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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赦战犯组团拜谒中山陵,沈醉随后独自祭拜戴笠,看到坟墓感慨万分

 [南国风] 2022-08-03 发布于广东
新中国的战犯政策,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伟绩了。1956年,毛主席在《论十大关系》的讲话中指出,“……连被俘的战犯宣统皇帝、康泽这样的人也不杀。不杀他们,不是没有可杀之罪,而是杀了不利。……对一切反革命分子,都应当给以生活出路,使他们有自新的机会。这样做,对人民事业,对国际影响,都有好处。”
从1959年开始,被关押的国民党及伪满战犯,以“关押满10年,确已改恶从善”为标准分批特赦。到1964年南下参观前,已经陆续有四批战犯获得了特赦。这些战犯特赦后,都是来去自由,愿意留在北京的留北京,想去别的什么地方也都可以。特赦后,先安排他们做一个时间的劳动,以更好地适应社会。之后,有能力工作的安排工作,无力工作的政府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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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在北京的战犯,基本上都是经过一年的劳动后,被安排在全国政协文史资料室担任文史专员,每月薪水在100-150元,在当时的情况下都算是高薪了。在逐渐适应了工作和生活以后,政协便开始组织他们到全国各地看一看,领略一下新中国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事实上,早在1956年,北京功德林战犯管理所就曾组织在押战犯出去参观,除了北京的十大建筑及一些工厂外,还陆续到过全国多个地方。当时组织他们参观的目的,也正是为了让他们切身感受到新中国与旧社会的不一样。这一举措的确收到了极好的效果,这些昔日国民党的老爷们大受震撼,很多国民党执政时期想都不敢想的,新中国短短几年时间就实现了。在长春参观汽车制造厂时,杜聿明激动之下,甚至直接跳上汽车开动起来。
到1964年,第一批特赦的战犯已经出来快5年时间,第四批特赦战犯也快释放一年了。他们经常从报纸、广播里得知,解放十多年来,祖国翻天覆地的变化情况,然而没有亲眼见到,总归是有点感到遗憾。特别是对自己曾经生活过、战斗过的地方,更是想去看看。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政协决定组织他们去一趟江南。
这个声势浩大的参观团,公开的名字叫“文史专员参观团”,私底下,有人却戏称为“帝王将相参观团”。团里面有当过皇帝的溥仪,当过亲王的溥杰,还有曾担任过国民党兵团司令的杜聿明、范汉杰、宋希濂、廖耀湘、王耀武,以及国民党天津直辖市市长杜建时,还有罗历戎、郑庭笈、杨伯涛、李以劻等曾经的国民党军长。当然,也有曾在军统做过高级特务的沈醉、董益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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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行的20多个眷属中,也有几个特别引人注目的,如日本电影《流浪王妃》中的主人公、天皇的亲戚、溥杰夫人嵯峨浩,诺贝尔物理奖得主杨振宁的岳母大人、杜聿明的夫人曹秀清,还有杜建时的新婚夫人、著名画家李念淑等。
“帝王将相参观团”的第一站是南京。对于南京,那些国民党昔日的高级将领们必定不陌生,尤其是宋希濂,还曾指挥过拱卫京畿的部队。沈醉在军统期间,也曾长时间在南京。其他即便不长期在南京,也经常都有机会“进京”。
倒是前清的皇帝王爷,此前几乎从未到过南方,基本上每事必问。“将军们”便耐心地给溥仪兄弟一一讲解。过去的国民党海军部、铁道部驻地尚可辨认得清楚,可一到鼓楼附近,看到那新辟的广场、宽大的马路和许多新盖的大楼房时,即便是那些自称为“老南京”的“将军”,也看得目瞪口呆了,只好由陪同他们参观的当地朋友来介绍了。
到南京的第二天,正好是孙中山先生逝世39周年纪念日,江苏省政协安排“参观团”去中山陵拜谒。
早在1912年3月,孙中山在紫金山打猎时就曾对胡汉民说:“等我他日辞世后,愿向国人乞此一抔土,以安置躯壳尔。” 孙中山逝世后,遵照孙中山的遗愿,遗体在协和医院进行防腐处理后,暂厝在北平香山碧云寺,待陵寝建成后再安葬南京。当初,孙中山葬事筹备委员会的总干事是杨杏佛,而在几年后,杨杏佛便遭到暗杀,参与行凶的就包括随“参观团”前来拜谒中山陵的沈醉。
中山陵对于国民党人来说,可以说是极其神圣的地方了,但蒋介石集团惨败而逃。中山陵反而比过去装饰得更加庄严、美丽。墙壁上,蒋介石等人的题词都保留了下来,大家看到这些题词,想到蒋介石那些所谓中山先生的“信徒”们的所作所为,不正是与中山先生的“联俄、联共、扶助农工”三大政策唱反调吗?
