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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寄“闲”心与明月 ——《记承天寺夜游》“闲”字小释

 与时光对坐 2022-08-04 发布于陕西

曾几何时,“闲愁”成了古人难以割舍的情结。那一川烟草海天愁思,那乌云惨淡飘渺孤鸿,那羌管悠悠白发征夫,那帘卷西风满地黄花,那停杯投箸欲语泪先流,更还有薄雾浓云愁永昼,一江春水向东流。闲的诗情画意,愁的梦萦魂牵。细品古人的闲愁,并不是指无聊时的惆怅,而是泛指在人生中的一切无奈和忧愁。近日讲苏轼的《记承天寺夜游》,对苏子的闲愁感悟颇深。一篇小品文,短短八十四字,对闲愁的诠释是文近旨远。现对文本的领悟如下:

一.  月有情,人无情

在苏子笔下,月是苏子的老友,苏子也为月多次留情。思妻之月,在松冈;思弟之月,在朱阁。今夜苏子本已经睡下,但见月相邀,又欣然起行。月依然是他熟悉的月,但是赏月的心情却不尽相同。人生履历中又添了一些不愿回首的往事。“念无与为乐者”写尽了苏子的境遇:落寞之中有点感伤。官分为清贪二类,清官在这样一个月夜怕还要处理公文,挑灯夜读;贪官在这样的晚上肯定又在花天酒地、纸醉金迷。生活似乎是抛弃了苏轼,让苏轼无所事事,无人交往。陪伴他的只有天上的一轮明月。为什么无人交往?是苏轼为人呆板,不解风月?从苏轼的诗词文中我们并没有发现他半点呆板之处。究其原因,是因为苏轼的不幸遭遇。苏轼因“乌台诗案”被贬黄州,命运多舛。在黄州,虽然当个团练副使的小官,但是一不能签署公文;二不能擅离职守。一言以蔽之,苏轼既没有实权,也没有自由。苏轼最后混得只能靠开垦荒地(将荒地命名为东坡,自称东坡居士)为生。当我们知道了这段背景,我们就不难想象当时门前冷落车马稀的境况,也不难理解“无与为乐”的准确内涵。跟冷暖变化的人情相比,月亮是执着的,是始终如一的,难怪苏轼一见明月,心情陡转,不嫌穿衣麻烦,不嫌深秋夜寒,起身赏月。如果我们的头脑中能对苏子的赏月呈现出一幅画面的话,那肯定是新一版本的“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而这里怕是要“举头”了吧。在这里,文章暗含了一个对比,月有情,人无情。

二.  名为月清,实为心闲

对影式的赏月似乎太落寞,苏轼终于锁定目标,寻找一个一起赏月的人——张怀民。他们有着共同的志趣:满腹才情、有凌云壮志。他们有着共同的遭际,有着英雄无用武之地之悲,所以在交谈中能产生共鸣。不觉之间,月儿更见清澈了,“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这是这篇文章中写景的名句,而尤以空明二字用的最妙。空,写出了月之清;明,写出了月之亮。我们借用王夫之的“以我眼观物,故物皆着我之色彩”这个理论来审视这一句,不妨认为,正是苏子心中的空明、纯净,他的眼中之月才会同样的空明、纯净。所以眼前之景的明月固然空明,心中的“月色”又更加皓然。也正是在这样一个心闲的时间下,才能更好的领略月之空明,才能更好的将自己投诸于自然的怀抱。见景发思,悠悠明月,闲月在心,闲思无限。正是这份闲愁,才让苏轼在文学史上留下了一份隽永的月色。

三.  闲月在心,闲心归禅

文章结尾三句:何处无月?何处无竹柏?看似见景追问,而且我们会发现这两个追问漏洞百出,很容易被批驳。其实苏轼并无深意追问,只是为了引出“但少闲人如吾两人”,听听语气,怨气由“闲”字透出。我们完全可以理解苏轼的怨气,因为他不是碌碌之辈,不是不愿意为朝廷效力,而是朝廷不识他的那份忠心。这种不平之气只能对月空叹,只能寄情于山水间。余秋雨说过:苏轼成就了黄州,黄州也成就了苏轼。在黄州,作为闲者的苏轼去江边游黄冈赤壁,去城郊访故友,去承天寺赏月……《赤壁赋》《后赤壁赋》《念奴娇·赤壁怀古》《定风波》《记承天寺夜游》……都是在黄州这片土地上完成的。黄州,是苏子性格的转变期,他有一个俗人变成了一个超人。他开始躬耕田垄、开始做饭做菜、甚至开始练瑜伽、练气功,结交佛缘。最终于心性归禅。有词为证:“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这种从人生中的风风雨雨到也无风雨也无晴,思想境界之超脱可见一斑。政治上的的得失、成败、浮沉,都变得无所谓。无论是居庙堂之高,还是处江湖之远,他都能用佛家奉行的一颗平常心来对待。用佛的视角来观察世事,这是他旷达、乐观的根源。

赏月的欣然、无乐的黯然、访友的悦然、漫步的悠然、思绪的恬然,款款情思经历了千回百转之后,终于归于平静。一次具有闲心的闲游,是苏子从大自然的美景中寻找一个精神寄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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