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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夷地琐记 | 孟定

 颐源书屋 2022-07-21 发布于云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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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定是位于临沧的一个低热河谷冲积盆地底平坝,北面比南面稍高,南北长20公里,东西宽5—6公里,面积近100平方公里,呈不规则长方形。整个坝子平均海拔只有511米。南汀河由北向南蜿蜒流过。特殊的地理位置造就了孟定坝独特的气候条件,被人们称之为“天然温室”。丰腴的孟定坝养育了一代又一代温柔多情的傣家人。

    本文主要介绍方国瑜先生在《摆夷地琐记》当中记载八十年前上世纪30年代的孟定风土人情(照片均摄于当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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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至孟定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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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定埧子内与耿马交界处之桥

孟定坝与耿马坝有大山相隔,各辖于两个不相统属的土司,而孟定坝却有一半属耿马,这种情况实不多见。另有一个孟定广为流传的故事也对此状作出解释:耿马孟定两土司相约,次日一早各自从家出发相向而行,在哪裡相遇便以哪裡为界;耿马土司不睡觉,连夜往孟定赶,孟定土司是大烟鬼非睡懒觉不可,所以出发没多远就在南滚河(即方国瑜文章之「南公河」)边遇上了耿马土司,孟定土司不服,两人就在河边撕打,在地上滚来滚去,该河因此得名,「南滚」是傣语,意为「打滚的河」。这种二首脑相向走路以相遇处为界来解决界务问题,结果一方不睡另一方因抽大烟睡懒觉导致定界不公的故事,在孟定和耿马之间的勐简也用于解释勐简与大寨之间的分界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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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畜在独木舟上渡孟定河

此影像为勘界途中之情景,标题之孟定河即南定河。 1935年11月至1936年4月,史语所早期研究人员凌纯声、芮逸夫与勇士衡,曾经因为熟悉边务,奉派参加外交部主持之「中英会勘滇缅南段未定界」,跟随勘界委员会至缅甸南大寨开会,并至滇缅边境镇康、孟定、耿马、班洪、班老、猛角、猛董、小腊巴、哈普马、老厂等地,进行当时该段未定界内各民族之调查。 

此次「中英会勘滇缅南段未定界」行动,起因于清光绪二十年(1894)与清光绪二十三年(1897)两次签订之中英滇缅条约,均未完全确认滇缅南段界线,加以1934年2月发生「班洪事件」,英兵为了矿产资源攻打班老下城,中英双方乃磋商设立勘界委员会,职责在将未定界之界线,实地查明,并绘于地图之上。 


孟定坝

        自镇康坝行,山岭起伏,地势较高,居民多汉人及废,四日程至孟定坝,则摆夷地也。十一月二十八日,自大木厂行,六十里至石门坎,竹林密茂,乱石当道,俯瞰孟定平原,田畴万顷,孟定河曲流其中,自蒙化至此五日程,山峡平原,未见如是广阔者。陡坡而下约十五里,复平路五里,至南定河渡口。有寨曰甘露,摆夷三十余户,土人已先为搭棚,息于此午膳待渡。渡船凿木为之,长二丈余,周径可二尺,凿空如槽,用桨无舵,平时仅一只渡,余等以大批人马过路,先遣人征集上下渡口船只备用,以其小,并二只为一,上铺竹篾。南定河发源于顺宁,西入潞江,至此宽十二丈,深不过六七尺,流缓且纡。别河,蒲苇中行六里,过南五河桥,长十余丈,前数年耿马土司所建也。复四里为者哈街,摆夷五十余户,六日一集市,以谷贸易为最盛。出寨而西,三过竹篾桥,至一石桥,名定界河,即耿马、孟定分界处也;孟定平原,半为耿马所属。过河牛队数百,铃声叮噹,从永线寨旁土坡至孟定城,土司衙门在焉,宿于下缅寺中。按孟定平原,四面高山,东西约九十里,南北则二十里至四十里,南定河冲积所成者,在此休息一日。余一人率数头目邦莫,尽山塞赴班洪,南行五里即登松林山,以六十里至会闹,三十里,居民多山摆夷,即卡瓦之与摆夷同化者,邦莫下山至小南河,即孟定与班洪分界处也。余至班洪,留数日至南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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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竹杠直接穿入两个?筐的吊耳,是沿边很多地方的傣担物的共同方式。影像中有三个女人在往寨外走,好像都担著东西,走在最后的担在身后的是个蔑桌。孟定傣出寨子往返一般都要结伴,而且结的伴一般是同性别,即便夫妻同时出行,也会是夫结男伴,妻结女伴。

1980年代以后,可以用于运货的手扶拖拉机逐渐普及,很可能源于女人不能使牛的传统,女人不开拖拉机;而男人一般不卖东西,于是夫妻不结伴出行的传统有所改变。影像中还有一位小和尚在往寨内走。此桥下那个竹筐很可能装著鹅卵石,这种桥墩在汛期不易被冲毁。傣的全竹和藤结构的桥可以做到至少负荷小汽车(江和江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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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桥所有的构件都是竹子,易搭建也易毁于洪汛。傣族纯粹用竹搭建的桥梁的承重至少可以达到供小汽车通行的水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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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傣女所荷的草傣语称「摩盖」,当地汉话称「木蜡烛」,植物学名「五节芒」(Miscanthus floridulus),禾本科芒属;业经处理,是孟定傣用于做屋顶的两种草中较差的一种。在盖屋之前,要先将这两种草中的一种以竹为骨架编成长约两米的一片片草排,此活一定是女人所为,在屋顶上铺草排则一定是男人的事。 

此人走在一片宽阔的草地上,当时的孟定坝子这样的草地很多,会用于放牛,也会用作大型庆典的场所,并不耕种。这样的「资源」当然令汉人垂涎三尺,乃至,虽畏惧弥漫于此的「瘴疠」,前来殖民「开发」的汉人民众仍不可扼。但毕竟,瘴之死亡威胁构成屏障给予傣人些许福佑,否则此景应早已不复存在。1958年国家移汉民至此建立国营农场垦殖,随后瘴疠和草地逐渐消退,阻挡汉人殖民的生态屏障亦渐坍塌。


