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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龙江】许春波┃忆起九八抗洪的日子

 家乡文汇 2022-07-29 发布于黑龙江

        忆起九八抗洪的日子

      【黑龙江·肇东】许春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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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日来,新闻不断报道黑龙江、嫩江、松花江又有汛情,并且水势上涨很快,有关地方又开始组织防汛了。这使我不由得想起了1998年松花江边抗洪的日子。

       1998年,长江流域、松花江流域等都发生了特大洪水,全国上下万众一心,取得了抗洪斗争的伟大胜利。这场百年不遇的特大洪水,考验着抗洪前线的每一名党员干部、战士群众,也给参加抗洪战斗的人们留下了难以忘怀的日日夜夜。做为一名“九八”抗洪的参加者,想想当年防汛抗洪的一些情景,仍历历在目,内心不觉间也生发出了一丝自豪感。

       1998年,松花江的汛情来的比较早也比较快,自7月上旬开始有汛情通报,不几天江水上涨便超出了历年水平,全市的防汛工作迅疾展开。沿松花江的5个乡镇全力以赴投入防汛,随后,市直各部门也接受了包段护堤巡查任务。

        我部门的护堤包段任务在沿松花江的涝洲段,具体地点位于距涝洲镇几公里的逯家岗段。顾名思义,这逯家岗的2公里堤坝,部分处在高岗处,整段地形稍高一点,看似比较安全。最初,单位只是选派了两三个人,在那里执行护堤巡查任务。

        随着汛情的日趋严峻,市里组织的防汛工作也日渐紧张。虽身不在防汛前方,可每天都要通过本市的《肇东报》了解防汛前线的汛情。与此同时,城区的肇兰新河水势上涨也很快,本部门在肇兰新河也有防汛任务。由于部门的主要领导宋局长担负着涝洲段防汛指挥部成员的工作职责,早就带车及人员驻寨涝洲。单位这边,就由我们几名副职领导组织肇兰新河的防汛工作。

        8月16日,我部门包段的逯家岗地段发生了险情。看似地势较高的一段堤坝,在多日上涨江水的冲刷下发生了小面积脱坡。随着江浪的反复拍打,一片一片的沙土被大水涮了下去。由于刚发生了涝洲粮库决口的险情,我们的护堤人员不敢怠慢,迅疾飞车汇报了情况,带队的宋局长马上赶到现场,正赶上巡堤的一位市长也乘车来到这里,于是马上组织人员抢险。情况紧急,来不及调集人马,市长、局长就带身边的几个人,还有一名附近放牧员和途径的两名农民,一起进行紧张的抢险。一袋袋事先备好的沙袋,被扔到了片坝的地方,依坝迎水迭起了一道防浪墙,一时化解了险情。当天晚上,单位就接到局长从涝洲发回来的指令,马上组织突击队奔赴涝洲抗洪。

         在单位的副职领导中,我是最年轻的一个,于是责无旁贷,我担任了突击队长。第二天一大早,我便率领由30名青壮年职工组成的抗洪抢险突击队乘大卡车赶往防汛前线。我们突击队的任务,就是用沙土袋加固险工弱段,然后再突击抢装更多的沙土袋备用。在涝洲段,我们整整干了一天,队员们不停地挥动着铁锹,全力装着土袋。由于连日降雨,坝外也无干土地,我们只好将湿湿的泥土装进编织袋子,然后将装好的土袋摞在堤坝上,以备抢险之需。队员们奋力突击,顾不得脚上、身上甚至脸上都是泥水,抢着装好了几百个泥土袋,泥土袋摞在堤上,形成了一堵墙。

        回到家,还没歇过乏,我就接到通知,准备明天上段护堤。形势越来越紧张,包段护堤工作要加强,按照市里要求,每个部门要派至少两名副职领导担负护堤巡察任务,也就是说两班倒,每一班一名领导代班,不分昼夜。于是,我应招带人赶赴涝洲抗洪前线。

