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梅禅宗天下祖庭始建干何年，现在有两个不同版本的说法。一个是1985年版《湖北省黄梅县地名志》咸亨三年说：五祖传法后，于唐高宗咸亨三年(公元672年)向东山山主冯茂长老“借一袈裟之地”，作为道场，后门徒遂于此建立祖寺，故此山又名冯茂山。此说主要引据于府县志书记载，为唐宋以来史志通说(简称咸亨说)。一个是1989年版《五祖寺志》永徽五年说：五祖寺是弘忍于永徽五年(654年)亲手创建的道场，也是六祖慧能得法受衣的圣地。此说由已故湖北佛协会长兼五祖寺方丈昌明大和尚所倡导，其弟子见忍推而广之，为现代文人学者新说，渐成各类文稿引用主流(简称永徽说)。
两说都认可慧能得法时间是唐龙朔元年(661年)，争议的焦点在“东山五祖寺”始建时间是在慧能得法之前或之后，慧能得法地点是在东禅寺或五祖寺。这两种说法针锋相对，非此即彼，不能同时并存。笔者认为：对于佛教历史和同一地域人文地理方面的是非问题，理应通过历史的分析和考证，对各方面的各种材料加以去粗取精、去伪存真、由此及彼、由表及里的思索，得出正确的结论。五祖建寺于唐咸亨年间，史志文献有明确记载：一是明弘治《黄州府志》载：弘忍于咸亨三年入县之东北三十里冯茂山结庵。二是《大清一统志》载：弘忍于咸亨中入冯茂山结庵。三是乾隆、光绪《黄梅县志》更明确：咸亨年间弘忍传衣法给慧能后，乃开堂于冯茂山，今五祖寺是也。四是清朝宣统本《黄梅老祖山志》也载：东山位于黄梅县城一二公里处，山中有五祖寺，唐咸亨年间由禅宗五祖弘忍创建，故名，又名东山寺。据网页显示：黄梅县2011年申报非物质文化遗产《禅宗祖师传说》文件用语也是：五祖寺是禅宗第五代祖师弘忍于唐朝咸亨三年创立，相传五祖向放牛老汉冯茂借一袈裟之地，在此驻锡传法。五祖寺建寺于传法六祖之后，五祖本寺内的碑刻更有明确记载。自宋元以来，五祖寺留有不少碑记，碑刻原物虽多数不在，但碑文尚存省县志和五祖寺志中。在历史的长河中，这些本寺碑记既有记事、记人的功能，也具有记载历史的价值，属于第一手资料，以下碑记可以为凭：一是元朝元文宗诏翰林侍学士虞集伯生撰《欶赐黄梅重建五祖禅师寺碑文》，勒诸东山之石。该碑文开篇即称:禅宗第五代祖师讳弘忍，生蕲川黄梅。即黄梅为道场，说法度人。传信之衣，既有所付，遂去县三一里入冯茂山以居。及殁，弟子奉全身塔焉。学人依归，聚为大刹。该碑记的记载明言五祖在“传信之衣既有所付”之后，才去冯茂山开山建道场。是五祖传法后，向冯茂借地建寺最早、最明确、最权威的证明。二是五祖寺内有一块题为《明兴复寺田记》的石碑，位于东山古道西侧路旁，为明万历二十三年(1595年)所立，为中丞石昆玉撰文，在记述五祖的事迹时，称其“再世受生、七龄证谛、东禅演化、冯茂归真。阅世七一余年，度人百千亿众"。 明臣石昆玉用“东禅演化、冯茂归真”八个字，对五祖得法后的两个人生阶段进行评价，用词精当而准确，也提示我们，东禅寺为其弘传的主道场，而冯茂山东山寺为其“归真”之地。三是明朝荆王朱维庭《重修五祖寺记》载：自达摩入华，历数百年，而弘忍出世焉。透悟不二法门，皈依如来宗旨，修行干黄梅东禅寺，僧徒云集。岭南卢惠能领会应无所往，而生其心，偈语顿豁，遂授以衣钵为六祖。该碑记叙述了五祖弘忍修行于东禅寺，六祖在此受法得衣的史实。