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文】 西南四百里，曰昆仑之丘①，是实惟帝之下都②，神陆吾司之③。其神状虎身而九尾，人面而虎爪。是神也，司天之九部及帝之囿时④。有兽焉，其状如羊而四角，名曰土蝼⑤，是食人。有鸟焉，其状如蜂，大如鸳鸯，名曰钦原，蠚鸟兽则死⑥，蠚木则枯。有鸟焉，其名曰鹑鸟⑦，是司帝之百服。有木焉，其状如棠⑧，黄华赤实，其味如李而无核，名曰沙棠，可以御水，食之使人不溺。有草焉，名曰薲草⑨，其状如葵，其味如葱，食之已劳⑩。河水出焉⑪，而南流东注于无达⑫。赤水出焉，而东南流注于汜天之水⑬。洋水出焉⑭，而西南流注于丑涂之水⑮。黑水出焉⑯，而西流于大杅⑰。是多怪鸟兽。 【注释】 ①昆仑之丘：昆仑山，古代的昆仑山在今甘肃境内。②帝：这里指黄帝。下都：在下界的都城。③陆吾：神名，即开明兽。④天之九部：天上的九个部界。囿：养动物的园子。时：时节。⑤土蝼（lóu）：猞（shě）猁（lì）。⑥蠚（hè）：蜇，蜂、蝎子等用毒刺刺（人或动物）。⑦鹑鸟：传说中的赤凤。⑧棠：棠梨。 ⑨薲（pín）草：赖草。 ⑩已：治愈。劳：忧愁。 ⑪河：黄河。 ⑫无达：水名，一说是山名。 ⑬汜（sì）天之水：汜天水，即疏勒河。 ⑭洋水：水名，可能是今阿姆河。 ⑮丑涂之水：丑涂水，阿姆河在阿富汗与塔吉克斯坦边界形成的大泽。⑯黑水：水名，可能为今甘肃西北的黑河。⑰大杅（yú）：山名。【翻译】 向西南四百里有座山，名叫昆仑山，这里实际上是黄帝在下界的都城，由天神陆吾负责管理。陆吾的形貌像老虎，长着九条尾巴、人一样的脸、虎一样的爪子；这位天神，还掌管着天上的九个部界和天帝苑圃里的时令节气。山中有一种兽，它的形状像羊，长着四只角，它的名字叫做土蝼，能吃人。山中有一种鸟，它的形状像蜂，大小跟鸳鸯差不多，名字叫做钦原，它只要螫一下鸟兽，鸟兽就会死亡；螫一下树木，树木就会枯死。山中还有一种鸟，名叫鹑鸟，（这种鸟）专门管理天帝的各种服饰。山中有一种树木，形状像棠梨，开黄色的花，结红色的果实，果实的味道如李子一般，没有核，它的名字叫做沙棠，可以用来防水，吃了这种果实，人就不会被淹死。山中有一种草，名字叫薲草，其形状如葵一般，味道与葱的味道差不多，人们吃了它能治疗抑郁症。黄河源自昆仑山，先向南流再折向东流，注入无达。赤水源自昆仑山，向东南注入汜天水。洋水源自昆仑山，向西南流入丑涂水。黑水也源自此山，向西流入大杅山附近的水中。昆仑山中生活着很多怪鸟和怪兽。为便于理解，下面逐句进行解读（除去神话传说内容）。
【西南四百里，曰昆仑之丘，是实惟帝之下都，神陆吾司之】从槐江山（今青海省都兰与曲麻莱两县交界处乌兰乌拉山）向西南行进四百里，就来到了今曲麻莱县的雅拉达泽山。这当是经文所指的昆仑之丘。【知识链接】雅拉达泽山，藏语意为“牛角虎峰(一说牛角标记峰)”。又称雅合拉达合泽山。在青海省中部，格尔木市与都兰县、曲麻莱县交界处，西北—东南走向。一般海拔4800米，主峰海拔5214米，为巴颜喀拉山高峰之一。东昆仑山脉的南支，巴额喀拉山的西端。雅拉达泽雪山区中的各式各雅地区(海拔4900米)是黄河发源地。当高峰冰雪消融后，干百条溪流汇成卡日曲河、约古宗列曲（玛曲），然后流入星宿海。在星宿海，有如繁星落地般的大小湖沼，融汇了更多的溪流，然后，流经扎陵湖、鄂陵湖，终于，形成了滔滔黄河。但仍不失阿娜秀美之态。黄河正源约古宗列渠(玛曲)发源于其主峰东30千米的约古宗列盆地。周围水草丰美，为良好的夏季牧场。雅拉达泽雪山区有数十座海拔5000米左右的雪峰，是三条大河流的分水岭，现代冰川十分发育，成为各大河流取之不竭的水源。