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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去的故乡,只赐我一贝一蟹一龙虾

 箫谷尘埃 2022-07-24 发布于陕西


暴雨过后,我回到故乡。此时的故乡,如风烛石火的老人。回家的路雨毁抢修,借道它途荆棘四起。邻居门口的老槐树下,姐姐与九十八岁的母亲乘凉,提起来人亦如年轻。槐花落着的地方,是墙下,是村巷,是一片雨水刚刚冲过、脚踏即沾的坑坑洼洼。

孩子们嚷着去河里逮螃蟹,然后炸吃。我循着他们的提议,过着我小时候的瘾。拍过《老三届》的石桥石场还在,当年大雨中坐着拖拉机爬坡的吓着了的小孩,带着他的孩子们,看着他们小时候的石桥石场。但那小河,已满目疮痍。

河岸已被改造的“工工整整”,新垒的土岸跟四方四正的平头似的,衬砌的石头撂了一地。不久的将来,他们将被水泥所粘黏。河水夹在中间,如一道可怜的鼻涕。其色浊,如血。挖掘机轰隆隆的其间作业,河水更如梦里惊魂,欲清已是枉然。

我想起对面当年的小河沟。其时人们疯狂拉土,破坏了下雨就叫的“土牛”地形,我跟小伙伴去逮螃蟹,小河沟一股红水流出。我将此事说与伙伴,说与老人,皆不记得。但记忆还在,还在一个雨后阳光的下午。

我此时说与孩子们听,他们膛目结舌,问我可是真的,又说河里逮螃蟹已非你说。我如鲠在喉,眼睁睁看着大自然的搬运工们把河搅浊。

此时,一辆牛车正巧赶过,墩厚厚,慢悠悠,稳实实,随它该有的节奏行走,那样子实在诱人,滋眼,动心。时光就像被它走出来似的。

菜园子地里已无菜可寻,去的路几乎被荒草吞没。沤麻池,龙王泉,都消失匿迹。下游的河水里,还被砸入了残了的水泥管,断了的楼板。那些小时候隐藏螃蟹的小石头,已不知流浪何方。

堂兄带勇敢的孩子下水,沿着光秃的河岸踅摸。从太阳当空照开始,到太阳落山了结束。拢共只一贝一蟹一龙虾,还算齐全。看着逮螃蟹高手的堂兄满脸黑浆泥,岸边的孩子们银铃般的笑声沿河飘荡。我吟不尽的长诗,庚续在消逝的村庄里:沧浪河水清兮,人老几辈世居;沧浪河水肥兮,鱼虾河蟹多趣……

归途中,三三两两的翁妪立于村子中央,个个手执卖花椒的笼儿。嘴里唠叨的,定是商讨的价儿。有一挺瓶“勇闯天涯”的人儿,光着膀子,红脖子涨脸,大喊一声:价出不到我心,我还真就不卖了!声过人,过巷,过道,过川,连车声,也被那声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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