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代仓公医案
李宇林道长
北京白云观中医诊所道医馆
2022-08-01 13:29
发表于北京
太仓公，是齐国都城主管粮仓的，临菑人。复姓淳于，名意。年轻时就喜爱医方治病之术。高太后八年，拜同郡元里公乘阳庆为师，阳庆已年过七十岁了，没有子女。庆要求把意之前的药方全部抛弃，自己的秘方都给了他。并传授黄帝、扁鹊的脉书，以及五色诊病之法，能知人生死，决断凝惑，确定可治与否，以及《药论》等，极其精道。和公乘阳庆学习了三年后，为人治病，决断生死多有应验。然而他到处游走于各国诸侯之间，很少在自己家乡生活居住。有时也不愿意给人治病，很多有病的人家都怨恨他。  淳于意  汉文帝四年中，有人上书控告淳于意，因触犯刑罪乘驿车西行，被押送长安。淳于意有五个女儿，他们都跟随着哭泣。淳于意恼怒地骂道：“生女不生男，遇到急事没有能派上用场的！”此时，他的小女儿名叫缇萦的，听到父亲的话很是伤感，就随父西行至都城。她向皇帝上书说：“我的父亲做官吏，齐国人称赞他做事公正廉洁。如今因犯法而当受刑。我悲伤死去的人不可再生，而受肉刑的人肢体不能再修复，虽然想要改过自新，他的途径无从知道，最终不能实现。我愿意自身抵入为官婢，以此赎免我父亲的刑罪，使他能改过自新。”皇帝看到缇萦上书，感其情意悲悯，就在当年的年中即把肉刑之法除去。 淳于意在家居住，皇帝下诏，讯问他治病以来，死生效验的有多少人，病人姓名是谁。  又诏问故太仓长：方技所长及善治何病？有医书设有，这些技能是从哪里学来的，学习多少年？曾经以此治病有何效验，他们是何地人氏，何病？服药之后，其病状怎样，全部讲述出来。下臣淳于意回答说：“自从我年轻时，就喜爱医药，但是那些医药处方用之多不效验。到了高太后八年时，有幸遇到老师临菑元里人氏公乘阳庆。当时庆年已七十多了，意有幸遇见且侍奉他。老师告诉我说：全部把您收集的方书丢弃，哪些都没用。阳庆有古代先辈医家遗传的关于黄帝、扁鹊脉书，五色诊病法。能知人生死，决嫌疑，定可治与否，及诸药论书，很是精僻。我们家里也很富余，我很看重你，想把我的秘方书籍全部教给你，小臣意高兴地说：“很好，本来不是我所奢望的。”小臣意随即拜师；接受了老师传授给我的脉书《上下经》、《五诊》、《奇咳术》从外表的变化以考察人体阴阳情况的方法。《药论》、《视神》、《接阴阳禁书》，接受这些书后，老师帮我解读，检验它有一年时间，第二年用于临床验证，的确很有效验，但我尚未掌握熟练。等到学三年的时候，我就可以自己为人治病，诊断病人决定生死很效验，处方也很精良，我的老师已去世十年了。小臣意，给老师守了三年孝，我今年三十九岁了。 有个齐国侍御史，叫成的人，自言有头痛病，我给他诊脉后告诉他：你的病很严重，不能给您说。我随即出去，只告诉了成的弟弟昌，说：这种病名叫疽，是内发于胃肠之间的阴性毒疮，之后五日就会凝聚成臃肿，到第八日就会吐脓而死。成的病是得于酒后行房，成就在我所说的那个时间去世了。之所以知道成的病因，是我切他脉时，得肝气旺，肝实而肝气郁结不舒，故脉象浊：阴盛而少阳之气不生，故脉象静。这就是阳闭于内阴闭于外，阴阳不相交通的“内关”之病。  脉法上说：“脉象长而弦，又不是正常的春脉，弦而和缓，它的征象是病在肝。若脉长如一，有和平之象，即为经脉主有病，若现中止复动的代象，则主络脉有过。经脉主病若有和气之象，得之于筋髓之里为水不涵木；肾主水生髓，水亏不涵木，多与髓亏有关。脉象虽是中止复动的代脉，而又现脉大贲迫而起之象，所以断定此病得于饮酒后行房。之所以知道他后五日发臃肿，八日呕脓而死，是因为切他脉时，发觉左关部少阳脉（主胆与三焦经），开始出现代脉。