雪山东侧的水网汇成黄河，西侧发育了长江上游通天河水系，北边是内陆河格尔木河的源头水系。此山实际上就是黄帝在下界的都城，是神开明兽掌管的地方。【其神状虎身而九尾，人面而虎爪。是神也，司天之九部及帝之囿时。】这种开明兽的形貌象老虎，并且长着九条尾巴，长着人一样的脸庞和虎一样的利爪。这位天神，还掌管着天上的九个部界和天帝苑圃里的时令节气。这里有一种野兽，它的外形象羊且有四只角，它名叫土蝼，它是一种食人的野兽。初看“是食人”三字让人毛骨悚然。当然更让我觉得不可思议。即算是旧石器时代，人们也已会使用弓箭、矛等粗糙的石器射杀野兽和抵御野兽的侵袭了，并且人们过着群居或穴居生活，其它的野兽要吃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反复思之，认为这应该是与藏族天葬的习俗有关。“食人”应当食的是死人的尸体。因曲麻莱县位于青海省西南部，玉树藏族自治州北部，曲麻莱县境内有藏族、汉族、回族、土族、满族、蒙古族、撒拉族等民族。【知识链接】天葬，即将尸体搬运到露天的某地，让兀鹫（或其他鸟类、兽类等）吞食，它与土葬、火葬、洞葬等一样，是一种信仰，一种表达对死者的哀悼的方式。天葬是藏族的一种传统丧葬方式，2015年西藏审议通过关于制定《西藏自治区天葬管理条例》的议案，也就是这里不强制进行火葬。西藏人推崇天葬，是认为用皮囊（尸体）来喂食兀鹫，是最尊贵的布施，体现了大乘佛教波罗蜜的最高境界——舍身布施。有食人的“土蝼”，这是否也从侧面印证了将昆仑丘定位在雅拉达泽峰可信度比较高呢！【有木焉，其状如棠，黄华赤实，其味如李而无核，名曰沙棠，可以御水，食之使人不溺。】原著是这样翻译的：“山中有一种树木，形状像棠梨，开黄色的花，结红色的果实，果实的味道如李子一般，没有核，它的名字叫做沙棠，可以用来防水，吃了这种果实，人就不会被淹死。”这里对“可以御水，食之使人不溺”的解释很让人疑惑，吃了这种水果难道真的不会被淹死吗？那古人们还要造船干什么呢，大量种沙棠，大家吃沙棠果就可以渡江过海了。本草纲目﹒沙棠果：“实”气味甘，平，无毒。“主治”：食之，却水病。《吕氏春秋·本味》:“果之美者，沙棠之实。”这说明沙棠果实味道鲜美，其药用价值只是可以治疗水病（水肿）之类，在网上搜索并没发现沙棠果有其它药用价值。晋·郭璞《沙棠》诗:“安得沙棠，制为龙舟，泛彼沧海，眇然遐游。”清·吴兆骞《同陈子长坐毡帐中话吴门旧游歌》:“沙棠之桨云母舟，美人玉袖搊箜篌。”唐·李白《江上吟》:“木兰之枻沙棠舟。”这说明沙棠木防水性能好、密度小，在水中产生的浮力大，很适合制作桨和舟。所以我认为“可以御水，食之使人不溺”这句最原始的经文应该不是这样子，不过经过多次校注，甚至将注释混入原经文之后，才变成了这个样子。最初经文想表达的意思应该是：“吃了沙棠果，可以治愈水肿之类的疾病；用沙棠木制成船，人们渡海过江，再也不担心会溺水了。”站在雅拉达泽峰上向东望去，黄河从此山发源，（出山之后）向南流去，再转而向东流注于黄河第一湾（无达）。【知识链接】黄河的源头在星宿海以上有三支:扎曲、约古宗列曲和卡日曲。扎曲，居于最北部，发源于查哈西拉山，河长70千米，河道窄，支流少，水量有限，一年中大部分时间断流。约古宗列曲，位于星宿海西，在三条上源中居中，发源于约古列宗盆地西南隅，海拔4750米，水量甚小，为宽1.0-1.5米，深0.1-0.2米的小溪。南部支流为卡日曲，发源于巴颜喀拉山支脉各姿各雅山的北麓，海拔4800米，有5处泉水从谷中涌出，汇成宽约3米，深0.3-0.5米，流速约3米/秒的一条小河，河流终年有水。此源是指约古宗列曲。