匪警        

        十一月二十七日,偕耿马土司罕富廷,自南大至糯俄,有上下二寨,寨旁水塘,长芦苇,摆夷语糯之言塘,俄之言苇,此寨水塘芦苇,故以名之。寨属孟定,多汉人,宿田姓宅;田原籍汉中,随父官缅宁,落籍于此。是夕安然人睡,半夜马户大呼:有贼,快拿枪来!梦中惊醒,不知所措,余等固无枪,马户虚张以惊贼耳;欲出,恐为贼所逞惟在室内呼声应之,静听贼已远逸,而心忐忑不安,嘱马户往报耿马土司处,派数名团兵来保卫。以土司露宿距此二里之山中;而无一人敢去。余久经内陆旅行,未曾见土匪面,在此深山,距入人户,惟恐再度来顾,披衣坐至拂晓,始放心人睡,醒来已七时。犹未饭,耿马土司已先行,留数名团兵为余等卫护,八时半始成行从此斜坡七八里,即陡峻而下者约二十里,满山竹林,至山脚芦苇中行三里,「。达小南滚河,有竹桥,马涉水深及腹,此距小南滚河入南定河不过五里也十五里过缅打寨,缅打摆夷语下城也,昔土司居此,有缅寺,瓦屋。五里而至孟定土城,宿上缅寺。耿马土司已先至,趋来间曰:遇股匪否?答无之,乃告:伊等下至糯俄山脚,距小南滚一里许,匪徒三十余人突出行劫,所幸因昨晚糯俄匪惊,命团队实弹戒备行,队长指挥得力,即速射击,匪遁,追至火塘,则煮熟一锅粥犹未食,团队追之急,匪逃入芦苇中,追之前进,泥深没胫,始退回云。余等途中见米,亦疑之至是始知匪适散去,得安然无事,亦云幸也。后闻自糯俄来者曰:村民在芦苇中发现三尸,即岩帅卡瓦也。

        是夜九时人睡,夜半闻枪声,旋有缅宁商人来报日:伊等行商至此,露宿下城缅寺旁,匪众来劫,什物尽掠去,往报孟定官署,吏目以土司不在家,拒门不肯救,故来报耿马土司处,请求追击;然匪徒已不知去向,且恐来扑此,乃派团兵四面保守。闻土人曰:岩帅匪往英国委员处投诚,其一部分将劫杀中国委员,须格外戒备也。逾时未闻异动,始入寝,三宿于孟定即赴耿马。

        二月三日自耿马归,率团兵十四名,过耿马梁子,宿邦望。伙头言:昨午有匪劫商人,向四方井而去。次日余等过四方井,团队队长南敏文,指挥士兵,沿途搜索前进,及抵四方井寨土名宗诺,摆夷民团数十趋至,告昨夜匪徒数十来劫寨,适耿马三太爷按罕富廷之兄今任区长在,出兵往击,匪人山,今午三太爷行,匪又来,头目即召集民团进,匪向南定河源而逃,现在搜索中,恐间道来犯,故留数十名守之匪至此,距余等来仅二小时,未受惊,亦幸事也。余等不敢久留,随山麓西行十五里,至金线寨缅寺宿焉。遇三太爷,告曰:来劫者,岩帅十余名,个个有新式步枪,数月来此间平静,今出意外,几为所是也。余前闻岩帅匪来将劫杀中国勘界委员之语,至此益信;不然,此间久无匪风,何以适余等过糯俄来劫,今过四方井亦来,且事发在余等将至前一二小时也。岩帅原属澜沧,今设沧源设治局,在卡瓦山裸黑山,以岩帅最久,受毒最深,为势力中心,凡入,平时以劫掠威胁其他寨民,不从则杀人放火之祸至,附近数百里莫可谁何,此次勘界,派其余众乘机将杀中国委员,其用心至愚,手段亦最毒也。金线距哈寨不过五里,次日循前所行经之道至孟定城,又次日赴岗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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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定原始

        孟定头目岳相,为余述孟定原始之传说曰:大猛卯按麓川宜慰司,土官夫人乃宗,身怀六甲,偶日披红毡卧户外,向日取暖,有大鹏旋空见之,以为肉食,捕而腾空,东南飞,栖于鸾相山(按即孟定坝东之石门坎山)、黄果树上(按:一名大青树,又名神树,亦名老缅树,摆夷语日门洪)。置乃宗于巢,他飞觅食;有僧名叶青者,修道于鸾相山中,行过树下,闻妇人哭,心疑之,乃扎树枝为梯而上。视之一妇人在,负而下,往山中佛寺住焉。数月孕妇分娩,生一子,名曰五的,渐长呼僧为父。年九岁问其母日:吾家何以居此无人之境?母曰:此非吾家故居,父亦非真,原为大猛土官之公子也,乃以来此之经过告之。五的念其父,将往省而不识道将何出,乃祷于天,天阀其情,降一琵琶,五的弹弦作声,群象飞奔而至,五的骑一象背,群象护之,行至大猛卵。五的谒父,以其母所述者告,土官以失夫人,想念不忘知健在,且子已长,喜幸逾恒,善遇之。顷之,五的欲回至其母所,请于父,移民同往,许之,乃率男妇老幼,开荒耕种,孳乳日繁,五的称王于其地即今之孟定坝也。摆夷语称平原曰孟,称琵琶曰定,以天降琵琶而得斯土故名孟定。

又闻之孟定土司族祖罕定国曰:诸葛亮南征时,孟获为大将军治理云南全境,有二弟:孟定、孟连,分封于今孟定、孟连二境为土官,故以人名称其地焉。

        按罕定国颇知中国史事,能以摆夷语述三国演义,所言孟定缘起当出附会。岳相所言,则民间神话,亦不足信。孟定平原狭而长,其东宽而西窄形似琵琶,所以名定者盖此也。又按,孟定一称会定,或以为孟音同梦而讳之,故孟音改会,此滇境旅行者多如此,早起说梦必受谴责。然摆夷语则不讳孟音,考会之言官,孟定土官称会孟定,省作会定,他如孟连之称会连,募乃之称会乃,亦此意,非避讳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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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著的大人是岳相,坐在他身上的是他大女儿的儿子,名ki,岳相身后的三人左起分别是他的大女婿、大女儿和二女儿。允相寨的访问对象布来三先生说,岳相先后有过两位太太,与前面那位生了这两个女儿,续弦后又生了四个儿子。很可能,拍摄照片时岳相的前妻已故尚尤未续。此照摄于岳相家的晒台上。

岳相的两个女儿才貌双全,能文能武:能织很漂亮的马具,能「骑走马」(飞身跨上奔走的马),懂缅文和英文;她们俩都被父亲送到缅甸昔卜去读过书,傣族俗话说「好马在兴威,好女在昔卜。」兴威也在缅甸,亦作「登尼」,即傣族历史上著名的「木邦」。

 「水摆夷」和「旱摆夷」是汉人对傣族的分类。「摆夷」是早先汉人对傣族的称谓,带有贬义,现在已基本改用「傣」。至少在云南西南部的耿马孟定和西部的德宏,傣语的族群自称中也有与「水」与「旱」相应的两分法,但是语义并不相同。与「水傣」所指相应的傣语语音是「傣德」,意为「下方的傣」;与「旱傣」所指相应的是「傣勒」,意为「上方的傣」。而对这些地区的傣族而言,缅族地方在大河的「下(游)方」,汉人地方在「上(游)方」,所以所谓「水」与「旱」之别其实是「缅族与汉族」之别,亦即水傣的文化较接近于缅族,旱傣的文化较接近于汉人。此外,傣勒自己更愿意用「汉」而不是「旱」的写法和语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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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当时孟定傣德(「水傣」)女性的服饰,方国瑜写道:「妇女白衣裙,跣足,梳髻于顶,少女亦然,以毛巾包头鬆且大,手饰多银质,项圈,耳环,手镯戒指,跚步叮噹;闻近年银贵,妇女首饰多出沽,商人运往缅甸云(方国瑜 1943:17-18)。」 实际上,从此照即可看出,未必白衣,不见白裙,但是必定著裙,穿裤还是裙乃男女服饰之关键区分,尤其,女不可不穿裙,男人有时会仿效缅族穿像裙子一样的东西,但是花纹、穿法和此物的名称都与女人的裙子不一样,男人的称loŋtsi,女人的称ʃin;这一制度在二十一世纪初年开始鬆动——不少大姑娘常常穿裤不穿裙;必定梳髻于顶,有些男人亦然,岳相便是;未必跣足,例如此照中右起第一人和左起第二人便穿著鞋(在晒台上可以穿鞋,进屋则绝对不可以)。