代脉表示经病，凡病先传经脉，不治则传入络脉，经络同病名叫过人。传经已遍则病去，脉败而精亡则人去。当其时，络脉主病。 少阳初关一分，因关前三分为阳，关后三分为阴 。阳脉逐渐下覆于阴。此时关前少阳脉开如下覆一分，即病尚轻微的脉象，所以说中部内热而脓尚未形成，等到阳脉下覆五分之时，已达到关后二分，即超过少阳之界，病势已重（按仓公断后五日而臃肿，应以中焦脾胃属土，土之生数五，至五时数尽，故病重而发臃肿。）此病源于肝，肝木之成数为八，木克土故八日，内疽溃烂故呕脓，脓尽则死。   所以少阳再下覆关上二分而脓发，过少阳界则脉绝，而臃脓尽泄而死。若邪热向上熏蒸足阳明胃经，并烂漫于支络，支络失去正常而生变动，络脉结聚郁发，进一步则邪热弥漫的范围更大，且络脉相互交阻。热气已上行，至头部而动，故引发头痛。 齐王二儿子的小男孩生病，请我去诊治，看后我告诉他们说：这是气机鬲塞不通的病，这种病使人心中烦懑，吃不下东西，经常呕吐涎沫。病因是年力未致而忧积于心，以滞塞其心机，故难食饮。小臣我即给他配制下气汤，让他喝，第一日滞气就下去了，第二日就能食饮，第三日就全好了。之所以知道这小孩子的病，切其脉象，知为心气旺，且脉像重浊而躁动，是心经主病，又阳络同病。脉法说：脉来去跳动很快，脉去时较困难。而脉博跳动忽数忽留，不整齐不均匀，为心气郁结的脉象。周身热燥，脉气隆盛为重阳之脉，重阳之脉激荡心脏，所以烦懑吃不下，即是络脉有病，络脉有病就会血上行溢出，血上行溢出的人就会死亡，这是内心悲伤所得的病，病因是忧郁啊！ 齐国名叫循的郎中令生病，请了很多医生，都认为是厥逆之气，从下上行而入于心胁之中，而用针刺之法治之。我诊断后说：是涌疝，即中下热而涌的疝症与“冲症”相似，它的症状是病人的大小便困难。循回管说：“已经三天不能大小便了。”我即可给他服用火齐汤，以清下焦之火。第一次服下后前后溲始通，二次饮用则大小便更加通利，三次饮用后疾病即痊愈。他的病是因房事造成的。之所以知道循的病因，是切诊他脉时，右寸口脉气急促，脉无五脏气，五脏属阴，指脉无阴象出现，《素问·阴阳别论》云：所谓阴者，其脏也，见则必败，败必死也。循病无五脏脉见，故得以治愈。右寸口脉大而数，数脉表示中下热而上涌，即是说：左寸口脉大而数，热邪就下行，右寸口脉大而数，热邪就上涌。都没有五脏之气相应，所以只是涌疝而已。中焦胃热，热邪上冲心胞，心胞下移于膀胱经，故小便赤色。  齐国名叫信的中御府长生病，我去给他看病，切脉之后告诉他说：“是热病的脉象。然而因暑热而得汗，脉气稍弱而静，不会死人的。”我说他的病因是在流水中洗浴，而受到寒冷的侵袭，之后身体就发热了。 信说：“是这样，去年冬季，我为大王出使楚国，到了莒县阳周的水边，看到莒桥已坏，我就牵着马尚未渡河。此时马突然受惊，随即堕入河里，我身入水中差点淹死，随从小使即来救我，拖出水中，衣服全湿，不一会就身体寒凉，之后身热如火烧，至到现在不能见一点凉气”。小臣意立即为他调制火齐汤液，以驱除热邪，服一次汤液就不出汗了，服二次时热邪即退去，服三次就觉得全好了。又让他服药二十天左右，身体就像没有病的人。之所以知道信的病因，是继续诊其脉像时，脉现“并阴”，就是阴病现阴脉，脉法上说：温热病汗出以后仍发热，脉搏躁动疾速，病不因汗出而衰减，更加狂妄不能食，此即称为“阴阳交”，为阴脉见于阳位，阳脉见于阴位的意思，阴阳交的病人会死的。我切他的脉像不是阴阳交，只是“并阴”，并阴的话，脉像与证候相适应的易愈，其内热虽未除尽，还是可以治疗的。因感受水气，故病在少阴肾水，脉象见浊，诊察太阴寸口脉像稀疏，这是水气之故。肾本来主水液代谢，所以知道他的病情。如果一时失治就会转为寒热症。 