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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家军：小说家、散文家。代表作有长篇小说《河畔人家》；《白马河三部曲》；古典文学评论集《闲侃金瓶梅》等。
段家军《闲侃金瓶梅》之 春梅之死 一 丧事刚过，吴月娘略施巧计便打发了西门庆的小老婆们。而第一个被拿来开刀的女人是潘金莲的铁杆儿心腹，那个身份特殊的庞春梅（《金瓶梅》中女三号。书名中的“梅”，便来自于庞春梅。此女子有句名言：人生在世，风流一日是一日。）。由此，媒婆子薛嫂再一次踏进了西门庆的家门，当年就是她把春梅卖进西门庆家的。老话说得好，一客不烦二主，她这次就是奉了吴月娘之命来领春梅出去的。吴月娘是这样交代的：她原是十六两银子买的，我还要十六两银子卖了。大方向定好了，后面的事儿便不用吴月娘操心了，她的贴身秘书小玉全代劳了。小玉秘书和薛婆子一同到了潘金莲的住处。小玉秘书对潘金莲说：“娘吩咐了，叫俺春梅姐光身出去（不给衣服）。”一旁的薛婆子也只好说：“他大娘叫俺领春梅来了，对俺说她和您老人家一块作弊，偷养汉子，不管长短，轰出去吧。”情况突变，往日里伶牙俐齿的潘金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咧着个嘴呜嚎儿起来：“薛嫂子，你看俺们娘俩没汉子的，好苦啊。这汉子才死了几天啊？就打发俺们这些人。他大娘这样没仁义，自恃自己养了个尿胞种，就把人扔到泥里。李瓶儿的儿子周半还死了哩，天花豆疹都没出，知道天怎么算计她，就心高遮了太阳。”薛婆子似乎想起了啥：“爹在日收用过她，按说不应该打发她出去。”潘金莲一听说：“岂止收用两个字啊，他爹把她当心肝一样看待，要一给十。”薛婆子一听：“哟！那大娘为何急着打发出去，连个衣裳也不给？”还是小玉秘书会办事，她对潘金莲说：“五娘，你别信大娘的话，这两天她有点颠三倒四的，俺春梅姐服侍你一场，也不能这样就了了吧？咱们瞒上不瞒下，五娘您打开箱子拣好的衣裳给拿出两套来，叫俺姐拿了去，也是主仆一场。”令人大跌眼镜的是，春梅同志竟像无事人一般，她见潘金莲在一旁哭，还劝哩：“娘，你哭啥呀？哭也没用。奴去了，你自己个耐心地过，休要把身子熬坏了，你若有个病灾，没人管你。不给衣裳也无所谓，自古好男不吃分时饭，好女不穿嫁时衣。”好个刚强志气的春梅同志，简单收拾了一番后，辞别了老领导潘金莲，头也不回跟着薛婆子扬长而去。这一走，她不是掉入火坑，而是踏进了福窝，开始了她人生的再次辉煌。二 吴月娘把春梅扫地出门后，让中间人薛婆子领回代售，以讨回当初买她花的那十六两银子。在此期间，同样被吴月娘赶出家门的陈敬济来看春梅，却遭到了薛婆子的百般刁难。没奈何，他用一两银子摆平了薛婆子。更有，他还说免去薛婆子去年腊月间典当扣花枕顶需要支付的八钱银子。薛婆子见钱眼开，给陈敬济行了方便之门。待见着了春梅，陈敬济刚要苦诉衷肠，不想春梅破口大骂他是个负心汉。春梅一边哭一边骂。待春梅出够了气，火儿消下去了，陈敬济好言安哄，他说回去就休了西门大姐，讨回他家的金银细软，接你出去好好过日子。孰料，节外生枝。这一天，西门庆原来的小跟班来安奉了吴月娘之命来催薛婆子，却意外知晓陈敬济在这了。他回去后便向主子吴月娘报告了这个新情况。吴月娘大怒，命人把薛婆子找来好一顿臭骂。薛婆子那也是个老江湖，趁机敲竹杠，说春梅不是啥黄花大闺女，卖不上价钱。十六两不好出手，十三两还勉强。不用吴月娘催，薛婆子早给春梅寻好了买主。因为春梅在西门庆家被调教得会弹一手好琵琶，西门庆原来结交的清河县警备司令周秀早就可在心里，听闻要卖春梅，他欢喜地给了薛婆子五十两银子，一顶小轿抬走了春梅。周司令非常疼爱春梅，一连在她房中歇了三夜，后将她升为小妾。这样一来，春梅同志便由一个丫头升为司令夫人了。可真应了当年吴道士给春梅算的命，算她将来能够作夫人。树挪死，人挪活嘛。这一句话还真有点不寻常的含义。三 春梅荣升司令太太后，得到周司令的百般宠爱，小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滋润。真是要星星周司令都不给月亮。不过她一直打探着潘金莲的消息。说这一天，春梅打听到潘金莲也被吴月娘轰出来了，心里是又高兴又难过，便哭着向周司令说我和潘金莲情同姐妹，如今她也出来了，希望司令大人能把她娶了来，我宁愿作小，服侍她，让俺们娘俩个还在一起。《金瓶梅》第八十七回：“俺娘儿两个，在一处厮守这几年，他大气儿不着呵着我，把我当亲女儿一般看承。