而不是五祖寺志所说五祖寺是六祖得法受衣的圣地。这位失荆王虽是皇亲国戚，但当时居蕲春，直接管辖黄梅，也是黄梅地方上一级最高行政长官，挺权威的。省、府、县三级地方旧志的记载，与五祖寺碑记大类相似。乾隆和光绪黄梅县志《五祖大满禅师传》载：弘忍传法慧能后：祖归不复上堂，众疑问之，祖曰法已南矣，能者得之，众始知。祖乃开堂于冯茂山，今五祖寺是也。五祖寺志《五祖寺始建年代考》称：“五祖寺始建于何年，诸佛教史均无记载。经考证始建于唐永徽五年，依据是敦煌本的《历代法宝记》记载：显庆五年(660)大帝勅使到冯茂山，请忍大师，大师不赴所请。这佐证弘忍到冯茂山建寺在显庆五年之前，而且已建寺多年。《历代法宝记》还记载：弘忍三十年不离信左右。又载：弘忍得付法袈裟，居冯茂山。考弘忍于武德七年到双峰，向后推30年，恰好是永徽五年离开双峰山到冯茂山，足以证实建寺决非咸亨年间，而是永徽五年，既不可再前，也不能再后。《蕲州龙兴寺故法现(显）大禅师碑铭》载：法显长至志学之岁，至忍禅师门下，嗣东山之业。据此推算，他到东山弘忍门下，则是显庆二年，这又佐证五祖寺始建于显庆二年之前。还以弘忍弟子神秀永徽六年东山事弘忍，佐证五祖建寺在永徽六年之前。通过历史的分析和考证，五祖寺志《五祖寺始建年代考》所引《历代法宝记》等佐证资料，不足以证明永徽五年说成立。敦煌研究院研究员杨富学在佛学研究中心学报《弘忍传所反映的几个问题》专论中提出：《历代法宝记》撰人不详，《历代法宝记》中《弘忍传》对弘忍事迹的叙述，有与道信事相混之嫌。文中所载狂贼围攻州城，因惧大师法力而退散的故事与《续高僧传》、《景德传灯录》及《传法宝纪》中所载道信事几无二致。传中记载显庆五年(660)，唐高宗李治曾两次请弘忍出山，均未能如愿，於是赐衣药就冯茂山供养。此事在《宋高僧传》、《楞伽师资记》、《传法宝纪》等文献中均不见记载，其真实性有待考证。该传虽然文字不多，但值得探讨之处却不少，如作者对南、北禅及剑南禅的态度；弘忍一大弟子，尤其是惠能、神秀、玄赜、智诜地位的变迁；弘忍的卒年；弘忍吉州退敌故事的真伪；唐高宗是否曾召请过弘忍等，都是禅宗史上不可忽略的问题。《四祖道信大事年表》是以五祖弘忍的生平事迹及弘法经过，证明引《历代法宝记》部分资料其真实性存疑的重要依据。如“大业四年(608)信二十九岁期间，归蕲黄收七岁弘忍为徒，携住大林寺，四十年不离身旁。贞观一八年(644)六十五岁祖于传法洞传付衣法，弘忍承续宗统为禅宗五祖。高宗永徽二年(651) 七一二岁祖命元一造毗卢塔。闰九月初四日，祖安坐塔中示寂。高宗永徽五年(654)弘忍五十四岁，移席东禅寺演法"。从四祖道信608年收七岁弘忍为徒，至651年祖安坐塔中示寂，是四十余年不离身旁。《历代法宝记》记载弘忍三十年不离信左右是个约数，不是准数，以此推算，势必算错。弘忍644得付法袈裟后，居冯茂山，话无大错，但未明指哪年离双峰，是否去过东禅，若弘忍没在东禅弘法，从(644)弘忍承续宗统为禅宗五祖，至永徽五年(654)这十年时间，弘忍又去向如何？五祖寺志《五祖寺始建年代考》所引《大唐蕲州龙兴寺故法现大禅师碑铭》原文载：禅师讳法现，弋阳人。本名法显，避中宗庙讳，于是改焉。即双峰忍禅师门人也。引者将碑铭中双峰忍禅师门下移植为东山忍师门下，再作为推算东山建寺时间依据，因碑中双峰不是引文中的东山，故结论亦不成立。