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12年以色列年仅36岁的新锐历史学家尤瓦尔·赫拉利所著的《人类简史》以希伯来文首次出版，很快被翻译成近30种文字，风靡全球。全书中文版400余页，把人类历史浓缩为认知革命、农业革命、人类的融合统一和科学革命四个部分。作者将其渊博的历史知识与思辨的哲学思想相融合，在妙趣横生地简述人类历史的同时，处处渗透着作者独特的历史观。慢慢读来，书中的各种奇思妙想着实令人耳目一新，脑洞大开。当然，能够如此出彩，中文译者林俊宏翻译给力功不可没。 翻开第一部分“认知革命”，很快就被作者描写历史的独特视角和新鲜的观点“捕获”，作为人类的一员，唏嘘感叹原来自己对祖先的了解知之甚少，羞愧难当之余，惊奇地发现，原来历史是可以这样看的。
一、“我们”的诞生 作者在第一部分首先告诉了我们“从哪里来”。作为人类，我们有必要一起跟随作者回顾（对我而言，其实说了解和记忆更准确）一下我们最早的“家史”，并顺便科普一下某些自然学科的诞生。 大约135亿年前，在所谓的大爆炸后，宇宙的物质和能量，时间和空间成了现在的样子，这就是“物理学”。之后大约30万年，物质和能量开始形成复杂的结构，原子、分子的故事以及它们如何互动，就成了“化学”。大约38亿年前，在地球这个行星上，有些分子结合成为有机体，有机体的故事，就成了“生物学”。 “我们”这些有机体，最早和其他动物并无区别。按照生物学分类，我们是灵长类人科中人属Homo下的人种sapiens，即我们厚颜地为自己命名的“智人”。智人曾经有很相近的兄弟姐妹，如欧洲和西亚的“Homo neanderthalensis”尼安德特人，印尼爪哇岛的“Homo soloensis”梭罗人等。但这些人属下的人种，都已灭绝。我们，今天生活在地球上的人类，都是智人的后代。而且，不管你信与不信，我们的祖先最早生活在东非。大约7万年前，智人扩张到阿拉伯半岛，并且很快席卷整个欧亚大陆。 二、火 长久以来，智人一直稳定于食物链的中间位置，长达数百万年的时间里，只会猎杀小动物，采集种种能得到的食物，但同时也会遭到较大型食肉动物的猎杀。在踏上食物链顶端的路上，使用火可说是迈出了一大步。 首先，火不仅可以用作可靠的光源和热源，还可以当做致命的武器和不怀好意的狮子一较高低。人类甚至刻意引火焚烧周遭的环境。只要悉心控制火势，就能让原本难以通行、不具利益的丛林转变成大片美好的原野。而且等到火势停歇，就可以走到还在冒烟的余烬当中，享受烤的香酥美味的动物、坚果和块茎。 其次，火带来的最大好处在于开始能够烹饪。经过烹饪，食物中的病菌和寄生虫就会被杀死，并且咀嚼和消化时间大幅缩短。此外，烹调还能让人类吃的食物种类更多，减少进食时间，缩小牙齿、减少肠的长度，进而降低消化过程的能量消耗，给大脑提供更多的供给，让大脑更大。 更重要的是，火并不会受人类身体的形式、结构或力量所限。不管是柔弱的女子还是残障人士，只要有一块燧石能敲出火花，就能在几小时内毁掉整片森林。 赫拉利在书中，称我们为“厨师的种族”。毋庸置疑，全世界智人在烹饪这件事上一直不余余力，想象力、创造力不断被刷新，登峰造极永远是将来时，这也是北登美食组乐此不疲，不断前进的动力，并骄傲地使得这一“厨师的种族”不断发展壮大。 三、八卦的妙处 15万年前，人类仍然不过是种边缘生物，但大约距今7万到3万年前，智人由于纯粹偶然发生的基因突变，改变了大脑的内部连接方式，仿佛脱胎换骨，认知能力有了革命性的发展，出现了新的思维和沟通方式，这正是“认知革命”。 