       来到涝洲,昼夜巡堤工作开始了。我们担负巡堤护堤任务的共6个人,分白夜两班,每一班3个人。也就是一名领导带一名干部和一个司机。在堤段的高岗处搭建了一个尖顶型简易窝棚,几块木板拼成一个地铺,上面还铺了一层干稻草,可以躺坐两个人。一台212型吉普车,成了我们的交通工具和栖身的小屋。一般情况下,我们的车子都停在堤坝上,一是可用来巡堤间休息,坐在车里总比潮湿的窝棚里要好一点儿;二是可应急来往镇上通报情况,那时还都没有手机等通讯工具,远在堤坝上,只能用车来回传递信息。

        每天,我们坚守在堤坝上,眼望着一望无际的江水不停上涨,细心的观察着脚下堤坝的情势。每隔上一个小时左右,就在堤段上走个来回,看看各处堤坝是否有反常情况。白班还好,时不时的站在堤坝上,阳光下望一望波光粼粼的洪水,回身看一看湿塇的坝炕和紧邻的玉米林,也算是观一观景色,舒缓一下紧张的情绪,闲下来时还可构思几句小诗。可一轮到了夜班,可就和白天大不一样了。

     夜晚的江坝,万籁俱寂,只有“哗、哗”的洪水拍岸声和偶尔传来的蟋蟀、蝼蛄的鸣叫声。尽管白天已睡过半晌觉了,可这夜深人静的还是难免令人有些困意,为了驱赶睡意,我就时不时地在坝上巡堤,这也是职责。打开手电筒,从堤段的这一头,慢慢走向那一头,边走还要边扑打奔光而来的蚊子。夜晚的江风,迎面吹来,衣着单薄的我,感到了一丝冷意,困意顿时就被赶走了。

        巡堤回来,没有回到窝棚,而是来到了车上。我刚轻轻打开车门,将头趴在方向盘上的司机赶忙说:“快关上车门,这蚊子太多了!”横躺在后座上的同事建华,也掀开蒙在头上的衣衫:“可不!咬了我好几个包,都不敢在窝棚里呆了。”也是,这江边的蚊子,比旱地的蚊子要大要多,咬起人来狠着呢!黑黑的,一个接着一个,赶都赶不走,还一点儿知会儿都不给,防不胜防。我们只好就这样躲在车里,关好门窗,把偷飞进来的蚊子打一打,就会好一点。可时间一长,又觉得闷得慌,毕竟车里的空间很狭小,于是又要到外面巡一巡堤,也透一透空气。

         当东方的天际露出了鱼肚白,我们在车上小憩、堤上巡查的循环往复的这一夜又过去了。清晨的堤坝上,空气格外清新。立秋后的天气,已不再闷热。又巡了一遍堤,看着堤下洪水已漫过了柳条通的大半部,只剩下那柳梢还在涌浪中随浪摇动。找一棵大树折一根树枝,在堤边测一测水位,看看这一夜又上涨了多少。这是我们每天都进行的一道程序,不是为了上报,只是我们自己掌握。洪水,就这样在我们脚下的堤坝前一天天高涨。水位上涨快的时候,一夜间江水就上涨了一公分。到了水位最高的19日,我们堤段下面的洪水已经距离坝顶只有30多公分了,蹲在堤边,水面触手可及。

       防汛的形势越来越严峻,各级领导也都紧张的奔忙在一线。我们的宋局长,有着多年江边工作经历及丰富的防汛经验,他一面担负着涝洲防汛指挥部成员的职责,一方面还要经常到我们的堤段来巡查,密切掌握堤段的情况。我们驻防的逯家岗段,虽地处高岗堤段,但这里也是江边的沙包处,防水渗漏很难。由于高位洪水的长期浸泡加之频繁降雨,堤段外下方的坝炕含水量已近饱和,大片的沙土层坝炕,地表层都可见小小的水珠,踩上去稀塇,用我们北方的话说:“鼓囊鼓囊的”。