更何况碑铭中只载殁年，未载生年，何以能以志学之岁投入忍师门下，推算出投师之时即是显庆二年？乾隆黄梅县志东禅寺条载：在邑西南城外，为六祖受衣钵处。古县治地形图明确标示城西东禅寺为六祖道场。光绪黄梅县志东禅寺条目：在西南城外，为六祖受衣钵处。光绪县志所载县治全图西南城外标示“东禅寺，六祖道场”，图示与县志中的文字表述完全一致，相互印证，证实东禅寺是六祖道场。省、府、县志都记载位于县城西隅的东禅寺，为五祖弘忍授法慧能处，流传甚广，乃至传到日本等海外国家。五祖寺志《东禅寺及弘忍传法慧能地点考》认为：“除方志外，任何佛教史书都找不出这个记载。这说明旧志编纂者，完全是根据民间传说编造出来的，没有任何历史依据，不足为信。只要认真查阅史书，这个谜就迎刃而解。史料能证实东禅寺即是县城东北的东山寺，证实慧能到黄梅礼相得法的地点是冯茂山之上的东山寺，而非别处。且除清朝外，唐宋元明的著名骚人从未来城西南之东禅寺留下只字片言”。现在五祖寺还新建了印心堂(六祖舂米处)、六祖文化长廊等与六祖得法相关的历史文化景点。“除方志外”，这种史论方法就错。在中华民族悠悠文脉传承中，海量的史志文献居功至伟，故古今有“治天下者以史为鉴，治郡国者以志为鉴”之论。历史和现实的经验表明，史志事业关乎历史延续、文化传承，关乎当前建设、未来发展，轻易否定方志的真实性是不足取的。真的是“除方志外，任何佛教史书都找不出这个记载”吗？不是。《六祖坛经》对此交待得非常明白：大师告众曰，见一客诵经。惠能一闻经语，心即开悟，遂问：客诵何经？客曰：《金刚经》。复问：从何所来，持此经典？客云：我从蕲州黄梅县东禅寺来。其寺是五祖忍大师在彼主化，门人一千有余；我到彼中礼拜，听受此经。大师常劝僧俗，但持《金刚经》，即自见性，直了成佛。惠能闻说，宿昔有缘，乃蒙一客，取银一两与惠能，令充老母衣粮，教便往黄梅参礼五祖。真的是除清朝外，唐宋元明著名骚人没有一人留下只字片言吗？不是没有，而且还有不少。如宋代高僧释了惠诗曰：三更月照东禅寺。宋代王之道(1093-1169)，来黄梅东禅寺和五祖寺游览时，曾写《黄梅东禅寺》诗：《四祖道信大事年表》载：二是大业四年(608)二十九岁期间，归蕲黄收七岁弘忍为徒，携住大林寺，贞观四年(630)五十一岁祖赴生头山度法融，开生头禅系。在此前后，弘忍奉命兼管东禅寺务。贞观十八年(644)六十五岁祖于传法洞传付衣法，弘忍承续宗统为禅宗五祖。于东禅寺接引老安，法如为弟子。高宗永徽二年(651)祖安坐塔中示寂。弘忍继席。高宗永徽五年(654)弘忍五十四岁，移席东禅寺演法。北宋宰相张商英氶相作《五祖记》云：“五祖演化于黄梅县之东禅院，盖其便于将母。龙朔元年，以衣法付六祖已，散众，入东山结庵，有居民冯茂以山施师为道场焉。以此考之，则师至黄梅传受五祖衣法，实龙朔元年辛西岁。至仪凤丙子，得十六年，师方至法性寺祝发。他本或作师咸亨中至黄梅”。宋王象之的《舆地纪胜》，是后世学者公认编纂极精详的地理书，对“东禅寺”所在位置有明确的记载。《舆地纪胜》有两处提到“东禅寺(院)”为五祖传衣钵给六祖的地方：莲花寺在黄梅，即东禅寺。五祖、六祖传衣钵之所。东禅院，在黄梅县西一里，号莲花寺，即五祖传衣钵与六祖之所。有六祖簸糠池、垡腰石，樊禅师真身及吴道子画《传衣图》。