赫拉利认为这次突变，几乎就像是吃了《圣经》里那棵知善恶树的果实一样。突变的结果就是智人语言的发展，而语言除了沟通关于世界的信息外，还发展成了一种八卦的工具，即能够传达一些根本不存在的事物的信息。“讨论虚构的事物”正是智人语言最独特的功能。八卦使得智人能够发展出更紧密、更复杂的合作形式。 大部分人都会同意只有智人（就是我们）能够谈论并不真正存在的事物，相信一些不太可能的事情。比如你跟猴子说，只要它现在把香蕉给你，它死后就能到某个猴子天堂，有吃不完的香蕉，它还是不会放手。“虚构”这件事不只在于让人类能够拥有想象，更重要的是可以“一起”想象，编织出种种共同的虚构故事。这样的虚构故事赋予智人前所未有的能力，让我们得以集结大批人力、灵活合作。虽然一群蚂蚁和蜜蜂也会合作，但方式死板，而且其实只限近亲。智人的合作则不仅灵活，而且能和无数陌生人合作。正因如此，才会是智人统治世界，蚂蚁只能吃我们的剩饭，而黑猩猩则被关在动物园和实验室。 八卦使得部落规模变得更大，也更稳定。然而，借由八卦来维持的最大“自然”团体大约是150人。只要超过这个数字（北登的规模明显超过这个数字），大多数人就无法真正深入了解、八卦所有成员的生活情形。即使到了今天，人类的团体还是继续受到这个神奇的数字影响。150人以下，只要靠着大家都认识，彼此互通消息，就能够运作顺畅，而不需要规定出正式的阶层、职称、规范。几乎不需要有什么正式纪律，就能靠着人际关系而运作正常。在小的家族企业，就算没有董事会、执行长或会计部门，也能经营得有声有色。一旦突破150人，事情就大不相同。作者认为智人之所以能够跨过这个门槛，创造出有数万居民的城市，有上亿人口的帝国，秘密可能就在于虚构的故事。就算是大批互不认识的人，只要同样相信某个故事，就能共同合作。宗教、国家、司法制度、金融制度都只存在于人类自己发明并互相讲述的故事里。 八卦竟然有如此的妙处，这种前所未闻的理论着实让很多擅长于此的人兴奋不已。与我而言，彻底刷新了三观有些夸张，但不得不承认，必须要对八卦另眼相看了。作者的八卦理论虽然听起来荒唐，仔细想想八卦在北登这个团体中的作用（西游记外传的诞生和每天各兴趣小组不分时区的调侃互动），就更容易理解作者的别具匠心了。 四、标致汽车的传说 作者认为现代社会运行的机制和原始人相信鬼神而巩固了他们的社会秩序没什么两样，商人和律师就是法力强大的巫师，不同的是现代人的故事更扯。为了证明现代人的编故事的能力，赫拉利讲述了有趣的标致汽车（Peugeot）的故事。 首先我们要思考的是该以什么标准来确定标致公司确实存在？是路上的标致汽车吗？就算全世界所有的标致汽车同时被回收打成废铁，标致公司也并未消失，标致公司还能制造新的汽车。是公司的工厂、机器、技工、会计师和秘书吗？即使来了一场灾难，让公司所有员工罹难，毁了所有的生产线和办公室，公司还是可以借贷，重新雇用员工、盖工厂、购买机器。那么，是标致公司的经营团队和股东吗？就算解散经营团队，股东出售股票，公司依然存在。 标致公司就这么无坚不摧吗？当然不是，只要法官下令强制公司解散，虽然工厂仍然存在，员工、会计师、经理和股东也继续活着，但标致公司就这样消失了（可怜的标致公司）。 其实，作者要告诉我们的是，标致公司只是我们的一个集体想象。我们没办法指着它，它不是一个实体对象，而是以一种法律实体的方式存在。我们经常说“法人”，其实就是赋予了公司法律上的人格。这样的具有人格的法律实体虽然不用像你我一样吃饭、睡觉，但却可以像你我一样，开立银行账户，拥有自己的财产，纳税，也可能遭到起诉。 