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一则通报,引爆了热搜—— 武汉大学确诊一例霍乱病例。 图源:新浪微博 7月9日,武汉大学出现一例感染性腹泻病例,被诊断为霍乱。 目前患者病情已经得到控制,症状已消失。 专业机构也对学生宿舍进行了临时封控和消毒,未发现新增病例。 也就是说,这一例引发社会大讨论的霍乱,已被有效控制。 但网友的慌张、猜测和发问并未因此停止。 昨天,猴痘跟着霍乱一起上了热搜。 图源:新浪微博 今天,热搜上依然有人在问:感染霍乱有什么症状? 图源:云合数据 这是一种突然被点燃的焦虑—— 我们都知道有一种危险的传染病叫“霍乱”。 但我们对它的了解,实在太少太少。 少到几乎没有任何具体的概念。 少到一提及,就能脑补出一万种最差的可能。 无知生发恐惧,战胜始于了解。 今天,她姐想聊聊它——霍乱。 霍乱,古早传说? 很多人说起霍乱,都觉得那是一个只在课本上见过的久远历史传说。 像“天花”一样,是已经古早到不像会出现在2022年的词。 图源:新浪微博 它唯一能让人联想到的,只有马尔克斯那本畅销全球的《霍乱时期的爱情》。 图源:新浪微博 有人不知道它怎么传播: 是通过空气吗? 感染的人是吃了海鲜,还是去野外游泳了? 图源:新浪微博 也有人已经产生ptsd: 又在武汉,会不会武汉又要封城啊? 图源:新浪微博 这些都是普通人基于不了解霍乱,而产生的千奇百怪的猜测。 因为我们都隐隐约约知道,霍乱曾经给全人类带来过无尽的恐惧。 它如鬼魅降临,以高传染率、高致死率随机收割性命。 数以万计的死亡,波及全球的恐慌,均已留存在历史和我们的集体记忆之中。 霍乱如死神。图源:网络 那对当下的我们来说,霍乱到底意味着什么? 历史上的霍乱,确实可怕。 它于1817年横空出世,在这两百年间,以堪称惨烈的方式,影响着人类历史的进程。 在中国的40种法定传染病中,仅有2种可被称为甲类—— 传染性极强、致死率极高的鼠疫和霍乱。 霍乱杀人迅猛,致死率在20%-60%间,感染者通常在一两天就会死去。 且,体液的大幅排出会使得患者去世时体重骤降,形容枯槁、死状恐怖。 科普动画:The Story of Cholera 一开始,以水为主要传播媒介的霍乱被看作是“地方病”与“时代病”。 印度恒河三角洲被称为“人类霍乱的故乡”。 那时人们生饮恒河水,却又有着向里抛扔尸体与排泄物的传统。 没有足够的卫生意识:茅厕可能建在河流边,人们在河里洗澡、洗衣,转眼又将水装在罐子里带回家做饭。 科普动画:The Story of Cholera 当有人不幸得了霍乱,病毒将通过他的排泄物于水流中传播,寻找下一个感染对象。 如此打造出了一个完美的病菌温床。 印度最早对于霍乱的相关记载可以追溯到1498年,虽然那时,它还不叫霍乱。 而此后,霍乱也并没有停留在印度。 它是少见的横跨东西半球的传染病。 它曾7次走出恒河,引发全球性流行, 而最新的一次,席卷五大洲140多个国家和地区,至今仍未停息。 大规模传播预示着,霍乱开始将死神的镰刀挥向了全人类。 第一次(1817—1823年)大爆发。 一开始是在印度的加尔各答,一种奇异的瘟疫肆虐着。 那是一个此前没有人见过、预想得到的惨烈画面: 有的人还活着、却看起来像干尸; 有的数小时内脱水死去,只留下一具黑蓝的体壳。 科普动画:The Story of Cholera 感染者即使不进食也会产生“洗米水”一样的腹泻和呕吐。 他们一天能排便数十次,排出总量达2000-4000ml几乎等同身体里所有血液,严重者可每小时失水1升。 科普动画:The Story of Cholera 从村庄到小镇、从沿海到内陆、由东部至西部,霍乱吞噬掉无数生命。 100年间,印度因此死亡了3800万人。 而英印战争的持续,使英国殖民者踏上了印度的大地,又将香料和传染病一同带回到欧洲。 仅1831年这一年间,欧洲就丧生了90万人口。 科普动画:The Story of Cholera 霍乱自此逃出了恒河,成为人类历史上与天花、鼠疫并称的三大恶疫之一。 