站在峰顶向东南望去，赤水从这里发源，出山之后朝东南方向流入汜天之水。从卫星地图上可以看到：卡日曲在雅拉达泽东南角发育之后，大致也是东南走向收集两岸涧流，在与约古宗列曲汇合之前，于雅拉达泽东南形成了一大片西南至东北长约20公里、西北至东南宽约13公里、面积约200平方公里的泛流滩地，此后主河道才以一个较大幅度绕过拦截的山体汇入约古宗列曲。更为重要的是卡日曲本身就是一条赤水，藏语意为红铜色的河，因水流经第三纪红色盆地内的玛涌红土而得名。因此，这里的赤水应当是黄河上源支流卡日曲，汜天之水当是雅拉达泽东南那一大片泛流滩地。站在峰顶向西南望去，雅日仙巧曲向西南注入昂日曲。因此洋水应当是今之雅日仙巧曲，丑涂之水应当是今之昂日曲。【知识链接】雅日仙巧曲溪流流程约23公里，在注入昂日曲区域是大片戈壁裸地，被水流侵蚀出条条沟痕，沟痕间凸起部分又似条条肋骨，这或许就是传说中的丑涂。又昂日曲上游河段流经区域也为成片戈壁裸地，侵蚀地貌犬牙交错，当地名之“错池牙陇”似颇有深意，该河段称之为“丑涂之水”或也未尝不可。雅拉达泽主峰四周的山涧溪流非常发育，最后汇聚成山西部、北部的格涌曲。这正是《大荒西经》所指的“……昆仑之丘……其下有弱水之渊环之”。格涌曲与一路东行的霍兰郭勒河汇合后以180度的角度向西转行为舒尔干河，流入大干沟山。这就是格尔木河的上游东支。【知识链接】格尔木河是柴达木盆地最大的内陆河流之一，位于格尔木市和都兰县。在格尔木总场水泥厂以上分东西两支，西支叫昆仑河(又叫奈金河或奈齐河)，东支干流叫舒尔干河(又叫秀沟或修沟)。昆仑河和舒尔干河分别流入大干沟水库出库后正式合流为格尔木河。舒尔干河在格涌格自尔起之上又分东西两支，东支叫加尕日曲(又叫灭根滩根郭勒)，西支叫霍兰郭勒(又叫多囊冬在曲)。霍兰郭勒为格尔木河正源，源于岗贝查鲁马山南麓。实际上格尔木河就是《海内西经》昆仑之虚中所讲的黑水。当然这不是本篇讲解的内容。舒尔干河从加尕日曲河口至格尔木总场水泥厂之间，主要流经山区，无大支流汇入，其间河道分为上、中、下三段:上段从加尕日曲河口至开荒，斜穿唐格乌拉山，河道狭窄;中段从开荒至热水温泉，流经布尔汗布达山与唐格乌拉山之间的宽阔谷地，湖泊沼泽十分发育，河道分流多股，河床较宽;下段从热水温泉至水泥厂，斜穿山地河道狭窄。所以站在峰顶向北望去，黑水（格涌曲与舒尔干河）从山脚流出向西奔腾而去，注于大杅。大杅应是大杆——大干之讹误。现今格尔木市东南还有大干沟河和小干沟河。但经文所指大杅不可能指大干河。因舒尔干河从热水温泉至水泥厂（大干沟水库），斜穿山地河道狭窄。从图上可以看到尖山的海拔是5411米，比海拔5214米的雅拉达泽峰还要高，站在雅拉达泽峰峰顶向北望去，舒尔干河流入的尖山后再也看不见了，能看到的只是尖山及其北大片山体了。由此，大杅应当就是今天包含尖山在内的大干沟北侧大片山体。所以，《山海经》的作者郭璞解释曰：“大杅，山名。”综上：“昆仑之丘”即今格尔木市与都兰县、曲麻莱县交界处的“雅拉达泽山”；“河水”即黄河，这里特指黄河三源之一的“约古宗列曲”；“赤水”当指黄河三源之一的“卡日曲”；“洋水”当指今之“雅日仙巧曲”；“丑涂之水”应当是今之“昂日曲”；“黑水”当是今之“舒尔干河”。
李斌，籍贯湖南，1973年1月出生。湖南省长沙市望城区单位公职人员，爱好诗词写作。善于发现身边感动的瞬间。 图片除署名外，其它均来源于网络 转载请注明出处“温馨微语” 转发是对作者最大的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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