标致属于“有限公司”，而这个虚构的概念可以说是人类一项巧妙无比的发明。此前，人们普遍认为必须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才能拥有财产，承担债务。一旦欠债，就可能倾家荡产，甚至孩子都可能会被卖去当奴隶，如果还不足以还债，还可能被抓去坐牢。所以那个时代的创业者，就要思考再三。正因如此，天才的智人就虚构了“有限公司”的概念。我们现在非常习惯于这种概念，却忘了这只存在于我们的想象之中。 1896年的法国法律就已经这么认定，所以标致公司的创始人阿尔芒·标致继承了父母的铁工厂后，决定成立一家有限公司。虽然公司的名字和他的姓一样，但公司并不等于他本人。虽然阿尔芒·标致已经在1915年去世，但标致公司依然生气勃勃。 作者认为，阿尔芒·标致这个人创造出标致公司的方式和史上许多祭司和巫师创造神魔的方式没什么不同。时至今日，天主教教堂每周日的礼拜也是用这一套来创造出极度的身体，说穿了，就是讲故事，再说服听众相信这些故事。这些观点可能对天主教的信徒有所冒犯，但作者赫拉利作为牛津大学耶稣学院毕业的博士，其对宗教实质的解读彻底拨开了它的神秘面纱。虽然有时候这种戳穿事物本质的做法让人感到泄气，但追求真理的精神和讲出真话的勇气值得敬佩！ 五、历史和生物学 作者认为，认知革命正是历史从生物学中脱离而独立存在的起点。此前，所有人类的行为都只称得上是生物学的范畴，也有人喜欢称之为“史前史”。但作者认为“史前史”的说法暗示着认知革命之前，人类就自成一格，与其他动物不同，而这种主观意愿与客观事实相悖。认知革命之后，智人发明了许许多多的想象和行为模式，这就是“文化”，而“文化”的出现，就再也无法阻挡改变和发展，这就成了我们说的“历史”。 从生物法则来讲，我们和其他猿类、黑猩猩并没有太大的差异。如果一对一、甚至十对十时，人类还是比不过黑猩猩。我们和黑猩猩的不同，是要在超过了150人的门槛之后，才开始显现，而等这个数字到了一千甚至更多，差异就已经是天壤之别。如果我们把几千只黑猩猩放到天安门广场、人民大会堂、股票交易所、足球赛场或者联合国总部，后果绝对会不堪设想。相反，我们智人在这些地方常常有数千、甚至上万人的集会，而发挥作用的正式我们创造的井然有序的模式。人类和黑猩猩之间真正不同的地方就在于那些虚构的故事，它象胶水一样把千千万万上万的个人、家庭和群体结合在一起。这种胶水，让我们成了万物的主宰。当然，除了胶水，还有制造和使用工具等技能，并且要结合众人之力才行。 不管其他读者的感受如何，作者的观点彻底摧毁了我对人与动物区别的认知。中学考试时这个问题的标准答案是人会制造和使用工具，如果象这位“旷世罕见的天才历史学家”赫拉利一样写成“胶水”，那一定会被老师骂他的脑袋是浆糊。所以不得不承认，批判性思维可以生长出非同寻常的想象力，并让认知领域变得更加丰富多彩。 六、原始的富裕社会 7万年前的认知革命到12000年前的农业革命之间，我们的祖先所处的采集狩猎社会，被许多专家定义为“最初的富裕社会”。这样的评价和作者给出的理由，听起来确实和我们传统印象中荒蛮的原始社会大相径庭。 首先，采集经济工作时间较短，能让大多数人都过着比在农业或工业社会中更有趣的生活。采集者可能早上8点离开部落，在附近的森林和草地上晃晃，采蘑菇、挖根茎、抓青蛙。但中午过后，他们就可以回到部落煮饭，接下来有大把时间聊八卦、讲故事、跟孩子玩，或者就是放松放松。这种闲散的生活大概是国内很多上班族可望而不可及的，相比之下，生活在温哥华北岸的我们的生活倒是跟我们采集社会的祖先有几分相似，上午登山、参加各兴趣小组活动或者采购食物及生活用品，然后回家烧饭，接孩子并陪他们玩或者参加各种课外活动。 