        就在汛情非常紧张时段,地区行署专员前来视察险情。当姓马的专员看到我们堤段坝炕的状况,马上紧张地下令赶紧抢险,说这里已出现了“管涌”。陪同视察的宋局长忙上前解释说,这不是“管涌”,这叫“汗分泌”。平时发号施令惯了的专员,一看这时还有人和自己分辨,顿时火冒三丈:“你懂什么?什么'汗分泌’,这就是'管涌’。”宋局长也不示弱:“我懂什么?我在沿江干了20多年,防汛我有经验。”“你这是经验主义。你这里要是开了口子,看我不把你扔江里去!”专员更急了。宋局长接过话说:“不用你扔,这要开口子我自己跳下去!”在不远处的我们看着这场面,心里一面窃笑,一面不由得为我们的局长捏了一把汗,这都啥时候了?咋谁都敢顶啊!那可是地区专员,比我们的市长还大的领导啊!

        说归说,做归做。宋局长心里虽有底,表面上与专员的瞎指挥顶撞了几句,可粗中有细的他,接下来还是很重视这坝炕的“汗分泌”。指挥部很快派车运来了一些沙袋,随车赶来的还有二三十名预备役官兵,他们着一身迷彩服装,将预备役突击队的红旗插在了堤坝上,一个个生龙活虎的一阵奋力,将一卡车沙袋平铺在了我们与邻段紧挨堤坝的坝炕上面,也依傍在了堤坝根部,在背水坡加固了堤坝。预备役官兵的奋战,激起了我内心的情感,于是一行行诗句在脑中流出,“一腔腔热血/浪涌成/大坝上那面猎猎战旗”“一身身迷彩/奔跑出/长堤上赤诚亢奋的情绪”……很快,我就用随身带着的一节铅笔头和一页纸,草写了题为《抗洪前线的预备役》的自由诗。

       那一天夜班下来,正赶上小车去办事要回市里,我便跟车回了一趟家。一来要换换衣服,又带上了长长的胶布雨衣,既可防雨,又可夜间防冷;二来,趁此机会,将自己在坝上写下的《抗洪前线的预备役》诗稿送去报社。临走前,我突然想到了要带上相机,有机会拍几张照片也好。两个小时后,我便急忙随车赶回了防汛前线。

       又一个夜班结束了。清晨,我从车里走出来去巡堤。江风迎面吹来,很是清爽,我伸了伸两只胳膊,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这时,我看到东方的江面上,一轮红日正在江面上慢慢升起。我赶忙回到车上,取出了相机,就在我准备拍照时,突然看见江面上还有一只小船,我兴奋地按动了快门,于是,我拍下了“九八”抗洪期间难得的一张照片。由于当时我还不太会摄影,再有那台虎丘牌相机不像如今的数码相机好用,拍出来的照片不是很理想,可我至今还保留着那张已退了色的带有江上日出和小船的老照片。

        如今,再回看那张洪水中松江日出的照片,就会令我想起堤坝上日夜巡堤的情景来。就连照片上的那条小船,也同样会勾起我心中的记忆。那是一条及普通的渔家小木船,是江边一个养鱼农户家的。松花江涨水以来,套子里的那些大大小小的鱼池都被洪水冲毁了,一年的养鱼收入就此泡汤。于是,这个养鱼人就冒着洪水风险,常划着小船在江边一带下挂子捕鱼,以弥补一点而损失。上一天黄昏下挂子,第二天一大早起挂子,一般每天都能捕到二三十斤鱼。由于这小船捕鱼的位置就在我们堤段附近,我们另一班的带班领导,也是我们管伙食的负责人,就时常买下这小船捕的鱼,有时几斤,有时包了,给我们大家改善伙食,也算帮一帮渔家。由此,我们对这小船很是熟悉。

