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聊上海22

22 说菜场

唐家弄菜场  我写过一些天潼路的文字，啥新合盛米店，啥河北大戏院，但就是没写过唐家弄菜场。这个就在家门口的菜场多少承载了我的少年时光，我们在菜场的二楼玩耍，我们将楼梯当作滑梯等等等等。

菜场有两层，楼下的是卖荤菜的，啥肉啥鱼的，楼上就是卖蔬菜的。菜场很大，好像与铁马路菜场一样大，不过铁马路菜场是三角形的，而唐家弄菜场是几乎就是正方形的，西面靠着福建里，楼梯就开在福建路上，北面和东面周边都是归仁里的石库门，南边则是天潼路的街面房子的辅房，也都是石库门，辅房和正房之间有条小弄堂，一头在754弄口，一头在菜场边。菜场东面的那排石库门都开着店，从南到北，有两家猪肉店，一家牛羊肉店，还有面筋店，豆腐店，炒面店，烟纸店啥的，每天早上，总有人牵着一匹白马，马的身上罩着一块镶着蓝边的白布，这是在卖马奶，谁要买的话，马的主人就蹲下来挤奶到容器中，到一定的分量就递给你。马走的时候身上的铃铛还会有节奏地叮叮地响着，一听这声音就知道卖马奶的来了。

菜场里卖肉卖鱼卖鸡啥的，最有看头的是卖鱼。一个长圆的木盆里面养着鱼，盆的一头横着一块木板，木板上面放着一个水桶。水桶的底部有一个孔，一根竹管插在孔里，木桶里面的水就通过竹管不断地流到养鱼的木盆里，不断地向水桶里加水，竹管不断地出水，就用这样办法来增加盆中的氧气吧，鱼可以多活一点时间。

菜场边上还有帮你刮鱼鳞的摊，当然那些处理下来的鱼内脏是摊主要留下的，特别是刮带鱼，那银色的带鱼鳞专门放在一个罐子里，说是可以卖好价钱。有事没事的时候，我会在边上看好长时间。兴许就是因为看多了，所以后来杀鱼一类的活我都会，知道黄鱼头部的那层皮绝对要撕掉，否则这鱼很腥，这一部估计现在好多人都不知道了，我看到之后只好莞尔一笑。

也不知啥道理，本来买菜是很容易的事，晚点去的话菜价会便宜不少，后来买菜得起早，一晚就杀都没了。早就早呗，你早我更早，这样恶性循环下去，就出现了隔夜就去排队的情况。上海人毕竟是上海人，这不睡觉哪成啊，于是用篮子凳子啥的排队，有点的干脆拿块砖头去排队。虽然那时的人还蛮老实的，会承认这篮子砖头的次序，但也有人会胡缠蛮搅的，硬要加塞。这就要看正方反方的力量了，哪个凶那个就胜，那段时间这买菜简直要斗智斗勇了。

清楚地记得，有一年过年，我去买菜。都有一张纸，上面印着大户小户等字样，大户的能多买一些，因为人多吗。从早就去排队，等了半半六十日，终于开秤。结果买了三四张花菜外面的老叶。花菜外面的老叶怎么能吃啊，据说原先要么当绿肥，要么给猪吃，但现在却轮到人吃了。说来可怜，我将中间很大的叶茎梗取下来后，还舍不得全扔掉，把细的部分还切下来不少，一起炒来吃。至今还记得那花菜叶子的味道。正因为如此，现在我在炒花菜和西兰花等蔬菜时，那些嫩叶小叶我去得不是很干净的，也算是一种无产阶级情怀吧。

后来唐家弄菜场好像大变了，我住的那条弄堂也被拆个精光。这个地段因为靠外滩，近南京路，其身价已经非凡。这唐家弄菜场也一定大约被拆了。唐家弄，有早期的石库门，有着晚期的石库门，有着新式石库门，有着广式建筑群的堪称上海石库门博物馆的片区，终于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中了。据说现在有人提出要保留一些石库门。想想也蛮滑稽的，这些人当初在干嘛呢？在现在，你要找一个老式的早期石库门，哪里还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