其次，人类的饮食健康多样化。在远古时代，智人的饮食都是见机行事，有什么吃什么。他们会抓白蚁、采野果、挖树根、追兔子、猎野牛和长毛象。他们早餐可能吃浆果和蘑菇；中餐吃水果、蜗牛和乌龟；晚餐则来份野兔排佐野生洋葱。第二天，菜单又可能完全不同。骨骼化石的证据显示，远古时期的采集者比较少有饥饿或营养不良的问题，而且比起后来的农业时代，他们身高较高，也比较健康。 此外，远古采集者较少碰到传染病的问题。农业和工业社会的传染病多半来自家禽家畜，但这要到农业革命之后才传到人类身上。此外，农业革命之前，智人就像星星一样，稀疏地散布在广阔的土地上，整个地球上的人类数量，还比不上现在的杭州。采集者一小群一小群在广阔的大地上漫游，疾病很难流行起来。 七、可怕的“我们” 无论是否愿意承认，我们必须接受的事实是，整个动物界从古至今，最重要也最具破坏性的力量，就是“我们”，这群四处游荡、讲着故事的智人。 1、近亲的消失。如前所述，我们智人曾经有很相近的兄弟姐妹，如尼安德特人、梭罗人、美拉尼西亚人、丹尼索瓦人等。那么他们是怎样在地球上消失的？不论智人是否是罪魁祸首，但当他们抵达一个新地点，当地的原生人类族群很快就会灭绝。现存历史离我们最近的梭罗人遗迹，大约是5万年前。丹尼索瓦人在那之后不久也绝迹。安尼德特人，在大约3万年前推出了历史舞台。他们的离去，让我们智人成了人类最后的物种。 2、采集时代的血腥。工业时代之前，战乱中90%以上的死者其实是饿死、冻死、病死，而不是被武器攻击而死。但是远古多瑙河谷的多处遗址的400具遗骨中，有18人死于暴力伤害，代表4.5%的死亡率是由人为暴力所引起。而现在，就算把战争和犯罪在一起，全球因为人为暴力引起的死亡平均也只占1.5%。而在苏丹一地发现的12000年前的墓地里面，59具遗体中有24具骨骸里或附近发现了箭镞和矛头，占所有遗骨的40%。德国巴伐利亚的一个洞穴，考古学家发现了38具采集者的遗骨，主要是妇女和儿童，而这些遗骨中有一半都明显有受到人类武器伤害的痕迹，包括棍棒和刀。 3、生态的连环杀手。认知革命前，所有人类物种都只住在亚非大陆上。大约45000年前，人类首次成功登上澳大利亚。不过几千年后，澳大利亚当时24种体重在50公斤以上的动物中，有23种都惨遭灭绝，许多比较小的物种也从此消失，澳大利亚的生态系统食物链重新洗牌。如果澳大利亚的物种灭绝只是单一事件，但翻开历史记录，智人看起来就是这个生态的连环杀手。大约16000年前，智人踏上了美洲，于是美洲又有一场更大的生态浩劫。不过两千年的时间，北美原本的47属各类大型哺乳动物中，34属已经消失，南美更是在60属中失去了50属。尽管有些学者试着以气候变迁为借口替智人开脱，但只能说气候变迁是助纣为虐，我们人类无疑是整起案件的主谋。 想起不久前一位朋友在发朋友圈的史前人类屠杀动物的影片下的留言，“看完我都不想当人了”。但残酷的事实就摆在我们面前，第一波的物种灭绝浪潮是由于采集者的扩张；第二波灭绝浪潮是因为农民的扩张；而今，我们正在继续着第三波灭绝浪潮：工业活动所造成的物种灭绝。正如作者所担忧的，如果我们知道自己已经害死了多少物种，但仍然对自身所处的第三波浪潮漠不关心，那么对全世界所有大型动物来说，这场人类洪水的唯一幸存者可能就只剩下人类自己，还有其他登上诺亚方舟但只作为人类盘中佳肴的家禽家畜。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