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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非:文学是蜂蜜

 置身于宁静 2022-08-04 发布于浙江

每周有一天

作家格非都会背着一个双肩包

腋下夹着A4大小的本子

从办公室出发

走进文学课的教室

他在清华大学主要教授两门课:

“小说叙事学”和“文学名作与写作训练”

前者是研究生课程

后者则是给本科生开的

5年前,在小说《望春风》出版后,格非一度陷入忧虑中,“有关乡村文明的衰落或者城市化的兴起等问题,一直困扰着我”。于是,他和学生商量,以现代文明为主题,开设一门文化专题研讨课。

《望春风》讲述一个名为儒里赵的村庄从繁盛走向衰亡的故事,生活在其中的人们不断折腾、挣扎,命运浮浮沉沉。

在写作的过程中,他不断反思,思考乡村文明与城市文明、传统与现代、文明与自然的关系。慢慢地,他将这些忧虑和困惑带入现代小说史的脉络中,这就有了关于“文明的边界”专题研讨课程。

自2018年开始,格非带着学生,每年讨论一个作家,进行个案研究。课程持续了3年,共研究了19世纪中期以来3位作家:美国作家麦尔维尔、奥地利作家罗伯特·穆齐尔、日本作家志贺直哉。3位作家有很多共性:本人都是现代隐士或离群索居者;都以自然与现代文明的冲突作为创作主题;都从“不安或危险的现在”出发,将探寻的目光投向过去与未来。

格非讲穆齐尔,先从作家的生平讲起,后分析其代表作《没有个性的人》。他发现,穆齐尔在书中时刻不忘对“知识与话语”进行反思,预言“现代世界被分隔成两个截然不同的部分,其中之一由科学、法律、理性、社会道德所主导”。“他将现代社会中的个人,比喻为海洋中的孤岛。孤岛形成的原因,不是由于交流的匮乏与阻碍,而是源于过度的信息交流而导致的无所适从。”格非说,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今天的这个时代,并没有走出穆齐尔的视线。

他讲志贺直哉,分析其笔下人物一次次逃离城市、回归自然的行为,得出“志贺对城市生活的虚伪、嘈杂和无意义感到厌倦和不适,是确凿无疑的”;他讲麦尔维尔,分析其名作《白鲸》,细节到主角的口吃,“象征着自然的性格与法则,是他无法真正融入现代社会的某种症候,亦有作者对现代言论空间强烈的不信任感”。

“一开始设置这样的课程,我踟蹰不决。毕竟当今的学生,对乡村没有那么熟悉。尝试后发现,学生还都挺乐意讨论这些问题。”格非说。

后来,这门课的讲稿被集结成书出版,名为《文明的边界》。

如今格非已经58岁了,顶着一头白发,穿梭于书斋和讲台之间。他自言是一个严肃的人,不喜热闹。他喜欢读书,但凡一天不读书,总觉得缺点什么;此外,他还喜欢古典乐,家中有一整面墙的唱片;喜欢电影,喜欢围棋,喜欢喝茶,有时沏上茶独自静坐,什么事都不想,什么事也不干。

有年轻后辈请格非指导写作,无论是相识还是陌生,他都给予诚恳意见,有时还相约见面畅谈。在课堂上,学生讨论问题时,他则边听边记笔记,一节课下来能写上好几页,“这种讨论和碰撞,总能对我有所启发,甚至激发我的创作”。

格非的博士生、助教张佳记得,有一次,格非在课堂上讲了一个故事,源自托尔斯泰的《忏悔录》。其中一章,托尔斯泰讲了一个东方寓言:一位路人在草原上赶路,突然被野兽追逐,拔腿就跑,跑至无路时,准备躲入一口深井中。井中有血盆大口的巨龙,他只能牢牢抓住枯井内长出的灌木枝。就在此时,他环顾四周,看到有一黑一白两只老鼠,正在咬噬树枝,一旦咬断,他就会掉下去。悬于半空之时,他发现灌木叶子上有一些蜂蜜,于是伸出舌头去舔蜜。蜂蜜太甜了,路人竟完全忘记自己正处于危险境地。

“这就是我们真实的人生啊。”格非说,两只老鼠代表白天和黑夜,夜以继日啃噬“人生”这棵树,使人接近死亡,蜂蜜则是带来慰藉的东西,“对我来说,这蜂蜜像托尔斯泰说的那样,是家庭与创作”。

人物介绍

格非,1985年毕业于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同年留校任教。文学博士。2001年调入清华大学人文学院,现为中文系长聘教授,博士生导师,清华大学文学创作与研究中心主任。中国作家协会第九届全委、主席团成员,北京作家协会副主席,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1984年开始发表作品。1990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著有长篇小说《江南三部曲》《望春风》,中短篇小说《迷舟》《相遇》《隐身衣》,专著《文学的邀约》《雪隐鹭鸶》等等。中篇小说《隐身衣》获2015年鲁迅文学奖、老舍文学奖,长篇小说《江南三部曲》获2016年茅盾文学奖。

2022年第80期

来源|《环球人物》2022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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