齐王太后有病，诏我去诊治，我说：“这病是风热之邪侵犯膀胱，症状是大小便困难，小便色黄赤。我给她服火齐汤，服一次即得大小便；二次饮用病就好了。小便颜色均如日常，这是出汗时急于解小便，而小便时又把衣服脱掉，汗被风吹干而得病。之所以知道齐王太后的病因，是我诊她脉时，切其太阴寸口，脉象如风一样的冲荡，系感受风湿两邪的脉症。脉法上说：沉取洪大而坚实，浮取洪大往来有力，如转绳状，这是肾有病的脉象。气口脉与肾脉不同，而我切他肾脉则脉象相反，肾部脉象洪大而躁动，洪大的脉象是说膀胱气热；躁动的脉象是说明中焦热而且热邪下移，小便黄赤。   齐国章武里的曹山跗生病，我诊察他脉象说：肺热饮水多而善消的病，为三消之一的上消。加上有寒热的伤害，我告诉他家人说：“这种病必死，不能治愈。你们可以顺应病人的要求，给以生活上的调养，不要再延医诊治了。按疾病的发展规律，之后三天就会发狂，妄言妄语，走动没有目的，之后五天就会死亡。”果然如我说的死期而亡。山附的病因是盛怒之后行房，盛怒伤肝，肝木旺而反侮肺金，以至肺热。之所以知道山跗的病因，我切他的脉象知其肺气热。脉法上说：脉象不正常，不能鼓动应指，主形体困乏或衰败。这是肺肝两脏多次受伤的原因，所以切脉之时脉象不平而且有代脉征象。不平和的原因是血液不归藏；代脉，指脉动而中止，三五不调和，且时而躁动，时而搏大，这是两脏的络脉断绝。所以说只能死亡，不可治愈。我之所以说加有寒热，是因为其人形体虽存而精神已脱。形存而神脱的人，他的身体一定羸弱而不禁寒热。身体羸弱不堪的人，他本身就承受不了针灸馋石及饮用较猛烈的药物。在我给他诊治之前，齐国太医已先给山跗看过病了。在山跗的足少阳经施灸，又给他饮服半夏丸，病人很快就泻下如注。 致使腹中空虚，又再次施灸他的足少阴脉，这是极度破坏肝阳，戕伐元气使肝阳上越，以致木火刑金，加重病者肺热之疾。以此说来又招致外在寒热的伤害。之所以说三日后要发狂的原因，是因为肝脉过乳下期门与胃脉相连属，如今肝络与胃脉的联系受损伤而断绝。足阳明胃脉受伤，就会使病人狂妄乱语。又说五日后要死的原因，是指左手寸关两脉的部位而言，关脉六分，至五分而将至于界。代脉出左关而达寸部，是病邪已传入心。邪入于心，真心脉见，则夕发旦死，旦发夕死，所以说：五日元气尽竭，竭尽就死。 齐国的中尉潘满如，有病，小腹疼痛，我给他切脉后说：腹中有积块，小臣意急忙告诉齐国太仆饶和内史繇说：中尉若不停止房事就会在三十日内死亡。过了二十多天，果然尿血而死。他的病因是大醉后行房。之所以知道潘满如的病因，我切察他的脉象沉而小弱，又突然间散而复聚，与《脉诀》所说：屋漏将绝而复起的脉象相似，这是脾脏有病的脉象，脾失运化，多致积聚。而且右侧寸口部脉象紧小，显示瘕病之脉气。五脏按次序相互克伐，五脏六传一脏不能再伤，所以五六得三十日而死。少阴、太阳、厥阴三阳脉一齐搏动，符合死期之数。不一起搏动或跳动无力的，决断死亡的时间会更短；如为一搏一代的脉象，是将绝的危候，其死期更近。所以说他的三阴脉同时出现，，就如同前边说的那一样尿血而死。 阳虚候的宰相赵章生病，召请我。各位医生都说是寒客中焦，我诊察他的脉象后说：风邪洞彻五脏，这是迵风病。迵风病的症状是饮食下咽喉之后，总是又吐出来，食物不在胃内停留。按照医理说：五日当死亡，结果过了十天才死。病因是饮酒。之所以知道赵章的病因，是我切察他的脉象见滑脉，是体内有风气的徵候。食饮咽下，而复吐出不在胃内停留的情况，按医理是五日死，都是我之前判断诊病的方法。过了十天才死，之所以过了预测的期限，我后来发现其人尚能嗜好粥食，由此看来他的脾胃之气尚且充实，脾胃之气充实必然过期，老师曾告诉我说：“胃能容留食物的就过期，不能容留食物的就到不了预定的期限，而过早死亡。  