站立的六女当中,仅左起第二人的衣裙系手工织的土布所製,其馀的皆为来自缅甸的现代机织洋布或者绸裙。贵族与平民的女性服饰区隔在于,腰带、裙子和鞋子只有贵族才可以使用绸缎,棉纺的土布和洋布贵族平民都可用。当时,傣德与傣勒女性服饰最重要的区别在于衣襟:上衣若为侧面系扣,傣勒系于腋下(同耿马傣),傣德的则未至腋下,亦即水傣的衣襟较窄。 傣有「有伴」(mi ko)的常规,就女性而言,其体现往往是,要与和自己一同参加较正式场合的伙伴打扮相似,影像中的十位女性的头饰有两种——包头和戴花环不包头,两种都有伴。


孟定坝之分割

        孟定坝全区,原为孟定府属,而今以一半属耿马宣抚司,余询其故,土司罕中兴曰:先代会与耿马战,为所败,被割平原一半属耿马,其经过详情则中兴不能对。惟摆夷文耿马源流记其事曰:土司罕世藩在职时,有钦差欧大人来巡边,行至孟定坝,为虎所伤,旋死,朝廷派大员查案,孟定土司按约当罕国荣在任。惧,称欧大人死处非孟定属境,乃耿马地界也,大员来询 Wta耿马土司,,罕世藩#承认之,,以堆银=三席按席名 tan pan晒 &谷HZ用之。..始 TA了命案,,自是孟定坝子之半归耿马管辖,以南公河按即地界河与孟定分界。

        孟定、耿马,自龙川分支,今并姓罕为同宗且屡世姻戚,然以利害时有冲突,而光绪间之战最为激烈。今耿马土司有大头目姓南,称老经猛,威丰五年降生,已八十余岁也,事土司三代,以军功为全区民众所敬重。光绪间,孟定、耿马之战,南老经猛即其主角,余往访询此事经过,曰:光绪二十八年,马集资赶马数百匹赴细甸购货物,归至工隆渡,有水摆夷名波表牙者,孟定人也,聚众劫货五十余驮,逃往南定河北之麻坝(按:即科干)。耿马闻报,以工隆属孟定,且匪首为孟定人,责孟定土司(按:土司罕世杰在任)。赔偿,而孟定土司卸责于麻栗坝,且扣留劫余之货,再三交涉无效,且派兵至耿马所属之金线、者哈诸寨,耿马土司派南老经猛率兵攻孟定。时孟定土族罕定国与土司有隙,为内应二月二十八日破其城,火起,城中房舍尽焚,土署亦毁。孟定以事告永昌府耿马亦往告顺宁府,以孟定属永昌而耿马属顺宁故也,永昌、顺宁两府并调案,然孟定不肯赴顺宁,耿马不肯赴水昌,后即引起永昌、顺宁两府之争。南老经猛传案至顺宁,拘留候案,孟定土司亦被革职,拘永昌,官司十年不能决。适民国成立,免出狱,双方不再过问,以不了了也。又闻罕定国曰:不幸事件发生后,分告水昌、顺宁两府,两知府以案情重大,希得输金故争理此案,然耿马、孟定原是一家,数年后和好如初,明知汉官要吃钱,故相约不再催案,双方原告倒,官司自然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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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定土署

        土署在孟定坝中隆起之一小岗上,南公河流其下,以竹桥通至街子。土署有围墙,广约八亩,瓦屋仅三间,余则草舍,入门广场,牛马粪堆积。场旁监狱称黑房子,犯罪者加铁索于颈而系之柱。从黑房子旁人即至瓦屋,土司居之,其东则另成一院,虽草舍,特高大,土司妇居之;闻衙门以高大草舍为正房,土司固当居此,以今任土司罕中兴,庸儒无能而好色,与某姓少女私通,土俗凡贵族不能与平民结婚,且土司已娶妇,即今耿马土司罕富廷之姊也,颇有才干,中兴畏之如虎,惟命是听,而私通平民女则屡戒不从,土司妇用计捉奸,聚众痛责某女,中兴犹不知悔,平民女亦以高攀贵族为荣,土司妇无可如何,乃誓与绝交,斥之不得居正房,中兴亦处之自若。余自南大至孟定,与耿马罕富廷同路,中兴妇炊饭款待,以中兴无耻相告,并谓伊已用尽千方百计亦无可如何也。土署事甚简,大小头目时来应公差,至则阶前聚谈,人暮而散。有李师爷者,剑川人,以与余邻封,认同乡,旅居边境二十余年,为土司办理文案已六年,后以案解往镇康。又一李某称李老师大理人,为土司家庭教督,中央研究院设气象测候所于土署东南隅,李习理方法为照料焉。今土署开南门,其东墙外石狮屹立,即未被焚前大门所在,当日壮观,犹可想象得之;闻罕中兴言:土署建自明朝,雄伟为边境冠,光绪二十八年以耿马兵破城放火,后又地方不静,无力重建云。

  所谓「土署」,汉语亦称「司署」、「衙门」;傣语称hɔ,与润宗佛寺大殿内长老坐在其中念经的小亭子的名称同音。它不仅是土司及其中央政权办公的场所,也是土司的官邸之所在。影像中的大门建筑乃草顶土基(晒制的土砖)牆,牆有射击孔,牆上端的一条空挡用以观察瞭望,牆内有上下两层,常设土兵把守其中,可见的确「地方不静」。门前台阶石制并有石狮一对,或显昔日雄风。影像左边露出的二屋顶是草舍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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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孟定司署门前竹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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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署旁之卖食物妇女临沧耿马孟定

影像中呈坐姿者坐在小凳上,应全为傣女性;站立者未必都是顾客。坐者在出售小食品,很大一部分是甘蔗。卖者当皆非专业小贩,此为是在农活和家务之馀。这一聚集发生在「司署旁」而非「街子」上(街子并不紧挨司署),可能与考查组的到来有关。无论是否有关,皆可佐证傣女参与小商品经济活动的日常性不局限于五天一赶的市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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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像中共有三位用竹筒取水的女人,其中两位正在把取来的水倒在一口大锅裡。左边摄入另一口大锅的一角。其右有鼎立的三块大石头,相向的一面色深,可确认这是一眼临时的火灶,亦即,此场合中至少有三口大锅用于煮饭。 原纪录这些人是「摆夷」,傣族日常吃饭的单位是家户,且家户规模都不大,绝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排场。右上边的矩形物很可能是轿子顶,好像是爲了少佔地面,有三顶(站立的竹筒正后方依稀可见一顶)轿子被一端朝上依靠在那裡。很可能,此场合是考查组到来之所致。

