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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在本性上是自由的，但往往陷于抽象知性的先验幻相的矛盾之中，这鲜明地体现在康德对“纯粹理性二律背反”的揭示之中。这种理性二律背反困顿住了自由的精神，精神在思想中迫切寻求能够超出这种局促境界的新出路，以求最终在思想自身中以“完成解决它自身矛盾的工作”。（黑格尔《小逻辑》，贺麟 译，1980年，商务出版社，§11P61） 一、思想是精神的原则 以前的哲学家大都将“理性”作为人性的本质，黑格尔不满意于康德将知性范畴运用于理念对象时所谓的“纯粹理性二律背反”而将“精神”（Deist）作为人性的本质。 黑格尔在《精神现象学》中考察人类认识活动的发展史时，从感性确定性、知觉、知性、意识、自我意识的艰苦漫长的历程中，自我意识认识到只有在一个别的自我意识里才能得到满足，自我意识也就从狭隘的“主奴意识”进展到相互承认对方的“自由意识”。 这样，自我意识也就进展到了理性阶段，“理性”又经历理论理性、实践理性、自在自为理性的历程，“理性 ”终于意识到： “精神就是自我意识”，“精神就是本身包含着感觉确定性、知觉和知性的一般意识”，“作为意识和自我意识的统一体，精神就是具有理性的意识。”（黑格尔《精神现象学·下》，贺麟 王玖兴 译，2013年，上海人民出版社，P7） “当理性之确信其自身即是一切实在，这一确定性已上升为真理性，亦即理性已意识到它的自身即是它的世界、它的世界即是它的自身时，理性就成了精神。”（同上，P5） 大家可能以前一直认为黑格尔的所谓“具体概念”充满着神秘性，我们现在可以透露一点这个概念的小秘密了。“精神”就是一个具体概念，它集意识、自我意识、理性各环节于一身，不仅如此，各环节自身的小环节也被“扬弃”于“精神”概念的范畴之内，所以，精神概念具有相当的内容丰富性。 前面几篇文章多次说经验科学的概念是“抽象概念”，就在于其固着于某一环节领域，并没有历史和发展的底蕴做支撑。 对于哲学的要求来说，精神在还没有自觉其为精神时，即精神还处于“矛盾发展”（Dialektik）的潜在自在状态时，精神作为感觉和直观以感性事物为对象；精神作为想象以形象为对象；精神作为意志以目的为对象。也就说，精神作为作为意识和自我意识，意识内容和意识对象是同步发展的，在意识的认识活动过程中，新的知识和新的对象是共生共在、螺旋式上升的。 但是，精神并不满足不自觉的感觉、直观、想象、意志状态，它们只是“思想”的一些特定存在形式而已，精神渴求实现其自身的自觉性，“复要求它自己的最高的内在性——思维——的满足。而以思维为它的对象。这样，精神在最深的意义下，便可以说回到它的自己本身了。因为思维才是它的原则、它的真纯的自身。”（黑格尔《小逻辑》，贺麟 译，1980年，商务出版社，§11P61）也就是说，精神最深刻的意义不是感觉、想象和意志，而是思想，精神唯有在自身思想自身过程中，才能真正完成理性的自我批判，实现理性的辩证运动发展过程，以达致绝对或理念。 但精神作为原始自由的思想，在抽象的知性阶段却不得不陷入自身的矛盾之中，从而不能达到它自身的回归与实现。因为，在抽象知性思维的作用下，对于无限理念的认识总是被它的反面所束缚。 这种束缚曾被康德称之为“先验幻相”。- 二、由“纯粹理性二律背反”体现的思想自身的矛盾性 “认识到思维自身的本性即是辩证法，认识到思维作为理智必然陷于矛盾、必定自己否定其自身这一个根本见解，构成逻辑学上一个主要的课题。”§11P61
康德在《纯粹理性批判》“ 纯粹理性的辩证推论”中开宗明义地说道：“我们可以说，一个单纯的先验理念的对象是我们对之没有任何概念的东西，虽然这个理念是在理性中按其本源的法则完全必然地产生出来的。因为实际上，甚至对一个应当与理性的要求相符合的对象也不可能有任何知性概念，也就是一个能够在某个可能经验中被指出并变得可直观的概念。”（康德《纯粹理性批判》，邓晓芒 译，2004年，人民出版社，P286） 例如，“世界”这个概念，虽然名之为“概念”，但“世界”本身作为一个至大无外的概念，我们的思想中根本就没有比它更上位的概念来对它进行把握。 我们可以把握构成世界的任何一个具体物，例如，树木、地球、太阳系、银河系、河外星系等等，但世界自身作为一个“总体性”在根本上是超出人类经验的把握范畴，相对于人类的知性规定性，“世界”乃是一个知性无法规定的概念，但人类的理性又必然性按照“无穷序列追溯”不可能的原则，必不可免地形成终极性的概念。因为只有知性才有规定能力，所以，“世界”这样的终极“总体性概念”，既然超出了经验能够把握的界限，具有了超验性，所以，严格说来它已经不能再称之为概念了（说明：在德语中，“概念”即“Begriff”具有紧紧把握住的意思）。 这种超出经验把握范围的超验概念，在康德看来，唯有纯粹理性才能把握，所以康德把世界、自由、上帝等唯有理性才能把握的超验概念统称为“理念”或“理想”。 但人类知性不可遏止地非要超出有限知性的范围去把握无限理性的理念，由此必然产生“二律背反”的辩证法。 我们看看体现“世界”这个宇宙论超验理念的“纯粹理性二律背反”，它具体体现在四个方面的冲突或矛盾。（参看同上，p361-386） 第一个冲突： 正题：世界在时间中有一个开端，在空间上也包含于边界之中。 反题：世界没有开端，在空间中也没有边界，而是不论在时间还是空间方面都是无限的。 第二个冲突： 正题：在世界中每个复合的实体都是由单纯的部分构成的，并且除了单纯的东西或由单纯的东西复合而成的东西之外，任何地方都没有什么东西存在。 反题：物是由单纯的部分构成的，并且在世界中的任何地方都没有单纯的东西存在着。 第三个冲突： 正题：按照自然律的因果性并不是世界的全部现象都可以由之导出的唯一因果链。为了解释这些现象，还有必要假定一种有自由而来的因果性。 反题：没有什么自由，相反，世界上的一切东西都只是按照自然律而发生的。 第四个冲突： 正题：世界上应有某种要么作为世界的一部分、要么作为世界的原因而存在的绝对必然的存在者。 反题：任何地方，不论是在世界之中，还是在世界之外作为世界的原因，都不实存有任何绝对必然的存在者。 这四个冲突内中任何一组正题和反题都可以同时成立，正题反对反题，反题反对正题，正题和反题双方都言之成理，都是能说服人的。面对截然相反的两种理论都是正确的困窘，我们的理性该何去何从？向左转还是向右转？这体现了思想依靠自身的能力消除由它自身引发的矛盾的无力和失望。 这种纯粹理性二律背反困住了思想，使得思想在犹豫不决中逃遁入怀疑论，或者，直观主义、信仰主义、意志主义中，寻求躁动不安精神的安息和平静。“但思维的这种消极态度，每每会引起一种不必要的理性恨（misologie）”，甚至“对于思维自身的努力取一种仇视的态度。”§11P6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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