济北王病了，诏我去诊治，我说：这是“风厥”之病。主要症状是胸部满闷，马上给他配制药酒，把药酒喝完，病就好了。他的病因是汗出伏地而卧。之所以知道济北王病，是我切他的脉时，断定是风邪，且心脉浊，是母子相生之脉，故能治愈。依据病理外邪入侵体表的阳气，阳气竭尽阴气就会侵入。阴气内入护散，则寒气在上部，而热气被迫于下，所以胸满。断定汗出而伏地卧，是切他脉时，脉现阴寒之气。阴寒之脉象，表示病邪必然入内，治疗时就必须把病邪，由内而驱出体外，所以用药酒之辛温迫汗于外。 齐国北宫司空，名叫出于的夫人病了。诸位医生都认为风邪入于中焦，病主在肺经，针刺足少阴肾脉。我诊察他的脉象后说：是疝气病，邪客于膀胱经，大小便困难，而且小便黄赤。这种病遇到寒气就遗尿并且小腹部肿胀。当初是急于想小便时而不能小便，此时又匆忙地去行房事。之所以知道出于夫人的病因，是切她脉象大而坚实，脉往来艰难，这是厥阴之动脉。脉来艰难是表示疝气客于膀胱。腹部肿的原因是厥阴肝脉之络结于小腹。厥阴脉有过错就会出现结、动脉，动则腹肿，我即可灸她的足厥阴经，左右对称各一处，出于夫人马上就不遗溺，并且小便清撤，小腹部疼痛停止。又调制火齐汤给她饮用。三天她的疝气就消散，病就彻底好了 从前济北王的乳母，说她两足发热并且心里烦懑，我告诉他说：是热厥病。就针刺她的双足心涌泉穴各三次，按着不让它出血，病即可痊愈。她的这个病是饮酒大醉而得。 济北王诏我给他的侍女们看病，诊到名叫竖的女子时，竖看似无病。我告诉永巷长说：竖伤了脾脏，不能劳累，按医理到春天会吐血而死。我又问济北王说：竖有什么才能？王回答说：她喜好方术，有多种才能，并且都能依古法创出新意来，竖等四人是往年用四百七十万钱，从民间买来的。王又问说：“她是不是有病了”。我回管王说：竖的病很重，依照病理要死去。王召见竖看她颜色没有什么变化，不太相信我的话，没有把竖卖给其他诸侯。到了第二年春天，竖捧着宝剑随从大王到厕所去，王离去后，竖仍留在原地侍候。王派人去叫她，她已仆倒在厕所傍，是吐血而死。她病因是流汗。流汗的病人，依理而论是内伤严重，从表面看毛发的颜色有光泽，脉气不弱，这种病也同于内关的病象。 齐国中大夫患蛀牙病，我给他灸左侧的阳明经脉，又给他调制苦参汤喝，第天用三升漱口，经过五六天病就好了。他的病是因睡卧时张口受风，而且饭后不漱口。 菑川王的美人怀孕难产，派人诏我。我去之后，给他配制莨菪药一撮，用酒送服，很快就生产了。我又诊察她的脉象，脉见躁动之象，躁动的脉象应该尚有其它的病，就用消石一剂让她喝下，接着外阴流出血块来，血块有五六枚，如同大豆一样大小。 齐国丞相门客的仆人，跟随主人入朝进宫，我看见他在闺门外吃东西，看他的脸色有病气，我即可告诉了叫平的宦宫。平也好诊脉，时常向我请教，我当即把这个有病的奴仆指示他，告诉他说：这是伤了脾脏的气色，应当到春季时会感到胸膈阴塞不通，不能饮食，按病理到夏季大便下血而死亡。平马上去禀告丞相说：君相门客的仆人有病，病很重，死期指日可待。丞相问他说：你是怎么知道的？回答说：您上朝入宫时，您门客的奴仆在闺门外吃饭，我和仓公都在那里看着，当即指示给我说：这样的病要死人的。丞相马上召见门客讯问他说：您的哪个奴仆有病吗？门客说：那个怒仆无病，身上没有不适的地方。到了春季哪个奴仆果然病了。一直到四月，泻血而亡。之所以知道奴仆有病，是按脏腑病传的道理“脾受气于肺，传之于肾，气舍于心，至肝而死”。五脏遍传以后五部交见病征。所以脾脏受伤的气色，看上去黄色不集中而无光泽，仔细观察面色青如死草。诸医都不知道为何？还以为是蚘虫，不知道真相是伤脾造成的。之所以知道病人到春季死亡，是因为胃气承见黄色，黄色是土气的外象，土不胜木，所以到春季木旺而死。