水河(护城壕)上有桥,一说为今厂桥前身。

象房,在海子桥金水河北。”再次说明北金水河邻近海子一带,其中“海子桥”疑为沟通海子与太液池的西压桥,不是指万宁桥。

北金水河直到明代可能还存在,袁宏道在其《答梅客生》[11]文中写道:“一春寒甚,西直门外,柳尚无萌蘖(言西直门外尚不可游)。花朝之夕,月甚明,寒风割目,与舍弟闲步东直道上(东直门内大街),兴不可遏,遂由北安门(清改地安门)至药王庙,观御河水(即金水河)。时冰皮未解,一望浩白,冷光与月相磨,寒气酸骨。”文中描述了北金水河冬季结冰情况。但亦可能指的是什刹海和北海,也称为御河,北海的金鳌玉蝀桥也称为御河桥。

金水河绕行今平安里在地形上合辙,如果抄近路走兴圣宫南侧斜向东北奔北海后门,看似便捷,但地势先下后上,不符合水流规则。

7.3 皇城东

皇城东不是金水河,是通惠河,也称玉河、御河。为资证皇城护城河形制,特说明如下。

根据文献考证,需要说明的是通惠河也不完全是新开河。通惠河起自大都城北的海子,出万宁桥、澄清闸东南行,穿过皇城东北角,沿今南、北河沿大街一线向南。当时大街是河道,元大都皇城东墙就在该河的西岸不远。《元史·赵孟頫传》中记述说,元朝初年,赵孟頫上朝时骑马经“行东御墙外,道险,孟頫马跌堕于河”。丞相桑哥将此事报告元世祖。元世祖对赵孟頫十分信重,为此特下令“移筑御墙稍西二丈许”,以免赵氏再次为上朝跌入河沟中。为什么赵孟頫会走到萧墙与护城河之间呢?因为元初的萧墙只是栅栏或“木骨泥墙”,而且通惠河开凿前只是一条小河沟,估计赵孟頫是为了抄近道走到墙根下的小道上。通惠河开通前就是利用旧有河沟作为护城河的,水道水源皆近似后来的通惠河,河沟还比较浅狭,郭守敬依此掘宽掘深为通惠河,而不是平地新挖河。赵孟頫堕河事发生在至元二十七年(1290年),也就是通惠河开凿前三年。由此可见,在通惠河开通以前,今南、北河沿大街就已经有一条河沟了。至元三十年(1293年)九月,平章不灰木奏言在这里建仓,正是通惠河凿成通航的当年。这条皇城东墙外的河沟已经加深、加宽成为通惠河的航道。由于河道的西侧是元朝皇城的东墙,又称东御墙,所以这段河道也叫御河。不灰木奏言中所说的“东城红门内隙地”,指的就是已因“赵孟颊堕河事件”而向西移筑二丈许后的东皇城墙内空地。在得到元世祖的允许后,至元三十年(1293年)这道皇城东墙又向内即向西收进去了50余步。按1步折合5尺计算,这次东皇城墙向西又移了近25丈左右。两次则一共向西移进了近30丈。元朝政府在通惠河经今南、北河沿大街的西岸的原东皇城内空地上又盖造了不少京仓。 

(未完待续,预计分三期)


[1]王锐英,金中都和元大都之周桥与龙津桥相关地理信息勘正,2019年7月。

[2]王宗昱,金元时期北京地区全真教活动,2003年10月北京大学会议报告。

[3]杨宽,中国古代都城制度史研究,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年12月第1版,第470页。

[4]谢燕,王其钧著,私家园林,中国旅游出版社,2015.04,第196页。

[5]于德源著,北京漕运和仓场,同心出版社,2004年06月第1版,第149页。

[6]《北京百科全书西城卷》编辑委员会编,北京百科全书西城卷,奥林匹克出版社,2000.12,第110页。

[7]《燕石集》。段天顺,李永善编者,水和北京:北京历代咏水诗歌选,中国水利水电出版社,2006.11,第56页。

[8]汪德华著,中国城市规划史,东南大学出版社,2014.10,第105页。

[9]《建筑史专辑》编辑委员会,科技史文集(二)建筑史专辑,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1979年10月第1版,第25页。

[10]郭京宁著,穿越皇城,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09,第37页。

[11](明)袁宏道著;孙虹,谭学纯注评,袁宏道散文注评,上海古籍出版社,2016.11,第10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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