右边这位没在倒水者好像是戴著银质大耳环,若是,便可能是山居的傣或佤,因为孟定坝的傣不戴大耳环。 综上述并联繫拍摄日期和方国瑜的考察旅程纪录判断,这一场景很可能是在今耿马县孟定镇芒撒村户诺寨(亦作「贺诺」,方文作「会闹」),该寨当时属孟定土司,傣和佤皆有,考察组在从孟定到班洪的途中宿于该寨佛寺(轿子的影像系艾良女士的辨认;此照的辨析颇得益于杨铸先生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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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定土知府罕中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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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定街子

        土署附近居民百数十户,多旱摆夷,亦间有水摆夷,以早摆夷居平房,水摆夷楼居,故易辨之,然面貌则难分别。自土署过河数百步即为街子,有广东商民七八户。闻初至二十余户,逐年死亡户口减少;自孟定赴南腊途中,有广东墓地,不过六七年而土坟累累也广人沿街而居,亦草舍,惟其式如内陆。

        街子五日一集市,四方来者千余人,以食品交易为大宗,洋广杂货亦七八家;盖此去户板约百里,出工隆渡即缅甸境,内陆与缅甸贸易,有过孟定者,故杂货运至;前无海关,商客较多,今则已设腾越分卡于此,然道路四达,且以麻粟坝商人走私,海关缉私队不能遍巡,收入无几,故每有货少税多,一货数税,以欺边民,维持海关人员生活。广人建财神庙一所于街之南,与其北之缅寺相对。又在街旁设一小学校,学生二十余名,教员席君,四川人,生徒多广人子弟,亦有摆夷,采用商务印书馆教科书,课程亦大致与教育部颁布者同,孟定全境学校,惟此与土署所设者而已;土署仅贵族子弟三四人,此则平民学校也。余等初至之日,小学生提灯欢迎,游街唱歌,在边境睹此,亦饶有意味也。闻清末李子畅先生办边民小学,孟定亦设一校,屡遇年将四十之土人,日曾人校肆业,不久停办,未识一汉字也。席君经商至此,受聘教学,不能操摆夷语,亦不识粤语,惟小学生都已学汉语,教授不感困难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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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在「街天」,即赶街日,孟定街子由四行建筑组成:外边两行房屋,中间两行街篷。影像中最右边的一行是房屋,其左边相邻的棚子离镜头最近的一间即摩盖顶。许多盛满萝筐的白色物品是待售的大米

图片影像最左边站著的两人是佤族男人,约中间背对镜头坐在竹竿上的五六人也是佤族男人,最右边站著的两人是傣族男人,相形之下,左边各拿一根甘蔗站著的三人很可能是当地世居山地的汉人。此三人穿著草鞋,他们后面的一位傣女穿著布鞋。

图片原标题:孟定街子妇女

图片原标题:孟定街子卡喇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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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汉话称参加週期性的市集活动为「赶街」,称这种市集场所为「街子」。当时孟定坝有四个街子,都是每五天赶一次,赶街日各不相同。此照是孟定城的街子,傣称之为kɑ(大街子)。

在傣较多的地方,街子上卖米的都是傣女人。穀子不在街子上出售。 

当时,在孟定,若无非地方性事件,非农业人口很少。但是由于山区种植鸦片而减少其粮食产量,山民们会到街子上买米。

「孟定出产以米为大宗,除供本地及四山居民之用外,多搬运供麻栗坝及镇康县,为出口之大宗,孟定经济财源维持所寄,甘蔗产量亦多,质干均优,四山之出产,则以棉花及鸦片为主,果实如桔,梨,香焦,波罗皆产,孟定有一街市,每五日一集,四方来者平时不下一二千人,坝中之水汉摆夷,山间之崩弄人纯卡,汉人,内陆之小贩,皆来贸易。尤以冬季更为繁茂。滇省腾越海关设分卡于此,驻有少数之缉私队。」(周光倬 1935) 

当时,有两个孟定城附近的傣德(即「水傣」)寨的人会到附近的傣寨收买穀子加工成大米后拿到街子上出售。除大米外,还会在街子上流通的商品有:除米饭外的米製熟食、草烟、缅甸卷烟、茶叶、鸦片、洋布、衣物、草片(用于盖屋顶)、水果、小日用品、铁製生产工具,当地土法製造的纸,食盐、当地土法製做的红糖、猪肉牛肉,竹笋、芭蕉、野菜,当地製作的陶器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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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像中左边三名面向道路者是女人,几乎可以肯定她们不是傣:其一,在这批照片中,不仅孟定傣的,而且所有可确定为傣的影像皆无戴大耳环者,而至少此较近的二人却戴著;其二,共有十个箩筐,可能皆与她们有关。其中四个是用竹杠担的,傣有这种,另外六个则有背带而无穿竹杠的吊耳,背带用于肩挂或头顶,傣无这种箩筐,它们应当是山民的,联系二女的耳环,似乎后一种更能说明她们的族属;其三,这种山民的竹筐内外及周围有一些白色的小球,——很可能是从山区背来卖的木本棉残馀。无论哪种箩筐真正属于此三女,也无论此三女的族属如何,如果这两种箩筐的确分别属于山民和傣,那麽,影像中的状态很可能说明,山民与傣的关系不限于商品交换。

孟定坝子以南的山区有不少佤族居住,至少其中被称作「刺」的服装与傣没什麽区别。笔者在为这批照片所做田野中,常有傣指称傣的影像为「刺」或「瓦」、或者傣德指称傣德的影像为「傣勒」的事发生。「研究民族,不能以服装分之,……,盖同一民族,地异,则生活之环境亦异,不免以地为变其故习也(方国瑜 1943)。」此言有理,服装只是可能却未必的参考或认同因素之一。叼烟斗男子之右手后边的那人,据其斗笠和裙子判断,当是傣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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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立者当中,左起第四人是傣族头人岳相;第六人(背影,包著白头巾者)是佤族,他斜挎长刀右手拿著烟锅;第七人是佤族女人(自称pur rɔk卡喇」的那一支),她嚼槟榔,戴著银制大耳环,挎著白底镶红线条的挎包,挎包下方发亮的条状物是用于疏通烟锅的铁釺;她身后是其同族群的女人,白色包头,相似的银耳环、还戴著银项圈,手拿烟锅,裙子下部有横的条纹;其身后可能是个傣族男人,那时的傣族会披裹棉毯御寒,现在的有些当地人回忆,从前的佤族也会披裹棉毯;他前方的背影是佤族男人,装束与其左边的另一背影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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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孟定街子野佧买香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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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孟定赶街之野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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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贸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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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老妇卖草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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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两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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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街子日之卖物女

