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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老呼市——我和我的父辈

 青城历史聊斋 2022-07-13 发布于内蒙古

    我的父亲张冠无先生,河北唐山市西缸窑三益村人,1953年考入河北农学院农学系(现河北农业大学),在三哥的资助下完成学业,因家庭成分原因,没有选择回家乡唐山参加工作,而是在1957年大学毕业后选择了坝上地区进行莜麦(燕麦)的科学研究。

    在那个年代,坝上的自然条件很差,气候寒冷,据说冬天气温经常零下30多度,滴水成冰,平时沙尘暴也很多。关键那时候搞科研,在经历多年战乱和积弱,莜麦这个当地人及周边人的食物对于全国大多数地区太陌生了,很多可能连莜字怎么念都不知道,在坝上地区父亲就和他的团队开始了艰难的科研之旅。

    说起莜麦,可能很多人不知道,但说起燕麦,很多人就知道了,并且现在是内蒙古特色农作物,富含β-葡聚糖,对三高和糖尿病患者都有很好地食疗作用。但那时莜麦是什么,燕麦是什么,人们不是太关心。因为那时刚建国,一穷二白,百废待兴,但填饱人们的肚子是重中之重,水稻和小麦是热门科研项目。所以国家和人民对这种小众作物基本过问很少。

     我不知一名新中国培养的农业大学生为什么会选择这么冷门的课题,据父亲当年跟我讲,当时感兴趣的是医学,考大学时想报考医学院,但是学校一纸通知,因为国家需要农业人才,需要解决吃饭问题,所有的同学都要报考农业学院。所以就报考了河北农学院,而且上农学院国家资助较多,也不想给三哥造成太大麻烦。

    父亲口中的三哥,我只见过一面,大概是1984年左右,1980年我们家举家从河北张北县农研所来到位于呼市的内蒙古农研所(今内蒙古农牧业科学院),父亲的三哥,即我叫三大爷,去北京开会,得知我家到了呼市,从北京专程来到呼市相见。哥俩相见分外高兴,到现在我还记得当时的场景,三大爷1949年参加过渡江战役,据说就读于林彪在武汉办的军校,但由于家庭成分问题,调去海南搞基建,又从海南调至新疆伊犁地区军马场,后转业到伊犁外贸局,全家落户新疆,落地生根。在我的记忆中,父亲的亲人很少提及,只有三哥是他提到最多的,也是跟他最有感情的。

  听父亲当年的同事,现在全国著名的燕麦专家杨才叔叔说,那时由于没有相关文献的参考,也没有科研项目的借鉴,父亲带着他们爬山涉水,在坝上高原和内蒙古高原到处找野生莜面,经过杂交等方式选出最优的父本或母本在进行优化,由于缺少经费,像一些农活,播种,收割都是自己上,我就想搞农真是不容易,比农民的活儿都多。

 在小时候,父亲下乡蹲点,一般都在武川,固阳,四子王旗,锡盟等地,没办法,莜麦就爱长在穷乡僻壤山沟沟,印象中,父亲一下乡就是好几个月,回来的时候,胡子拉碴,身上还有一股说不上的味道,母亲把他拦在门外,拿上换洗衣物先去澡堂洗澡,洗完澡再回家,因为父亲身上带的虱子太多,母亲怕虱子窜到我们孩子身上。

  父亲拿上换洗衣物,叫上我一起去泡澡堂子。

 上小学时,有道数学题不会做,问我父亲,父亲看了看题,面色突然凝重起来,说这个题出的不错,你们这么小就能学到这,很好。父亲坐在桌子上,开始冥思苦想,一会儿又拿出他的专业计算器,算了起来,半小时后,父亲说做完了,又不懂的可以随时问,我很高兴,拿过答案一看,傻了眼,父亲计算的过程和结果我根本看不懂,全是些稀奇古怪的符号,拿起书本对了半天,根本看不懂,想找父亲问,却找不到,问妈妈,说叫去开会了。我给妈妈看,妈妈说我也看不懂,但人家是大学毕业,应该没错吧,明天给老师看吧。

 第二天心情忐忑的交了作业,到放学时老师叫我去办公室,老实说作业谁替你做的,我说我爸,你爸干甚的,我说农研所搞莜麦的,老师说以后不要让你爸教你了,让你妈或你姐教你,你爸做的这作业,我也看不懂

 哈哈,当时还闹了笑话,妈妈说,大学生教不了小学生,搞得我爸也一脸懵,说怎么会不对呢,我们做科研类似的计算问题也有啊,一定要数值精确啊。

  上高中时,父亲的课题组成果频出,父亲在农科院的职称也在升高,当时有些同学顶了父母的班在农科院上了班,我两个姐姐也都在农科院上了班,我看到顶班的同学每天自由自在,花钱也大手,羡慕不已,想让父亲也给我谋个班,哪怕先是临时工,我父亲坚决不同意,我正直青春期,逆返心强,不同意我就不好好上课,不吃饭,几天下来,母亲着急了,开始和父亲商量,但父亲还是一脸坚持。晚上饿的不行,二姐偷偷地给拿点馒头,咸菜,父亲也睁只眼闭只眼,一天晚上,我躺在写作业那屋的沙发上,黑着灯,肚子饿,感觉自己快坚持不住了,有点非人的生活。突然门轻轻的开了,爸爸进来,也没开灯,坐在椅子上看着我,我故意赌气翻了个身,爸爸开始自说自话,说他的家庭,说他的经历,说他身边的一些事,我听了半天,最后搞明白了,父亲的意思是,我们家族历史上是书香门第,不学习是没前途的,现在你辍学来做临时工,将来你会后悔的,作为父亲,坚决不能让我在学习的时候去做别的,学习就这几年,就算上最差的大学,也要坚持完成学业,这是人生的任务。

  我看到黑暗中他边说话边吸着烟,烟头在黑暗中一明一暗。说了很多,说完出去了,一会儿姐姐端了碗红烧肉和俩馒头,我吃的很香,边吃边想,父亲说的对,还是要上学,还是要学习。

 到现在我都记得这件事,也记得那天晚上,在人生的关键时期指明了方向,讲清了道理。也让自己把学习养成了一种习惯。

 父亲离开我19年了,但是我觉得他是换了种陪伴着我,每遇到挫折,每完成一件高兴地事,我都在心里跟父亲说,我觉得父亲在跟我同欢乐共努力,他在暗中帮助着我,也是我对家庭,对朋友,对工作的不离不弃。

   父亲,我也要成为您那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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