只知拆散开了，不想今日他也出来了，你若肯娶将他来，俺娘儿每还在一处，过好日子。”又说她怎的好模样儿，诸般词曲都会，又会弹琵琶。聪明俊俏，百伶百俐。属龙的，今才三十二岁儿。“他若来，奴情愿做第三也罢。”周司令一听，深受感动，他手拍着大腿夸春梅道，真他娘的仗义。行，明儿便要人拿银子去赎回来。然而，世间的事儿计划赶不上变化。周司令原本出90两银子去买潘金莲，谁想贪财的王婆子非得要100两，讨价还价之间，那武松竟遇赦回家，抢先一步，买了潘金莲回去，杀了祭奠自己的哥哥武大郎。哎哟！听说潘金莲被杀且暴尸街头，春梅可受不了喽，连着哭得几天吃不下饭去。她急命司令部的警卫参谋张胜与李安二人去收尸，又拿了十两银子，让家人以自己亲姐姐的身份安葬了潘金莲。待料理完了潘金莲的后事，春梅便再次派人去打探吴月娘打发潘金莲的事因。当她得知是西门庆的四姨太孙雪娥从中挑拨后，可就恨上孙雪娥了。她心说，孙雪娥啊孙雪娥，咱俩就是不共戴天的冤家对头，有朝一日非报此仇不可。不知是心诚则灵，还是老天真开眼了，孙雪娥因盗财逃跑被抓到官府，当场发卖。春梅暗喜：报仇的机会来了。她就对周司令说，孙雪娥做得一手好菜，咱把她买来吧。周司令哪知其中的姑姑牛，还以为春梅念在旧情发的善心呢，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孙雪娥被人带到了警备司令部，都还不知咋回事儿呢，待抬头一看客厅里大沙发上端坐着横眉立目的春梅，一切都明白了，这回算是落到后娘手里了。春梅恶狠狠盯了孙雪娥一眼，把她的外衣扒了，换上下人的衣服，打入厨房，给老娘做饭。自此，孙雪娥可受老鼻子罪了。可随之而来的，却是她的灭顶之灾。四 要想自己和陈敬济的事儿不暴露，就得先把孙雪娥给除掉。一回到后院，春梅突然喊起心口疼，家里下人们都吓坏了，要去请大夫。春梅却说不必，只要孙雪娥给她做一碗鸡尖汤就成，味道要重一些。《金瓶梅》第九十四回：良久，叫过小丫鬟兰花儿来，分付道：“我心内想些鸡尖汤儿吃。你去厨房内，对着淫妇奴才，教他洗手做碗好鸡尖汤儿与我吃口儿。他多着些些酸笋，做的酸酸辣辣的我吃。”孙雪娥知道后，哪敢怠慢，立刻杀了只小鸡，浓浓地做了一碗汤端了上来：“原来这鸡尖汤，是雏鸡脯翅的尖儿，碎切的做成汤。这雪娥一面洗手剔甲，旋宰了两只小鸡，退刷干净，剔选翅尖，用快刀碎切成丝，加上椒料、葱花、芫荽、酸笋、油酱之类，揭成清汤。盛了两瓯儿，用红漆盘儿，热腾腾兰花拿到房中。”春梅是要成心找孙雪娥的茬儿，任你是嫦娥做的仙人汤也不行的。她一尝就骂太淡，孙雪娥忍气吞声，重新坐锅，又做了一碗，多加了些椒料，香喷喷的。结果，春梅尝了一口又说太咸。春梅横挑鼻子竖挑眼，最后把个孙雪娥惹急了。她是满嘴的抱怨。那春梅等的便是孙雪娥自己跳出来。当她得知孙雪娥的抱怨后，立刻派人将孙雪娥抓来，骂道：“我拿大了，我又不是西门庆抬举起来了，拿大咋着？”说着，命人将孙雪娥扒光衣服往死里打，众人谁劝也没有用。五 春梅同志有着则天武后般的女人气质，且杀伐决断能力极强。这样的女人情商高、智商高、志气高、能力大，无论在远古还是当下，都会混得风声水起。卖了孙雪娥后，春梅放心大胆地把老情人陈敬济接进了警备司令部。自此，她和陈敬济二人时常趁着周司令外出期间，鸳梦重温。单此一点，春梅的胆子若是拿出来晒干了，放到秤盘子上称一称，少说也得有二斤重。为何这样说？别忘了她嫁给的是谁？那可是警备司令。警备司令是干啥的？带兵玩枪杆子的人呢。二人敢在玩枪的人眼皮子底下鬼混，简直是耗子给猫当三陪——要钱不要命哩。可人家二人偏偏就玩得风平浪静，而且春梅还说，玩得就是心跳。鬼混归鬼混，那陈敬济贪心不足，因酒店生意与警备司令部的警卫参谋张胜有了纠纷，他便与春梅密谋杀死张胜，偏巧被张胜走在窗下，听了个一清二楚，心头火气，提刀杀了陈敬济，张胜则被闻声赶来的另一位警卫参谋李安杀死。此时，大宋朝适逢战乱，金国大军一路杀到了东京汴梁灭了北宋王朝。而后，金兵进犯山东，周司令带兵迎敌战死沙场。寂寞难耐的春梅又勾搭上了年仅十九岁的老家人之子周义，朝来暮往，荒淫无度，一日死在了周义身上。这春梅在内颐养之余，淫情愈盛。常留周义在香阁中，镇日不出。朝来暮往，淫欲无度，生出骨蒸痨病症。逐日吃药，减了饮食，消了精神，体瘦如柴，而贪淫不巳，一日过了他生辰，到六月伏暑天气，早辰晏起。不料他搂着周义在床上，一泄之后，鼻口皆出凉气，淫津流下一洼口，就呜呼哀哉，死在周义身上。亡年二十九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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