它无比迅速,第二次爆发即全面攻略了欧洲,又在第三次爆发中席卷了全球。 直到20世纪末,仍制造出卢旺达难民营的惨案。 那时难民刚逃离出一场内战屠杀,却因感染而接连死去。 葬坑的挖掘速度赶不及细菌的传播,几天内街道遍布腐臭,尸体叠着,长长地排列在路边...... 图源:网络 被这“曾摧毁地球的最可怕的瘟疫之一”经过的地方,尸横遍野,土壤能渗出血迹。 这是人类在霍乱的围攻下节节败退的惨痛历史。 也是人类逐步认清霍乱、和抗争的历史。 在第二次(1826—1837)爆发期间,霍乱一路蔓延至欧洲西部,夺走爱尔兰10%的人口,又于意大利收割了波旁王朝国王查理十世的性命。 “每20个俄罗斯人中就有一个死于1830年那次霍乱爆发,每30个波兰人中也有一个死于该病。” 这话并不是危言耸听,但这时,霍乱在人们心里,已经从女神降下的天罚,变为有毒的瘴气。 人们意识到了霍乱的大流行轨迹或许与贸易有关。 只是,彼时的人类,面对肆虐的霍乱仍无能为力。 《柳叶刀》杂志绘制霍乱流行地图 极致的黑暗后,也许会出现曙光。 1854年,在伦敦的索霍区街道突然空了1/10,500多位居民在10天内先后死亡。 被誉为吹哨人的科学家约翰·斯诺,冒着感染的风险挨家挨户调查,绘制了伦敦的霍乱地图,发现有两处的人几乎无人染病。 一处,是该地独立供水的监狱。 而另一处,是很少喝家里的水,直接喝啤酒的啤酒厂工人。 问题出在了水源上。 于是,斯诺将自己绘制的霍乱地图和调查报告交给了政府,并说服政府关闭了“毒圈”中心的水泵。 现代流行病学之父:约翰·斯诺 结果得到了证实,水泵拆除后,伦敦的霍乱得到了平息。 受斯诺启发,牧师Henry Whitehead也在继续验证的过程发现了“0号感染者”,解释了水中的病菌从何而来: 一个母亲将患病婴儿的洗尿布水倒入离水井三英尺的污水池,导致后续感染。 最为惨重的,是第三次霍乱大流行(1846-1860年)。 但这次,弗洛伦萨大学的解剖学教授菲利波·帕西尼也疑似发现了霍乱弧菌。 可惜这些理论并未顺利被学界接受,这在他死后才得到重视,最终这位教授一生未婚、贫寒地去世了。 霍乱漫画:1883年埃及检疫 霍乱一次次大爆发,人们离真相越来越近。 与此同时,即便大流行仍在1863年、1881年、 1889年多次爆发,但随着卫生条件的进步,这时霍乱主要肆行于第三世界的国家。 直到我们如今身处的1961年至今的第七次大流行,变数又来了—— 这时的霍乱菌株由O1群变为O139群。 生命周期更长,对环境抵抗力更强。 2018年《中国感染与化疗杂志》提供的数据显示: “霍乱影响全球40多个国家,每年约有290万 人感染霍乱,9.5万人死亡。平均每年全世界霍乱病人的治疗和住院费用估计为20亿美元。” 似乎一切又在反复。 科普动画:The Story of Cholera 200多年间,6次起源于印度的古典霍乱大流行,1次新型霍乱大爆发,造成的死伤不可估量。 短暂的平静期后,人类又被更加猛烈地攻击。 真的束手无策了吗? 人类已有对抗霍乱的武器 霍乱在全球的七次大流行,自然也波及到了中国。 1820年(嘉庆二十五年),霍乱传入中国。 一路从华南传到长江流域,蔓延至东北。 在1912~1938年间,霍乱严重流行的时间长达13年。 这次霍乱涉及了我国312个城市,共计10万余个上报病例,死亡超过3.4万人。 但因为当时国际上已经有了成熟的防治经验,疫情最终得到了控制。 最近我国的一次霍乱大流行,发生在1946年的上海。 图源:上海市地方志办公室 从当年5月开始,霍乱出现,6月到达巅峰,8月减退,9月解除警报。 这次霍乱流行共发病4415例,死亡353人。 自此之后,霍乱没有再在中国大爆发。 所以,才有人以为霍乱早已消失多年,以为这次武汉大学的一例是凭空出现,以及出现如此强烈的恐慌。 但其实,霍乱从出现直到今天,从未彻底从我们的生活中消失。 近些年,每年都只会有零星的霍乱确诊病例出现。 