之所以说到夏季死亡，按脉法上说；病情较重而脉象和顺明晰的叫内关。内关的病症是病人不知道自己有病的感觉，心情急躁，但不感到疾病的痛苦。若增加一些病情，就会在仲春死亡。如果未增加疾病而表现出病愈脉顺的状况，就能过一段时间才死。他之所以到四月才死，是因为诊察他的脉象时，其人神情愉悦，说明他能顺时养性，乐天知命。他能做到这些，且其人又养得丰满肥厚，这样就能保证他过一段时日才死。奴仆的病因是流汗太多，烤火后又外出受了大风的侵袭。 菑川王有病，诏见我诊察脉象，我说：厥逆之气上行犯脑，故头痛；风寒伏留不去，正邪相争，故身热，并有心烦懑闷的症状。我即可用寒冷的水敷在他的头部，针剌阳明胃脉，左右各三处，疾病很快就好了。病因是洗完头发，没等凉干就去睡了，我前面的诊断是正确的，之所以称作“厥”，是因为热气逆行到头和肩部。 齐王黄姬的哥哥，黄长卿家里有酒席请客人，也请了我，和诸位客人一同坐下，尚未上酒菜，我看见王后之弟宋建，告诉他说：您有病，之后四五天，您就会腰胁疼痛，不能够屈伸，并且小便困难，若不赶快治疗，病邪就会浸润至肾脏。趁着它还未侵入五脏，马上治愈它。现在病邪只是刚刚客留在肾脏。这就是人们所说的“肾痹”病。宋建说：好吧！我本来就有腰脊痛的病。四五天前天正下雨，黄氏的女婿们看见我家仓库墙下，有一块见方的石头。就要搬起来玩弄，我也想要效仿他们一起玩，可是不能举起它，就把它放下了。到了傍晚就腰脊疼痛，还不能小便，至到现在还没有好。宋建的病是因好举动重物引起的。之所以知道宋建病因，是我观看他的气色发现太阳穴处色泽干枯，肾脏反映于两颊上下的部位，有四成多呈现干枯的色相，所以知道他四五天前疾病发作。我即可给他调制柔和的汤剂服用，大概十八天病就好了。 济北王一个姓韩的侍女腰背痛，恶寒发热，诸位医生都说是寒热病。我诊脉后说：是内寒，月经不通畅。随即投以药物，过一会儿月事即来，疼痛消失。她的病因是想男人却得不到引起的。之所以知道韩女的病因，是诊察她脉象时切得肾脉是濇脉之象，即细而迟，往来难，短而散，或一止复来，有时停止，不相连属，这种脉象因往来难坚，所以说：月事不来。肝脉为弦象，超出于左手关部，所以说是思男子不可得造成的病。 临菑汜里一个叫薄吾的女子病得很重，诸位医生都说是寒热重病，会死的，不能治了。我诊察她的脉象后说：是蛲虫引起的瘕聚，病名为蛲瘕。蛲瘕病表现为腹部胀大，肤色黄而精糙，用手扶按腹部，病人会感到难受。我给她配制一撮芫花饮，服后马上就泄出约有几升的蛲虫，病即痊愈。过了三十天，病情和以前一样，疾病是由寒湿所得，寒湿二气郁结很深不易发散，变化生虫。我知道薄吾病的原因是我切她的脉象时，循按其尺部，她的尺脉紧，脉现粗大，顶指如刺，而毛有光泽上及于发，这是有虫的病状。她的脸色有光泽，说明内脏没有邪气，有病不很重的缘故。 齐国姓淳于的司马病了。我切他的脉象后，告诉他说：你是迵风病，迵风的症状是：饮食下咽之后，很快就泄出来了。 病因是吃饱后跑步。淳于司马说：我到君王哪里吃马肝，吃的很饱，看到有酒送来，马上就跑过去。后来又骑着快马回到家里，很快就下泄几十次。我告诉他说：用火剂汤加米汁送服，七八天就会好的。当时有个叫秦信的医生在傍边，我离去之后，秦信对左右阁的都尉说：他认为淳于司马得的什么病？回答他说：认为是之迵风，可以治愈，秦信觉得可笑说：他是不知道啊！淳于司马的病，按病情应该是九日死。然而九日后司马没有死，他的家人再次请我。我去看后，还是如我所说的那样。我马上给他配制好多火剂汤及米汁等，让他慢慢服下，服用七八天病愈，知道司马病的原因，是诊断他的脉象时脉搏跳动如常人，说明他的病顺病轻，所以不会死。 齐国名叫破石的中郎得了病，我诊脉后说：伤了肺脏，不能治了，应当十天后丁亥日尿血而死。