标题是「街子日之卖物女」。然而耿马杨德全先生一眼就认出,此女是孟定土司罕中兴的女儿、罕万贤的妹妹召淑英。难道公主会在街子上卖物?在孟定完全可能,因爲孟定应袭土司罕万贤的夫人说,她自己就在街子上卖过米。但是,这位夫人十分肯定地反覆说,此人不是罕中兴之女。从年龄上看似可支持罕夫人的辨识:杨德全先生说此人是罕万贤的妹妹;据罕万贤的墓碑,他生于1925年12月,此照摄于1936年1月,当时他10岁,其妹妹最多10岁,而影像中的女孩像是不只10岁的样子。

孟定土司是傣勒(旱/汉傣)。此女裹著白色毛巾包头,外衣很像是傣勒的(衣襟寛于傣德的,在腋下系扣),黑色裙子的面料像是丝绸。关于平民是否可以穿丝绸的问题,访问对象有的说不行,一旦发现,便要将之撕掉;也有不少人说,不是老百姓不可以穿,而是他们买不起。据沧源南子英女士辨认,此女耳朵上戴著称作lɑːn的金耳饰,这种首饰是非王室贵族不可佩戴的。


烂坝

        此次旅行所经,以孟定地势为最低,海拔仅四百九十米达,故潮湿亦最重;冬季天干已久,平原可通过,夏令则全坝泥塘,深可没膝,惟山龙可行也。故村落多傍山或平原中隆起之处。将至黑河边,其地土名伴着,意即烂坝,炎夏恶臭,蚊蒙虫咿唔;如此不止一处而在孟定河两岸为尤甚,故河边几尽为蒲苇所占有也。地低降雾,晨起雾气弥,若细雨然,冬季如此,夏则更甚;土人称雾曰罩子,上午十时许始散,故一岁中未尝有一日可见日自山头升起也。

        雨季瘴疠最盛,汉人居此十死七八,闻土署李师爷曰:汉人夏令居此者称打雨水,能渡过一季者少,故汉人冬至后始敢下坝,非然一宿即病也。余等自大木厂来,派人领路,行至石门坎,坚辞折回,问其故,日怕瘴,乃以冬至将届何必畏惧告之,曰:此时田禾正黄,尚未割完,有谷花瘴,待割禾尽始敢下坝也。

        闻土人曰:夏季极热且闷,神志为之不清,早晚稍凉爽,而蚊虫群鸣,最为难堪,故虽穷户亦备蚊帐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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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孟定至南涧途中过南滚河之吊桥

图片班洪与孟定分界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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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勒渡口


耕种

        孟定平原,人户稀疏,有田且无人种,而土质肥沃,产米甚丰,附近山寨多自此购,为出产大宗也。余询土人以耕种,举一家作业记之:田不以亩计,惟以谷种之量计,如一担谷田、二担谷田之类。某家耕种二十四担谷田,家有能在田中工作者四人,养耕牛四头,农忙时人手不足,须雇佣工,其每年所需人工,计之如下:

    犁田__不雇工。

    撒种——不雇工。

    拔秧—担谷田四工,合九十六工。

    插秧——一担谷田六工,合一百四十四工。

    割谷——一谷田八工,合一百九十二工。

    打谷—一担五工,合一百二十工

    筛谷——工,合二十四工。

    杵谷   一担一工,合二十四工。

        故种二十四石谷,四人劳作以外,农忙雇工约六百工,每工工资二角五分,供给吃食,每工约值二角,故每年雇工消耗约二百七十元。夏种冬收,丰年可得一千二百担,通常只收一千担,一千担谷春米得五百担,应纳土司粮四十八担谷,合米二十四担,故一年收成有四百七十六担米。每担价约三元,合计值一千四百二十八元,除雇工工资外得一千一百五十八元,一家衣食可得丰裕也。然此为头目之家,平民则不易雇工,虽欲多种亦不可能,一家所耕种,差足一家人之衣食而已。

        田地尽公有,不得买卖,惟佃种权则视为遗产,非经推让不能侵占。有远道迁至乐为民者,则全寨分田与之;有迁往他居者,亦全寨瓜分之。近年以苛派,民之迁往木邦者,年有数十户;今居平原属孟定者不过五六百户,二十年前则千余户,故只愁无人,不愁无田也。亦有甲所耕种之田而租与乙者,则一担谷田收租五担至十五担。土司有庄田,租与寨民,此项田除纳税外加租谷。糯俄寨孟定属,多汉人,山田种鸦片,土司收课每年每户达七八十元,田地亦有买卖,然不敢立契约,每亩可值十余元云。

        寨民家家置石日木杵或,清晨春谷,辟朋之声,传达四境。惟在金幸、乃旺诸安置水,则不必家中春米也。未见碾子,而可安置之处甚多,余为土司言碾槽及风箱之用并其造法,苟能请内陆工人修造,则可省不少人力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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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线寨

        孟定土司所属大小头目,多庸柔无能,惟岳相颇知事体,土司亦依重焉。岳相原籍罗水摆夷,居此三代,今为永线寨头目随余赴班洪、耿马诸境,颇得相助;过孟定时,约往其家。孟定坝居民多旱摆夷,永线寨六十余户则为水摆夷,距土署不过二三里。水摆夷楼居,下层放家畜,较卡瓦住室为高,草瓦亦未直下至地,其式如内陆建筑。仅一间房者,则隔之为二,外间设火塘,炊爨休憩于此,内间则卧室,家人分别设帐。外层之前,高搭一台,与楼板齐,亦如卡瓦之晒台;入其宅,扶梯至晒台,再至外层。楼之四周以编竹围之,其房构造较复杂者,以岳相所住者为例:一正房分二间,内卧室,外则客厅,楼板用木(按:平民多用竹。极清洁,脱靴而后入,陈设简单,颇有条理,无椅凳,惟有铺团。旁一楼与正房平列而紧接之,两楼间之滴水,以竹槽接出房外;此楼二间,内为其赘婿卧室,外则放置杂物,与客厅相通,晒台之旁另起两间为厨房。摆夷少女有约会情人于火塘之俗,厨房在室外则不扰及家人,若仅一楼者,则其女之情人至,父母回避云。寨中养牛百数十头,晨起赶出,输值牧于山中。春冬农暇,全寨清闲无事,惟妇女勤于纺织,又铁匠数家,冶制刀矛,为寨中惟一工艺出品。妇女白衣裙,足,梳髻于顶,少女亦然,以毛巾包头且大,手饰多银质,项圈,耳环,手镯戒指,步丁当;闻近年银贵,妇女首饰多出沽,商人运往缅甸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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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相(亦作「允相」、「永线」)是傣德(「水傣」)寨,傣德与傣勒(「旱/汉傣」)的区别之一在于佛教宗派:傣德是「多列」宗,傣勒是「润」宗。两派的区别之一在于佛寺建筑的样式:多列宗是干栏式,润宗是落地式。