“参观团”在堆满花圈的中山先生坐像前行过礼后,便绕陵一周。他们当中,除了溥仪兄弟以及眷属们外,其他昔日的国民党将军们,大都百感交集。他们想起过去半生中追随蒋介石干的那些反共反人民的罪行,想起新中国成立以来的种种变化,既感到愧对人民,也无颜面对中山先生。
拜谒过中山陵后,大家都在陵园内游玩,沈醉却想到戴笠的坟墓就在不远的志公殿旁边。溥仪听说有个志公殿,也要同去看看。他得知是“志公说法,顽石点头”的那个志公殿,说道,“我们这些顽石,虽然没有听说过志公说法,而只读过马列主义,也同样点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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溥仪在志公殿感慨“顽石点头”,沈醉的心思却全然不在那里,他独自一人跑到志公殿右侧安葬戴笠的地方。
沈醉在18岁那年因闹学潮被开除,毅然到上海投奔“干革命”的姐夫余乐醒,不成想曾经参加南昌起义的余乐醒,此时已经是戴笠属下复兴社特务处上海特区区长。沈醉也因此进入军统前身复兴社特务处,在一次给戴笠送送文件时,被戴笠慧眼”所识,19岁便被提拔为法租界情报组长。
戴笠不但一心要把沈醉培养成一个心狠手辣的军统骨干,而且对沈醉的爱情、婚姻也予以干涉。20岁当了少校行动组长之后,曾经爱上了一位左倾杂志《女子月刊》的女编辑白云,两人感情极好,不但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而且还生了一个儿子。但白云思想“左倾、激进”。所以,当沈醉告诉戴笠,他准备跟白云结婚时,戴笠坚决反对,说:“不行!你不知道她思想左倾吗?跟她这种人交朋友,利用利用她还可以。干我们这一行的人,要是找上这样的老婆,那以后麻烦可多啦!”
上海抗战爆发后,白云毅然随许多进步青年一起去了延安。后来,沈醉终于找到了白云在延安鲁艺的通讯地址,跟她取得了联系。可是,因为戴笠规定,不得与延安的亲友通信,通了几封信后,沈醉的做法便被任特训班副主任的余乐醒发现了,即刻被严厉制止。从此,便与白云断了联系。
戴笠对沈醉也确实是宠信有加,1941年到1942年的短短一年时间里,就让沈醉连升了三级,从重庆警察局侦缉大队长到重庆警备司令部稽查处督察长、副处长,继而又晋升为军统少将总务处长。当年,沈醉刚刚28岁,这在军统局是绝无仅有的。若不是戴笠对沈醉的格外宠信和提拔,以沈醉的年龄、资历和家庭背景,都不可能提升得如此之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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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6年3月17日,戴笠在南京上空坠机身亡。在军统局没有得到戴笠身亡消息前,蒋介石以为戴笠的飞机坠落到了解放区,让国防部保密局副局长毛人凤派一个将级官员带着医务人员乘飞机去寻找、营救。毛人凤召集所有在重庆的军统局将级干部开会,希望有人主动站出来承担此重任。
可是,毛人凤声泪俱下地动员了很久,谁也不愿去冒这个险。但这时,沈醉站了出来,表示愿意去寻找戴笠,同时做好最坏的思想准备,甚至给家里人交代了后事。不过,当天下午沈醉正在练习跳伞时,得知了戴笠身亡的消息,他难过得如丧父母,连夜赶往出事地点,亲自处理戴笠的后事。以后每年的这一天,沈醉都会在心里或日记上悼念一番。
特赦几年后,沈醉有机会重回南京,便想着去戴笠的墓地祭奠一下。戴笠的墓地,是蒋介石亲自选定的,是沈醉亲手为之营建的。当时,毛人凤担心戴笠的棺材会被人打开鞭尸,叫沈醉设法弄得特别结实。沈醉特意让人用水泥渣搅拌灌进墓穴,使棺木与整个墓穴凝结成为一大块。这样就不容易把棺木打开了。
1949年,毛人凤与许多大特务研究,想设法将戴笠的尸体掘出、火化,带往台湾,以免落入共产党手中,被鞭尸碎骨。只是因为修建得太坚固,非用炸药不能将那几公尺厚的水泥炸开。而且,即使把坟墓炸开了,尸骨也会被炸成粉末。研究的结果,只好决定不动。最后,毛人凤带着沈醉和几个大特务,在戴笠墓前挥泪告别。那时候,大小特务们大都认为,南京解放后,这块坟墓肯定会被共产党夷为平地,以泄往日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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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醉原本也想,戴笠的坟墓肯定被毁得面目全非了。但当他快走近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戴笠这个曾经杀害过数以千计的共产党员的大特务头子的坟墓,除了吴稚辉写的墓碑不在了之外,居然那样完整地保留了下来。