到了十一天因尿血死亡。破石的病是因从马背上跌落下来，直仆于石上而得。之所以能知道破石的病因，是我诊他的脉时，得到肺之阴气浓重，脉来而散漫，有多条脉道来而且都不一致。从面色来看肺伤而现赤色，为火刑金不吉。之所以知道他堕马得病，是因为切得反阴脉，反阴脉入虚里乘肺脉，用力过度伤阴络，阴络伤则血内溢，内溢则血走下窍而出。肺脉散的原因是肺本色白而红色乘之。说明肺脉损伤肺气虚弱而心脉乘之。他没有按期死亡的原因是，我的老师曾说：危重病人，如果能吃喝，他就会超过死亡的日期，如果不能吃喝就会等不到预期而过早死亡。这个人喜欢吃黍米，黍米养肺气，所以就超过了死期。之所以他溲血而亡，是因诊脉法上说：病人喜欢安静，阴暗的地方调养，就会气血下行而死。病人好动，欲明亮喧闹的地方调养，多气血上逆而死。这个人喜欢安静，不躁动，又能长时间坐着，伏在几案上睡觉，所以血内溢就会自下排泄而出。 齐王名叫遂的侍医得了病，自己炼制阳起石、钟乳石、灵磁石、空青石、金刚石五种石料服用。我去看望他，他说我有病了，有幸让您诊治。我马上给他诊治。告诉他说：您的病是内热引起的。病论上说：内有热邪小便不通的，不能够服五石散。石药药性燥烈，您服后小便次数减少，就不要再服了。看您气色，即将发生内痈。他说：从前扁鹊说过，阴石可以治疗阴虚疾性病，阳石可以治疗阳虚有寒的病。药石的方剂有阴阳寒热的区别，所以内热就用阴柔的药石调治，内寒的就用阳刚性的药石调治。我给他说：您的话错了，扁鹊虽然这样说；然而必须详查病情，确定标准，立下规距，恰如其分，再结合气色脉象，表症里症，有余和不足，顺与逆等等，还要参看那人的生活起居，呼吸意志是否相应，就要以决定他可服与否。医论上说：内有阳热病，而形体表现是阴寒之症状的，不能用气悍的药石和馋针砭石。因为气悍的阳性药石，进入五脏就会引起邪热聚集体内，即郁结之气内伏更深。诊法上说：少阴肾水寒气，被内热外逼，而分阳相火为病，积热于中焦。也就是内真热而外假寒的疾病，不能用热悍的刚药，因为猛悍的刚药易动发阳气，而使阴虚之病更加衰弱，并且使阳性疾病更加显著，最终使邪气流散于全身，就会重重困聚于主要经俞，暴发为疽病。我告诉他一百多天后，果然疽见乳上。等扩散到锁骨部后，他就死了。这就是理论上的大体情况，而在具体的诊疗上必然有一定的原则。而拙劣的医生，不善于学习，只是拘泥于一偏之论，就会在理论与实践的结合上，阴阳脉理的辨晰上出现很大的错误。 齐王从前是阳虚候时，病得很重，许多医生都认为是蹶证。我给他诊脉，认为是痞证，病根在右胁下，大小如覆着的杯子，症状是使人气喘，气上逆，吃不下东西，我就给他喝火齐粥，六天后气逆就下去了，又让他改服丸药服用，六天左右病就全好了。许多医生看病不了解经脉相关的道理，只是初步知道病的部位所在。 我曾经给安阳武都里一个名叫成开方的人看病，开方自己说他没有病，我认为他得的是沓风病，三年后四肢不能支配，而且会失音，失音后马上就会死。现在听说他的四肢不能自主，已经失音了，但尚未死亡。病因是多次饮酒后，感受到大风和激发怒气，之所以知道成开方的病因，是诊脉后又据《脉法》、《奇咳》上说：脏气相反的会死。诊知他的脉象，得到肾脉反肺脉的脉象，即是说子逆母的情况，依照病理机转，三年就会死亡。 安陵阪里一个名叫公乘项处的人生了病，我给他诊脉后说：是牡疝病；牡疝的病位在膈下，上连属于肺，得病的原因是房室。我告诉他说：千万慎重做过劳，过用力的事情，若不谨慎就必然会吐血而死，项处后来玩踢球的游戏，结果腰部以下逆冷怕寒，大汗淋漓，随即呕血。我又给他诊脉说：应当明天晚上死。果然到那个时刻就死了。病因是房劳，之所以知道项处的病因，切脉得知是反阳脉，反伤阳络。