当时多列派的佛寺外形与家屋没有特别明显的区别,现在的多列宗成员乍一看此照还以为是家屋。家屋的楼下用竹篱围住,佛寺则不。这是因为,家屋的楼下拴牛,竹篱用以防牛被盗,佛寺没有牛故无需竹篱。即便这一区别,也会随历史脉络改变而不复存在:在无甚盗匪的时期,家屋的楼下也不围竹篱。

画面上的建筑三座一体,从左至右用途分别是仪式时女人之所在,佛像、仪式时男人和僧人之所在,僧人做菜和吃饭之所在。此外那个最小的建筑用于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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擺夷寨旁孟寶渡河戞勒渡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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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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蠻岡卡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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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幢建筑是家屋,很可能除屋顶铺的是草外,其他构件全是竹。它是干栏式。这一间较矮,楼板离地面不到一米,所以不会像那种高的一样会将楼下的空间用于拴牲口、存放穀子、安置脚堆,会另搭一个棚子派这些用场,影像左边的建筑大概就是这种棚子。 

所以,可以认为,这种矮干栏家屋只有一层——被架空的一层。这一层基本上由三大部分组成,沿屋脊方向由影像的左至右分别是:「簪」(晒台),「挪戈」(直译是「外」,用于炊煮、吃饭、待客),「勒很」(直译是「家内」,可视为卧室)。第一部分无顶;中间的那部分虽有顶,却只有一面「牆」,此「牆」是第二和第三部分的分隔;第三部分有顶,有四面「牆」。晒台前端水准方向架高的竹竿用于晾晒衣物。影像右边那个圆锥状的竹器是「般挡」。屋前的马匹应为驮运货品之用,当时孟定用于驮运的牲畜是(黄)牛而不是马,这些驮马应为调查组从异地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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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影像为勘界途中之情景。 1935年11月至1936年4月,史语所早期研究人员凌纯声、芮逸夫与勇士衡,曾经因为熟悉边务,奉派参加外交部主持之「中英会勘滇缅南段未定界」,跟随勘界委员会至缅甸南大寨开会,并至滇缅边境镇康、孟定、耿马、班洪、班老、猛角、猛董、小腊巴、哈普马、老厂等地,进行当时该段未定界内各民族之调查。 

此次「中英会勘滇缅南段未定界」行动,起因于清光绪二十年(1894)与清光绪二十三年(1897)两次签订之中英滇缅条约,均未完全确认滇缅南段界线,加以1934年2月发生「班洪事件」,英兵为了矿产资源攻打班老下城,中英双方乃磋商设立勘界委员会,职责在将未定界之界线,实地查明,并绘于地图之上。 

方国瑜在《滇西边区考察记》描述此段行程如下:「十二月二十七日,自南大行,经骂糯至?鸠,复入班洪地,过?东?岗至糯俄,计六十八里;糯俄为孟定所属」「十一月二十七日,偕耿马士司罕富廷,自南大至糯俄,有上下二寨,寨旁水塘,长芦苇,摆夷语糯之言塘,俄之言苇,此寨水塘芦苇,故以名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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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阳寨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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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鹿寨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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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水摆夷住房

原记录的拍摄地点「镇康戛里」是个寨子,即今耿马县孟定镇河西村民委员会戛勒村民小组。「戛里」即「戛勒」,方国瑜〈摆夷地琐记〉写作「甘露」,「清末耿马宣抚司区划图」作「戛里」。 

当时的孟定坝子及其周围的山地被拦腰划作两半,以南滚河为界,「上方」(东北部)属于耿马土司的疆土,耿马土司辖于顺宁县(约当今临沧市凤庆县);「下方」(西南部)属于孟定土司,孟定土司辖于镇康县(今镇康、永德二县,县治在今永德)。戛勒寨在孟定坝上方,故若依正式的行政区划表述,应为「耿马戛里」才对,之所以考察人员记作「镇康戛里」,想必由于一则不明详情、二则又刚从镇康过来之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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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屋及男女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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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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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照摄入的建筑主要有三座家屋:右边两座是落地式,左边是一座杆栏式的晒台。孟定傣有傣德(即汉人称的「水傣」)和傣勒(即汉人所谓「旱/汉傣」)之分,大约在1980年代以前,两个亚族群的成员不通婚也不同寨。此照没有寨名纪录,否则可知此寨是傣德还是傣勒的。 

方国瑜写道:「土署附近居民百数十户,多旱摆夷,亦间有水摆夷,以旱摆夷居平房,水摆夷楼居,故易辨之,然面貌则难分别。」根据笔者在当地的考察,无论当时抑或现在,以住杆栏还是落地屋来区分傣德傣勒可能有些武断,其实两支各自都有这两种家屋。孟定傣族老人布赖文书等人认爲,住落地屋的往往是分家(婚后从父母家或配偶的父母家分出来建立自己的家户)不久者或者家境较差者。当地傣语称分家为luo hen,直译是「下家」,当指「从家裡下来」,这与从楼房变爲平房的现象相符。然而布赖文书也认爲,更早的时候(应当早于1930年代),傣勒的确是住平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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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拍摄标的两幢建筑有竹院篱围著,院篱内应为一个家户的范围。离镜头较近的这幢不是家屋,而是牛棚;较远的那幢是家屋,是落地式,若为杆栏式便无须另建牛棚,牛会拴在楼下。影像中的牛棚屋顶用的不是茅草,是当地较次的一种建材,傣语称「摩盖」,当地汉话称「毛蜡烛」,植物学名「五节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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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边的建筑是一幢不完整的干栏式家屋,其楼梯的上方还应当有一被称作tup(当地汉话称「马屁股」)的半圆锥形的屋顶 ,可能此屋是新建尚未完工。楼梯旁的的楼下关著一头牛,这与现在的情况有所不同,现在只把牛拴在楼下的柱子上即可,并不圈围,影像中的做法可能与当时匪患频仍有关。耿马傣是傣勒, 访谈过的村民对于他们曾有过干栏式家屋的记忆都很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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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相(亦作「允相」、「永线」)是傣德(「水傣」)寨,傣德与傣勒(「旱/汉傣」)的区别之一在于佛教宗派:傣德是「多列」宗,傣勒是「润」宗。两派的区别之一在于佛寺建筑的样式:多列宗是干栏式,润宗是落地式。当时多列派的佛寺外形与家屋没有特别明显的区别,现在的多列宗成员乍一看此照还以为是家屋。家屋的楼下用竹篱围住,佛寺则不。这是因为,家屋的楼下拴牛,竹篱用以防牛被盗,佛寺没有牛故无需竹篱。即便这一区别,也会随历史脉络改变而不复存在:在无甚盗匪的时期,家屋的楼下也不围竹篱。