毛人凤也好,沈醉也罢,明显是以己之心度君之腹了。蒋介石统治期间,戴笠及其手下的特务们,在“秉承领袖意旨,体念领袖苦心”的准则下,干过多少“掘人坟墓”的缺德事。毛主席、彭老总的祖坟,都被挖了一通。以这样的思维出发,自然会为戴笠的坟墓担心了。事实上,非但戴笠,就连蒋介石家的祖坟,都被完好无损地保存着。
沈醉站在戴笠墓前,思绪万千。在共产党的改造教育下,他对戴笠的罪恶,以及自己过去追随戴笠干下的那些反党反人民的罪行,早已深恶痛绝。但对戴笠个人的私情,却总是难以忘怀。想到共产党人如此不念旧恶的宽大胸怀,想到戴笠依旧长眠地下,沈醉激动异常。心想:戴笠死后有知,也当感激共产党的宽大,也当悔恨自己生前的罪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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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南京,沈醉还去拜访了一位老熟人。确切地说,是整个“特赦战犯参观团”一起去另一位“战犯”家做客。这位便是他们昔日在功德林的“同学”,第一批获特赦后,自己要求回江苏老家的邱行湘。
沈醉一走进南京汉府街五十一号院内,打眼就看到门框上的对联,上面写着“听毛主席的话,跟共产党走”,横批是“真理在握”。这副对联已经贴了三年了,虽然因为红纸褪色的缘故,邱行湘重写了几次,但是由于丝毫没有改动先前的文字以及字体,所以谁也没有注意。
邱行湘看着沈醉投向自己一束发亮的目光,满以为他会称赞自己的漂亮妻子,却不料沈醉称赞的是贴在他门上的那手到家的魏碑体毛笔字。沈醉重重地吸了两口香烟,有意让吐出的白色的烟雾遮住自己开始发红的脸面,向邱行湘诉说了他如何饱蘸墨汁,为自己写下耻辱。
沈醉自幼喜好书法,在他那“南社诗人”母亲的指教下,专攻板桥体,虽然是中途辍学、投笔从戎,却也是日臻得法,渐有名气。沈醉在出任国民党重庆警察局侦缉大队长时,已有人向他索讨字墨,在升任国民党云南站站长时,更有人请他恩赐真迹,而且沈醉手书的全部横幅和条幅,又绝大多数高悬在人来客往的店堂之壁,所以沈醉常常春风得意。
直到他获特赦之后,方才直到他的书法的真正价值!一位当年的酒家老板劝告他,今后有时间可以多多练习毛笔字,过去请他题字补壁,实在是为了防止警察特务们惹是生非,不得已借借沈醉的大名维持全家的生计。自此以后,沈醉从来不用毛笔写字。有次参加一位死者的追悼会,非得用毛笔签到,他竟如同蘸着别人的鲜血,为自己写下罪恶。现在眼见邱行湘挥毫写下的心曲,沈醉自然是百感交集。
大概是出于一种自我的戏谑,他苦笑着说:“行湘兄现在是'真理在握’,我那时却是'权力在手’啊!”满座高朋开始默默无语,继而明白了他所讲的含意,顿时掌声迭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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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行湘跟他漂亮的新婚妻子,在这套两居室的住宅里,以东道主的身份,接待者前来的“特赦战犯”及他们的眷属。宋希濂站起身来,按照旧时官场的规矩,首先把自己的新婚妻子易吟先介绍给主人,然后拉着邱行湘的手绕场一周:“这是杜建时的妻子,这是董益三的妻子……”
看着这一对对新婚夫妇,邱行湘心里百感交集,他们这些人在战场上被俘时,被关押进战犯管理所时,谁也不曾想到,还会有这样的结局。而当他看到郑庭笈夫妇时,更是蓦地想起昔日在功德林的一天,北京中级人民法院送来郑庭笈妻子冯莉娟的离婚申请书,他在功德林会客室的吊灯下签了字。邱行湘还清楚地记得,郑庭笈签完字后,在胡同角落里对着他这个黄埔五期的同学发出欲哭无泪的哀叹。
而此时,邱行湘看到的,正是郑庭笈跟冯莉娟。郑庭笈获特赦后,周总理亲自关照,促成了冯莉娟与他的复婚。
让邱行湘感慨的,还有杜聿明夫妇。他不知道生活在大洋彼岸的曹秀清,是什么风把他吹到共产党的大陆上的……

蒋介石让曹秀清去美争取杨振宁,她辗转与杜聿明团聚,再不回台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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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行湘一家三口
参考资料
《沈醉回忆录:我这三十年》,沈醉、沈美娟,中国文史出版社
《将军决战岂止在战场:原国民党将领大陆新生始末》,黄济人,中国青年出版社
《沈醉女儿回忆:戴笠主宰我父亲的命运》,沈美娟,环球人物


适说新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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