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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早上刚在办公室坐下，有个女生进来，问，老师，能打电话吗？我说，能，她接通电话，第一句就带了哭腔：妈，我忍不了了，想回家…… 她离开办公室的时候，还抹着眼泪，我叫住她，递给她一支威化饼干，她说，谢谢老师，走了。 我不知道她叫什么，也不知道她是哪个班的。 我只是作为老师和妈妈，有些心疼。 虽然也知道，他们的“忍不了”，真的没什么大不了。（2017.10.19） 
一直想着那个女生。
她曾经是学校招生时第三四批次的学生，第一批是杀入年级前一百左右的明珠，通过竞赛形式被录取，不但享有若干生活学习方面的特权，且可自愿错过真正的中考，第二批是竞赛中沦于下僚的竞赛实验，然后便是经过中考的第三轮筛选过来的中考实验，也就是他们，当然文理分班后就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幸运，她，就和几个同伴被筛去了下一个等级，尖子班，当然，校方是给足了力争上游的学生们机会的，即如果后来几次尖子班的成绩过硬，还可以升回原实验，虽然，一朝下游，很少有人还能溯源而上。
为什么单单对她念念不忘？仅仅因为她曾经是我最初班上那个最优秀的女生。她漂亮，瘦削白皙，还活泼，关键她的活泼带着一种“动若脱兔”的灵气。因为她的大方利落，曾经是我放心放手的班长。那时他们刚刚考取这县城里最重点的高中，正是豪情万丈跃跃欲试的时候，加上开始的高中课程还没有流露出虐心的本相，于是班里总有一种自由活跃美丽的空气，仿佛最美的青春就要这样积极向上前程似锦到最后注定的名牌大学。
班里常组织活动，比如每周一的班会我向来不必多说，全都放手给孩子们，而我的女班长也就冲锋陷阵，总在队伍的最前面摇旗呐喊，现在想想，那时的她，一定会招来许多男孩明里暗里倾慕的眼光和各种蠢蠢欲动的小情窦，因为她是那样耀眼的女孩，有点像《匆匆那年》里倪妮的清纯闪亮。
她的文科素质很快脱颖而出，不单是举手投足的清新文艺的气质，还有流畅自如的口才。记得一次晚自习，因为什么临时叫她起来为大家读一篇我指定的她从未读过的长文，怎么说呢？她的朗读实在让我惊艳！吐字清晰，节奏流畅，没有含混拖沓，没有迟疑生硬，甚至没有一处语病，也没有一点重复，倒像是她读熟了很久的文章，而且情绪拿捏与文本意愿自然贴合，毫无刻意。她的朗读完毕，我几乎找不出比“读的真好”更好的夸赞，我也明显觉得她站在那里，已经成了自带光源的发光体，一定还有其他人记得那一刻她的妥帖荣耀，而且是倾心折服，没有忌妒不屑。
可是后来呢？后来这个女孩分流到了尖子班，不再是我的学生，我不能再继续发现她的优秀。不过偶尔还是会在校园里遇到她，她依然活泼灵动，依然走路跑跑跳跳，只是好像越来越瘦，每回遇到我都会远远就打招呼，还叫我：“班主任！”有时她在自己班跑操的队伍里，不能大声叫我，我们也会交流一个会心的灿烂笑容，在这你今天不再出现在他的课堂上，明天再遇见他就当你空气的正经师生关系的环境里，她，让我相信，师生之间确实存在一种惺惺相惜的美好与温暖，无关功利。
开始，我还关注她的考试名次，遇到她也会不失时机地鼓励她，“快点考回来呀”，她总是笑，却渐渐笑得有些尴尬，因为她的成绩已经慢慢与回来绝缘了。然而我想，她依然是个底子优秀的女孩，即使回不到实验班，等将来上了大学，她一定还会成为新的发光体，因为像她一样的女孩，确实不多。
有一回在她的教室里监考，当时并不知道是她的教室，监考闷得无聊，考生都是循规蹈矩的好学生，眼神里都盛满了小心翼翼，各自避嫌似的自动隔离，监考也就成了虚设。教室门口堆着学生清理考场搬出的书本，我随手拿过一个笔记本，因为它就那样随便扔在那里，可是翻了翻，却发现是一个女孩对男孩灼热的爱意表白，而女孩恰恰是她，我在久违后发现，原来她的字也写得那么漂亮，大气潇洒又不潦草。青春期的所谓“爱情”，对我们这些教育多年的老家伙来说，早已见惯不怪，我并不以为喜欢就是不务正业，但我却由衷地担心这个女孩沉迷太深，因为单纯误了自己的前程。
再后来遇见，总觉得女孩不那么开朗了，而且依然自顾自地瘦下去，我只是暗自为她叹息，悄悄盼望她要坚持到底。
时光很快流转到高三，当年在中考某班的班会课上笑成一片的那些孩子，早已四散，我所知道的仅仅还有实验班这几个，而有的早已视我如陌路，我也渐渐想不起他们的名字，偶尔因由，会有学生笑着告诉我“老师，你还教过我呢，我是某某某”，然后我就一下子全想起来，还有7班的谁，当年以“吃一大堆好吃的”来抵挡考试紧张情绪的男生，每次见了我，招手我看不见的时候，会特意走到我跟前来叫我“老师”，让我笑着吓一跳，然后我还会常常提醒他“把背挺直点儿！”，5班的谁，当年一进某班就因为爆了句粗口被我提醒的小胖女生，现在已经是各任课老师喜欢的优等生，包括我这个语文老师。还有谁谁和谁谁，她们都已经在无数次的考试中过关斩将崭露头角，成为不久以后便会成真的优秀女大学生，可是当年分明比她们还可能优秀的我的女班长呢？
最后一次见她，是在下班回家的路上，一个小伙子骑着自行车横穿马路，正好从我车前经过，我心里正想这人真差劲，这样不管不顾多危险，然后我就看见坐在小伙子车后座上的长腿伶仃的女孩正是她，她手里提着半个西瓜，正搂着骑车小伙子的腰，俨然正儿八经的情侣，可是，我记得她还没有高中毕业。
到现在，距离高考四十多天的时候，我再没见过她……（2016高考前夕） 后记： 跟学生昨天讲作文时，特别强调，别用前言后记题记那些零碎，都是毛病，然后今天我就用了，因为接连听到看到好几个孩子在青春期的“挣扎”，想起写过这样一篇小文。（2017.1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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