画面上的建筑三座一体,从左至右用途分别是仪式时女人之所在,佛像、仪式时男人和僧人之所在,僧人做菜和吃饭之所在。此外那个最小的建筑用于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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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傣德(「水傣」)寨:永相寨。当时此寨有六十馀家(方国瑜1943:17)。影像中,各家屋屋脊的方向一致;大路近处两旁分别有一块大石头,它们被认为是「拉嘎」(佛教故事中蟒蛇状的神)的双眼。「寨中养牛百数十头,晨起赶出,轮值牧于山中。春冬农暇,全寨清閒无事,惟妇女勤于纺织,又铁匠数家,冶製刀矛,为寨中惟一工艺出品(方国瑜 1943)。」影像中还可看出,家户的范围无院牆有院篱,院篱的「门」由两根各开三孔的竹立柱和能在这些孔中拖动的三根细竹子构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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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方井是孟定埧子中一个傣寨的汉名,傣名是「总勒」(意为「上方的那组」)。当时该寨随孟定河谷的一半属于耿马土司。此碑有傣汉两种文字,傣文是傣那文,即德宏傣文。孟定傣将自己分为傣德(汉人称「水摆夷/傣」)和傣勒(汉人称「旱/汉摆夷/傣」)。二者的佛教不同宗派,文字也不相同。傣德是多列派,用傣绷文(亦称「圆体字母」或「缅傣文」,形似缅文,是缅甸掸族的文字)。傣勒是润派,用两种文字:一种是「多坦木」(「经典使用的字母」),是傣仂文,即西双版纳傣文;另一种是「多曆格」(「文字字母」),是傣那文,即德宏傣文,即此碑上的这种。或许由于多坦木与孟定傣的语音有悖,该文字亚种只用于经典文本,多曆格的用途则平常得多。 其傣文採用多曆格这一现象或许透露出,在本土?念中,重修佛寺不能算经典性行动。

影像实在模糊,乃至请两位傣那文专家辨认其傣那文良久,仅认出「佛主」一词。去该寨寻过此碑,不仅未遂,且寨中无人记得有过此碑。 据其汉文,此碑因重修四方井寺而立。汉文中,可认出「大清道光乙己年」,应为「...乙巳年」之误,即西曆1845年。还可认出的汉文有「大福爷」,应即「大佛爷」,当指住持。鉴于当地汉话将功德说成「福」,该写法也不算错。


孟定土司

       今土司罕姓,传自明正统间,事迹已见于明史及云南通志等书。余得光绪十年亲供册,乃罕世杰呈请袭职时永昌知府邹馨兰所造,土暑收藏,兹据以录焉:

        云南永昌府,为详请题袭土职以重边事遵将孟定土知府应袭罕世杰年貌、籍贯、世系、顶业、宗图、亲供、住址、户口、疆界,理合造具清册,呈请查核,为此具册。

        计开:

       一、职名                                                                                                 云南永昌府孟定土知府应袭罕世杰。

        一世祖罕贯(原授孟定左都督府职衔,任故),二世祖罕笑(承袭任、宗支图故),三世祖罕合(承袭任故),四世祖罕或(承袭任故),五世祖罕荣(改授孟定土知府职衔,任故),六世祖罕信(承袭任故),七世祖罕桂(承袭任西故),八世祖见明(承袭任故),九世祖罕宋承袭任故),十世祖征(承袭任故),十一世祖国荣(承袭任故),十二世祖罕鉴猛(承袭任故)、十三世租罕大兴(承袭,缘事参革,奉文移徙),十四世罕大亮(承袭任故),十五世祖梁发(承袭任故),十六世祖罕翁(承袭,年老告休),七世祖遵(承袭任故),十八世亲堂伯父罕镇邦(未袭病故,无嗣无胞兄弟,传堂弟),十九世父罕忠邦(应袭堂兄世职,未袭因病,告替长子),二十世本身罕世杰(现今详请承袭)。

        一、亲供

        具亲供人应袭土职罕世杰,系云南已故孟定土知府罕遵之胞侄孙,已故应袭罕镇邦亲堂侄,应袭罕忠邦亲生长男,现年十六岁,身中,面黄白,无须,本地夷人,由相建功世授斯一世祖罕贯,籍系木邦土官罕盖之子。自明永乐年间,因猛卵色鸡色罕作乱,兵部尚书王骥、总兵官襄城伯吴植领兵征,盖三路进兵,贯领右军,奋勇克敌,得获首功,蒙纪功议叙,得授左都督府职衔,颁给左都督府银印一颗,于孟定开府,镇抚南中,得为孟定左都督府,任故。二世祖罕笑、三世祖罕合、四世祖罕或俱任故。五世祖罕荣任内,因万历间腾永参军邓子龙,率兵征南派拨罕荣领土目罕问坎,带领土兵南下,率土归诚,奏肌班师回滇;经邓参军以土司不宜有都督职衔,奏改土知府,随即颁给孟定府印信一颗,荣任故。六世祖罕信、七世祖罕桂、八世祖罕见明,俱任故。九世祖罕宋任时,康熙癸丑年,吴逆反叛,将印札追缴,颁给伪印,至康二十年,我朝大师平滇,将伪印缴讫,复颁给康字印信,管理地方,任故。十世祖罕征任故,十一世祖罕国荣任故,十二世祖罕鉴猛任内,于乾隆二十二年,又颁换承领乾字一万二千九 号印信一颗,将康字信缴讫,任故,十三世祖罕大兴任时,乾隆二十七年,木梳夷匪作乱,罕大兴既不能抵御,又不临时道知邻封,经云贵部堂吴讯明,请旨革职,照迁徙远省之例,并家口迁往江宁省城安插。十四世祖罕大亮任故,十五世祖罕梁发任故,传子。六世祖罕翁承袭,年老告休,道光十八年承袭管理地方,至道光二十一年七月二十日病故,传子。十八世传子。十七世祖罕遵于亲堂伯父罕镇邦,应袭,惟时镇邦年甫岁余,不能承袭,经族众夷目查明十七世祖系胞兄弟二人,长罕遵,次罕达代办,同其生母景氏抚孤管理地方至咸丰八年,镇邦年已及岁,例应承袭,突被回民窜入孟定地方,攻陷土城,六地记代办罕达携侄镇邦负印信号纸出境,后号纸遗失,仅保印信。至成丰十年镇邦患病身故乏嗣,亦无胞兄弟,是年代办罕达年逾六旬,因目疾难以理事,告替与长男十九世父罕忠邦顶袭,时回乱未请袭,至同治七年忠邦督率民兵始将孟定土城恢复,旋捐派兵粮助小猛统及顺云等处,著有微劳,蒙云南抚部院岑奏保花翎三品衔在案。现忠邦以上年剿贼,屡战身带残疾,旧病复发,不能约束夷众,情愿告替与嫡亲长男罕世杰接袭。世杰实系应袭罕忠邦正妻刀氏亲生长男,生于同治十二年七月二十五日西告,现年十六岁,例应承袭世职,管理地方,族无争职之人,夷众悦服,中间并无乞养异姓出诈冒违碍等弊,理合告报。

一、住址地方

应袭土知府罕世杰,祖代世居孟定,管理旧制地方。

一、户口

孟定所属汉夷民共五百一十三户。

一、疆界四至

东至云州德化里猛回地方四百里。南至卡瓦野人地方二百里。西至滚弄江木邦河一百八十里。北至镇康无量山一百四十里。

右具册

光绪十年月日知府邹馨兰。

按:罕定国为余述光绪十年以后事日:光绪二十八年世杰与耿马互斗革职,罕忠邦复任土司。忠邦于光绪三十二年卒因忠邦之孙中兴年幼,忠邦之妻代办,中兴以民国二年任,民国六年禁烟不力革职,中兴堂祖父罕定国代办。民国八年以中兴之弟忠材袭,中材任三年卒,又由中兴任至今,中兴年已四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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罕定国全身照