        那条小木船,平时就泊在我们堤段附近的水上。有时看着那条船,心里就痒痒的,平时在城里工作,很少到江边,因此看到小船就感到很新鲜,真想坐上小船在水上游一圈。可防汛期间有纪律规定,是不能私自乘船下水的,再者自己也不会水、不会划船。可就有不守纪律的,不单下了水,还把船划出去很远。

        那一天要吃午饭了,平时我们加上做饭的,都是七个人一起吃饭。可今天却少了两个人,大家等了好半天也不见另一班的两人回来。原来,这两位同事听人说堤段对面大水中的那个大高岗上有狐狸洞,因大水围困,那狐狸一定跑不了,于是胆大的二人就好奇地划上小船去了江心小岛。可他们不知道,这去了好去,可要回来可就不容易了。洪水还在涨,一叶小舟在水上已不听使唤,只好掌握着船向,借着水流斜刺着向下游漂,待二人好不容易将船靠岸,已远不是我们的堤段处了。我们这边急的,大家都捏着一把汗,哪有心思吃饭啊!在我们就要向上级报案时,两人可算回来了。好在没有出事儿,大家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两名划船人受到了十分严肃的批评,也感到让大家担心很对不住,同时也感到了后怕。这一顿饭,大家都没有吃好。

        说起吃饭,其实想想那一段护堤的日子,我们的饭食还是挺应时,也挺可口的。为了确保护堤工作不受影响,局里考虑很是周到,特在镇里西北处临时租了一个房子,还特别选派基层国营牧场一名在饭店上过灶的师傅担当给大家做饭的任务。米面油盐都齐全,又是夏菜盛产季节,因此,我们平日里都是豆角、茄子、辣椒、西红柿、黄瓜、鸡蛋、蘸酱菜,品种丰富。隔三差五,还有一顿炖鱼吃。人多吃饭就是香,尤其是刘师傅炖的江鱼,大家都是夸个不停。

        和吃饭一样,我们住宿的环境也还可以。早晨从堤坝下岗回来,洗漱一下,吃过了饭,就要躺在大土炕上睡觉。巡堤一夜,困得一倒下便睡着了,香香的一觉能睡到吃午饭,就连蚊子叮咬都不觉得。但若是赶上白班,晚上就睡不了那么早了。关窗户关门有些闷得慌,敞开窗子蚊子又多,就只好弄一小捆干稻草,再房前屋后薅两把绿草,然后把干草点燃,上面覆盖上青草,于是,一缕缕浓烟便在窗前缭绕,把蚊子熏赶。我们就在火堆前聊着天,当然聊得最多的就是洪水何时能退。

        在万众一心、众志成城的抗洪精神感召下,松花江水位终于一天天下降了,我们取得了抗洪的全面胜利。随着江堤险情的排除,防汛形势已明朗的好转,我们的护堤巡查任务也告一段落。就这样,在堤坝上连续坚守了18天后,我们的大部队胜利的撤出防汛抗洪战斗。

        回到单位,我便赶快翻找多天来的报纸。那一天,终于在抗洪以来改版的《肇东报》防汛快讯上,看到了自己写的那首诗歌《抗洪前线的预备役》。心里甭提多高兴,我不光亲身参加了防汛抗洪,还在我们本市报纸上留下了几行文字。这也算是载入“史册”吧?此后的多年间,每每看到自己的这首诗和那张洪水中日出的老照片,都会令我回忆起“九八”抗洪的那段难忘的经历。

         “九八”抗洪,虽然已过去20多年了,可想起那滔滔的松花江洪水,想起那日夜守候的松花江大堤,就好像是在昨天,心中更是感到很骄傲,我也曾经是抗洪大军中的一员。其实,如今想想,那“九八”抗洪,给我们留下的,何止是一点点回忆?

(在线编辑  文童)

作家简介

许春波,网名春波秋雨。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黑龙江肇东市作家协会副秘书长。从事业余文学创作几十年,曾在多家各级文学报刊、网络平台上发表文学作品。有部分作品在一些文学大奖赛获奖,并被汇编入多部文学作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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