弘治《黄州府志》：“东禅寺，在治西半里，即五祖传衣钵付与六祖处”。嘉靖《湖广图经志书》：“东禅寺，在县西一里”。光绪《黄梅县志》：“东禅寺，在西南城外，为六祖受衣钵处，寺有六祖殿。建置志'寺观’又称“坠腰石，在东禅寺、六祖系腰以舂米者，今其石尚存。口见自宋以来，历朝对五祖、六祖的传衣之所“东禅寺”的记载都无有歧义，该禅寺离县城很近，在县西一里左右的地方。这里不仅有传衣钵的记载，也有“簸糠池”、“随腰石”等文物的存在。直到今天，“东禅寺”仍以地名的形式保留下来，中国近代佛教改革运动中的理论家和实践家太虚大师民国一二年到黄梅老祖寺，五祖寺，东禅寺等多地，在黄梅写了五首佛诗，作了两次讲话，他在《黄梅在佛教史上之地位及此后地方人士之责任》的讲话中说：考六祖受法因缘，东禅寺为受法之场。师到黄梅时，五祖即知其有大智慧，堪传大法。久大书偈壁面，为众惊叹。遂于夜半为其说法，将衣钵传授之。太虚大师当场题《东禅寺观六祖坠腰石》诗：近代高僧，佛教史专家《王骧陆居上全集》中《坛经述旨附录·六祖大师事略》中载：“师坠腰石，镌'龙朔元年卢居士志’八字。此石向存黄梅东禅寺。考察五祖弘忍在继承四祖衣钵后，之所以选择东禅寺为弘法传衣之所，一个重要的原因是要兼顾养母的人天孝道。如弘治《黄州府志》在述及五祖弘忍的事迹时称：五祖大满禅师讳弘忍。蕲州黄梅县人，前身乃双峰破额山栽松道者，一日礼四祖，愿求心要。唐太宗真(贞)观八年，受信大师衣法为第五祖，单化干破额山及黄梅县之东禅寺，以便养母。濯港废斋后名佛母堂，今东禅寺南隅有佛母墓，咸亨三年入县之东北三十里冯茂山结庵。上元三年乙亥二月十六日安坐而逝，寿七十四，建塔于东山，即冯茂山，唐代宗谥大满禅师。《明一统志》也有类似记载：“弘忍，黄梅县人，唐贞观间住县之东禅寺以养母，咸亨中人冯茂山结庵。上元中卒，广德间赐号大满禅师，即僧家所谓五祖者”。总之，关于五祖、六祖传衣钵之处的东禅寺，历史记载明白而具体，五祖选择在四祖道信开创的东禅寺弘法，兼顾事母、养母并方便接引众生的因缘关系亦非常顺达。五祖圆寂归真的冯茂山东山寺，它是五祖弘忍在东禅寺弘化、养母的使命业已完成，法衣有所托附之后的归隐和圆寂之地。五祖功荫后世的功德，是以冯茂山东山寺为基地展开的，这也正是冯茂山东山寺的价值和意义所在。方便接引众生的因缘关系亦非常顺达。五祖圆寂归真的冯茂山东山寺，它是五祖弘忍在东禅寺弘化、养母的使命业已完成，法衣有所托附之后的归隐和圆寂之地。五祖功荫后世的功德，是以冯茂山东山寺为基地展开的，这也正是冯茂山东山寺的价值和意义所在。名利之争，终非佛家所取之道。将六祖受衣钵之地定位在冯茂山五祖寺，是产生得很晚的一种误解。看事物只看一个角度叫做偏执，看两个角度，叫包容，看三个以上的角度，叫自在。因此，到了今天，我们应该还原历史的真实，予以东禅寺客观的历史地位。更不能忘记道信、弘忍和慧能这三位让禅宗大放光芒的祖师。黄仲华，黄梅县大河镇黄桥村人，律师，现客居广东中山市。 【链接】张月 | 那家少奶奶-2 张月 | 那家少奶奶-1 七夕 我将无我 不负人民
驿站红尘(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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