经云：阳络伤则血外溢，外溢则衄血。阳脉之反入虚里，第二日就会死亡。一方面出了反阳脉，一方面阳络有病，这就是牡疝，即阳疝。 小臣淳于意说：其它能正确诊治，决断死生日期以及治好的病太多了。因时日久远，已经淡忘。不能给您说明白，又不敢茫然回答。 上又问：你所诊治的病，许多病名同而诊断结果却不一样，有的人死了，有的人还活着，为什么呢？回答说：病名很多相似的，不能完全明白，所以古代的圣人创立的脉诊，以确定标准，立下规矩，衡量尺度依照法则，察阴阳所在而调之。辨别人的脉象而各立名目，与天地阴阳二气的消长变化相应，参合个人的不同情况，所以以此区别各种疾病在每个人身体所反映的不同。医术高明的人，才能辨别其异，无医术的人，只能察知其同。然而这些脉法不能够全部把病人诊查明白，在诊治病人时要以意度去区别它，就可以区别同样的病名，而在不同的病人身上就有他不同的病根所在。现在我诊断的这些病人都有诊断记录。我之所以区别这些病名，是因我从师受业刚刚有所成就，老师就去世了，因此把诊治的情况记录下来，希望在诊治病人决定生死，观察检验它的得失与脉象相应的准确度，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以上的病案我都能说出来。 上又问：你决断病人的生死时间，有的也不准确，为什么呢？回答说：这都是因为病人饮食情志不加节制，或者因为饮药方法不恰当，或者因为针灸不适当，所以才会不按预测的日期确定生死。 上又问：在你运用医理决断病人死生，论述药物作用之时，各地诸侯王公大臣有没有向你请教呢？齐文王生病时，没有请您诊治，这是为什么呢？回答说：赵王、胶西王、济南王、吴王都曾经派人来请我，我当时不敢去。文王病时，我家中贫穷，想给人治病谋生，当时又实在担心，地方诸侯授我官职而受到束缚。所以我常在附近地区行走不定，并且不置办家产，只希望到处游历，寻访医术精妙的人，向他们求教。我拜过几位老师，他们精深的医术我都掌握了，也全部得到了他们的医书医方，以及方书释文论解等要领。我住在阳虚侯分封的国中，因此侍奉他，阳虚候入朝我跟随他到了长安，因为这个缘故，才有可能给安陵的项处等人诊病。 上又问：你知道齐文王得病不起的原因吗？我回答说：我没有看到齐文王生病的情况，可我听说齐文王有气喘、头痛、目视不明的症状，我心里推测，认为他并不是真的病了。因为他身体肥胖而蓄积了浊气，身体得不到运动，骨骼不能负载肌肉，所以气喘，这不用去医治。脉法上说：二十岁时人的脉气始盛，血气当旺，应当做跑步的运动；三十岁时五脏大定，肌肉坚固，血气盛满，应该快步行走；四十岁时，五脏六腑十二经脉皆大盛以平定，腠理始疏，荣华頽落，发颇斑白，不盛不摇，应当安坐；五十岁时应该安卧；六十岁以上时血气已衰，应该使元气深藏保养。齐文王年龄不满二十岁，脉气旺盛应多跑步，而他却懒于运动，这是不顺应自然规律的表现。 后来听说有医生给他施灸后，症状更加严重了。这是医生辩论病情的错误，我考虑判断这是人体正气抗争之时而又使邪气深入的表现，这种情况并不是年青人就一定能够康复的，所以结果他死了。对于这种病症应当调节饮食，选择风和日丽的时候，漫步于郊野，开扩胸怀，以舒展筋骨，调和血脉，疏导体内郁积之浊气。所以人年二十岁时，是人们发育变化较大的时期，依照医理不应当用砭石刺灸的治法，使用这种方法就会导致气血下坠。 上又问说：你的老师阳庆他是跟谁学的医术呢？齐国的诸位君侯都知道他吗？回答说：我不知道阳庆是跟谁学的？阳应家中非常富有，他精于医道，却不愿给人治病，也许因为这样他才不被人所知。阳庆曾经对我说：千万不要让我的子孙知道你是学了我的医术。 上又问说：你的老师阳庆是怎样见了你之后就喜欢上你的，又怎么想把全部秘方医术都传给你呢？