根据《耿马傣族佤族自治县志》,「罕定国(?-1949),傣族,孟定下城人,任孟定土司府弄阁太爷。民国4年,孟定土司罕忠兴的母亲罕氏去世,罕定国趁机以长辈威望,一面给族属施加压力,一面禀报永昌府获淮代理土司职。民国6年逼迫罕忠兴流亡在外,他即登上土司位执政。民国8年,永昌府瞭解实情,派兵将罕忠兴护送回孟定复位,罕定国闻讯弃位逃遁缅甸。几年后,事态平息,返乡悠閒,未得尊敬和器重,便迁居耿马。耿马土司恐惹事起祸,封以厚禄,为他纳妾安家。数年后,罕定国再返孟定定居,但不理政事,专门收藏整理傣族文献,编撰《吾定满佐》(《孟定地方历史》)。

1936年参加中英第二次勘界,作为中方证人,陈述南段未定界的历史。向勘委方国瑜口译《思氏谱牒》。弥留之际,嘱咐儿孙:『生命财产可弃,地方历史、祖宗家谱不能丢』(耿马傣族佤族自治县地方志编纂委员会 1995)。」此照1935年12月摄于缅甸南大,罕定国到南大必定是「参加」勘界,与上引之「1936年参加」有偏差。此外,方国瑜并非引文所称之勘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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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定缅寺内装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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缅寺小学生打陀螺

「缅寺」是汉人的叫法,即佛寺。孟定傣称打陀螺为「躲马扛」,其打法是:一人用鞭状物缠绕陀螺后用力拉动使陀螺在地上旋转,另一人用鞭状物缠绕另一枚陀螺后用力拉动并将此陀螺砸向在地上旋转的那枚,鞭状物并不用于抽打陀螺。 孟定傣有「傣德」(「下方的傣」,汉人称「水傣」)「傣勒」(「上方的傣」,汉人称「旱傣」)之分,打陀螺的习俗在这两支之间有明显差别。简言之,傣勒之此戏更具有制度性和严肃性:傣德打陀螺没有固定的时节,傣勒平时不打,仅在「筋楞三」(直译是「吃三月」,即每年傣勒曆三月傣勒的一个节庆,时逢汉人的春节)时才打,而且必须打。傣勒在「吃三月」时要打两天陀螺,旧年新年各一天,即「年三十」一天,「初一」一天。傣勒认为打陀螺能促使「勐厘」,即地方安祥。他们还要以寨子为单位相互去它寨打,主人寨请来访者吃糯米甜食。两支傣共同的一点是:只是男性才打陀螺。此照片的「拍摄地点」没有寨名,否则很容易判断属于何支。拍摄时间是西曆11月,不会是汉人的春节,故拍摄对象应为傣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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缅寺长老及僧众

傣族除红河流域、金沙江流域诸亚族群之外,皆系上座部(Theravada,即「小乘」)佛教徒,传统中,男孩七八九岁入寺为僧一段时间比较理想,甚至是必须,这原则本身的重要性及其实践的人口比例在不同的地方有较大的程度差异,孟定的程度较高,除「文革」期间当年者外,绝大部分男人当过和尚,从其人名便可得知。为僧的时段原则上至少一年,然后随本人意愿决定是否、何时还俗,若至年龄20尚未还俗便可由受十戒的沙弥升到受具足戒的比丘,后者当地汉话多称「佛爷」,佛爷可任汉话称「长老」的一寺之住持。 

孟定傣有傣勒(「上方的傣」,汉称「旱/汉傣」)和傣德(「下方的傣」,汉称「水傣」)两个亚族群,二者的佛教不同宗派,傣勒为「润」,傣德为「多列」。影像中的僧人可能是傣勒,因爲若为傣德的多列宗,在非仪式场合他们会裸露右肩及臂;另一种可能是,被拍摄者将此场合当作仪式而以袈裟遮盖其右肩臂。 从整个这批照片可以看出,除「官家」外,僧俗两众穿鞋者都不多,穿皮鞋的更少,耿马孟定土司和头人的照片不少,他们全都穿布鞋。一种解释是穿皮鞋属于杀生行为。而此照中的长老却穿著皮鞋,联繫其他现象应当可以说,僧人、尤其是长老的物质消费水准高于俗众平民。 影像中长老坐在正中,其馀站立两旁,相对汉人照相的习惯而言,他们大多与身旁的人距离较大,这种状态无论是否经过拍摄者的调度都能说明僧众内部的阶序关系、傣族人观中较强的个体性以及他们对各类空间喜宽厌窄的态度。依据一些傣人的表述和许多其他证据,有理由认爲在历史上中国的傣频频南迁,一个重要原因便是汉人移民令其原有的空间越来越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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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女井边洗澡

与许多傣地一样,在1980 年代以前耿马傣寨中的生活用水来自公共水井。之所以各家户不自己凿井或引泉水,并非碍于水源和技术、人力财力等因素,而是因为公共水井是远比佛寺更具日常性和女性的社区活动中心,人们、尤其是女人们在取水用水的同时还能进行跨家户的交流。 一位访问对象傣女孩看著此照质疑道:「怎麽傣族这麽不讲究,会在(担水的)桶裡洗裙子?」其母拿过去看了说:「不是裙子,是裤子。」言外之意是,因为是男人的裤子而非女人的裙子,所以没问题。若是女人的衣服也没问题,裙子格外污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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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国瑜在滇西边区考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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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是民族学、边疆历史地理学、中缅边界问题的重要参考文献。

20世纪30年代初,时值中英会勘滇缅边界,英、法帝国主义觊觎我云南边疆,蚕食鲸吞,凶相毕露。方国瑜痛感清季外交丧权辱国,满怀爱国主义义愤,撰写文章,考证中国西南边疆沿革,以历史事实痛斥英、法侵略者无耻谰言。

经李根源推荐,方国瑜到云南参加界务交涉。1937年9月到滇西边地考察,亲履傣族、拉祜族、佤族地区,写成《滇西边区考察记》等专著。

本书于民国三十二年(1943年)七月由国立云南大学西南文化研究室编印出版。全书包括《班洪风土记》、《炉房银厂故实录》、《卡瓦山闻见记》、《滇缅南段界务管见》、《裸黑山旅行记》、《摆夷地琐记》等六篇文章。有的文章已收入《方国瑜文集》第四辑。

本书是研究云南边地佤族、拉祜族、傣族等的具有开创性的民族学著作。

本书经整理,收入尹绍亭、夏代忠主编的《当代人类学文库》。于2008年12月由云南人民出版社出版。出版时将方国瑜先生为《新纂云南通志》撰写的《云南族姓考》和《土族  土职》两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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