2012年10月,湖北黄石确诊3例; 2013年6月,全国确诊8例; 2013年7月,全国确诊6例...... 图源:新浪微博 2021年,全国确诊5例。 但在2001~2021年这20年间,因霍乱死亡的人数为0。 图源:卫健委 但,霍乱也早已褪下神秘的外衣,远没你想象中那么可怕。 人类对霍乱已经有了足够的了解—— 它由霍乱弧菌引起,通过水或食物进入人体后,病菌在肠道繁殖,造成严重的腹泻、呕吐、脱水。 而助长霍乱传播的两大条件,是不合理处理饮用水,和人类的粪便。 在我国,它的流行时间为3~11月,其中6~9月是流行高峰。 我们也掌握了治疗方法,因而只要及早发现,治疗霍乱其实并不困难。 图源:七十二家房客 随着流行病学和微生物学的发展,霍乱笼罩在全人类上空的阴影,早已成为昨日历史。 一代代不断抗争的医学工作者,把它鬼魅的身影还原成结构和数据。 就像张文宏医生所说的,曾经霍乱如同死神的镰刀,但我们已经有了对抗它的武器。 而这,也是她姐想写这篇文章的原因。 因为一如我开头所说—— 无知生发恐惧,战胜始于了解。 越了解霍乱,就越能放下对它的害怕。 图源:七十二家房客 现在,霍乱主要危害的是难以获取清洁水源的极度贫困的人群。 在我国,在医学水平不断进步和人们卫生意识提高之后,霍乱的感染率和死亡率都已经急剧下降。 一旦感染了霍乱,只要及时就医,治愈并不困难。 而且现在已经有了成熟的霍乱疫苗,如果要经常去野外工作,或者去高危地区,可以提前接种疫苗。 在日常中,我们的生活习惯也可以参考武汉大学前天发布的《夏季肠道传染病预防提示》。 注意饮食安全,勤洗手,喝开水,忌生食,防止病从口入。 总之一句话: 霍乱,可防,可治,也可控。 图源:武汉大学官网 当然,她姐也深深明白,武汉这一例霍乱引发的大讨论的背后,有更为深层的社会焦虑。 其中有我们因为了解霍乱太少,而生出的恐惧。 更多地,是这这三年来,我们被疫情折腾得身心俱疲。 所以,“霍乱”“猴痘”“传染”这样的关键词,轻易就能戳中大家敏感的神经。 网友都忍不住要大呼“这个世界随时都要崩塌”。 图源:新浪微博 三年疫情全球传播的惊慌和荒诞感,把每个人卷入了一种朝不保夕的不确定之中。 我们已经不敢,也不愿再去想,如果再有一个巨大的变数袭来,又会再带来怎样不确定的未知。 这几年,我们难免会觉得恍惚。 时间的流逝变得模糊,生活在停滞中流动,又像在变化中驻足不前。 似乎有种一触即发却又隐秘的危机,埋伏在未知的近处。 伴随着不定期的封控、裁员、屯物资,我们在对疫情结束的期待里,不知不觉走过了战战兢兢的三年。 我们的生活,充斥着巨大的不确定性与无力感。 每个人都太累了,太难了。 我们期待重启生活,不愿再面对变数。 好在,霍乱不会流行。 以现在的医学水平,和城市环境的改善,霍乱也不太可能再大爆发。 两百年前的死神,不会再次降临人间。 人类早已掌握了对抗它的武器,了解了它,也战胜过它。 但我们依然带着这种不安,不可避免地陷入了一种持续性的、漫长的焦虑。 这种“焦虑”从内向外,席卷了你我的生活,把这本该享受美好阳光和夏日的时光,也变成了一片焦土。 我们无法从焦虑中抽身,更无法在焦虑中、在废墟上重建生活。 我想起周轶君在《圆桌派》上说的那句: “焦虑的反面,是具体。” 所以,别再为眼前看不清边际的、宏大的黑暗,和那些遥远的、不确定的问题而焦虑。 去行动起来吧,把生活变得具体可见。 去享受难得的堂食。 去拥抱大把的阳光。 去草地,去运动场。 去遛狗、去骑行、去溯溪、去痛快玩一场飞盘…… 把自己晒得黝黑又怎样,那都是你和时间、和世界对抗的痕迹。 她刊 资料来源: 1.1854年的伦敦霍乱与传染病学之父——约翰·斯诺;中国抗生素杂志 2.张文宏:霍乱如同“死神”的镰刀,但我们已有对抗的武器 3.武汉大学确诊 1 例霍乱!这种甲类传染病是啥,要怎么预防?;丁香医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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