回答说：我并不知道老师阳庆的医术精妙。我之所以知道阳庆这个人的原因，是我年少时爱好医术医方。我曾尝试他的处方都很灵验，而且精良。我听说菑川唐里的公孙光，善于运用古代传留下来的医方治病，我马上就去拜访他，做了他的学生。学习他医方的变化原则、阴阳理论以及口授心传其诊治方法，我全部掌握并记录下来。我想要全部学到他的精妙医术，公孙光说：“我已把方术全部传授给你了，没有一点爱惜保留的。我已经年老了，没有什么再让你学习的了。这些都是我年轻时所学到的妙方，全教给你了，不要再教给别人。”我回答说：我能在你面前学习并侍奉您，得到全部妙方，我非常荣幸，我即使要死了也不敢随便传给别人。过了些时日，公孙光闲来无事，我就深入分析论理医方，他认为我的见解论说是高明的。老师公孙光高兴地说：“你一定能成为国医。我所擅长的医术都已生疏了。我的同胞兄弟住在临菑，精于医术，我不如他，他的医方甚是奇妙，不是一般人所能知道的。我中年时曾经想向他请教，我的朋友杨中倩不同意，说你并不是那种潜心研习医术的人。必须我和你同往拜见他，他就会知道你爱好方术了。他人也老了，但家富有”。当时还没有去，恰好阳庆的儿子阳殷来给齐王献马，通过我的老师公孙光进献给齐王，因为这个缘故我先和阳殷熟悉了。公孙光又把我托附给阳殷说：“淳于意喜好术数，你一定要好好礼待他，他是倾慕圣人之道的人。”于是就写书信把我推荐给阳庆，因此也就认识了阳庆。我待奉阳庆很谨慎，因为这个缘故阳庆喜欢我。 上又说：官吏和百姓曾经有人向你学医术吗？有人把你的医术全学会了吗？他们是哪里人氏？回答说：临菑人宋邑，他向我请教时，我教他诊断五脏的脉法，大概学习一年多。济北王派遣太医高期、王禹跟我学习，我教给他们诊查经脉上下的部位和奇脉与络脉相交结之处，主要是论述俞穴所在的部位，以及经络之气上下出入运行时的邪正逆顺和适宜馋石，确定砭灸之处，也有一年多时间。菑川王时常派遣名叫冯信的太仓署中管理马匹的长官前来，请我教他们按摩的逆顺手法，论述药用之法，判定药的性味和配伍调制汤法。高永候的家丞名叫杜信的，喜爱脉法，前来学习，我教给他上下经脉的部位及诊察法，有二年之多。临菑召里有一位叫唐安的人来求学，我教给他五色诊病和上下经脉的位置及《奇咳术》，四时气候与阴阳偏重而引发疾病的相应关系，没有学完，就被任命做了齐王的侍医。太仓公，是齐国都城主管粮仓的，临菑人。复姓淳于，名意。年轻时就喜爱医方治病之术。高太后八年，拜同郡元里公乘阳庆为师，阳庆已年过七十岁了，没有子女。庆要求把意之前的药方全部抛弃，自己的秘方都给了他。并传授黄帝、扁鹊的脉书，以及五色诊病之法，能知人生死，决断凝惑，确定可治与否，以及《药论》等，极其精道。和公乘阳庆学习了三年后，为人治病，决断生死多有应验。然而他到处游走于各国诸侯之间，很少在自己家乡生活居住。有时也不愿意给人治病，很多有病的人家都怨恨他。 上又问：你给人诊治疾病决断生死，能够完全没有失误吗？我回答说：我给人治病，一定要先给病人诊脉之后，再决定如何治疗。脉象逆乱与身体衰败的不给他治，脉症相应的才给他治疗，如果不能静心切脉，所断定的死生时间及能治与否，也经常会出现失误，我不能保证十全十美。 太史公说：女人无论美与丑，只要居住在宫庭中，就会被人嫉妒。士人不论贤能与否，进入朝庭就会遭到他人疑忌。所以扁鹊因为他的医术而遭殃，太仓公于是隐形匿迹还要受到刑罚。缇萦上书鸣冤，其父才得到后来的安宁。所以老子说：美好的东西都是不吉祥之物。难道只是说扁鹊这样的人吗？像仓公这样的遭遇，也同样体现了这句话的内涵啊！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