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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俊璉主編《寫本學研究》(第二輯)出版

 許學仁 2022-08-09 发布于中国台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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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編:伏俊璉

出版社:商務印書館

定價:98.00元

ISBN:978-7-100-2085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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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首語

寫本是與印本(或刻本)相對的概念,指由手寫而非印刷製成的文本。我們熟悉的簡牘帛書、敦煌寫本,以及古埃及的莎草紙手稿、古印度的貝葉寫經、歐洲中世紀的手抄本等,都可被稱為“寫本”。在印刷術流行之前,各類文本都是寫本的形式,學術界稱之為寫本時代。中國的寫本時代大約是北宋之前:從殷商到兩晉之交,主要是簡牘寫本時代,其後主要是紙寫本時代。

簡牘寫本時期,文字的載體還有甲骨、金石和縑帛。甲骨文和金石文字是有特殊用途的,甲骨文主要是卜辭,是人向神的請求和神給人的啟示;金石文字是主要是紀念功德,祭祀的時候告成功於祖先或神靈。作為特殊的非社會流通的文本載體,它們與簡牘寫本的性質是不一樣的。帛書是典型的寫本,但帛書主要用於典藏,加之縑帛價錢昂貴,非一般社會人群所能使用,我們見到的實物很少。因此,從殷商到東漢,主要是簡牘時期,東漢到東晉,是簡紙並用時期。

從簡牘寫本到紙寫本,這是一個歷史的飛躍。不僅僅是書寫的材質不同,更重要的是對書寫者的心理影響不一樣。一枚一枚的簡牘,對作家的創作有拘限,即使編聯而成的簡本,一道一道豎的空隙,兩道或三道橫的編繩,縱橫經緯,對創作者或書寫者至少會造成“慎重下筆”的心理障礙。紙寫本與此大不相同。西晉傅咸《紙賦》這要寫:“夫其為物,厥美可珍,廉方有則,體潔性真。含章蘊藻,實好斯文。取彼之弊,以為此新。攬之則舒,舍之則卷。可屈可伸,能幽能顯。若乃六親乖方,離群索居。鱗鴻附便,援筆飛書。寫情於萬里,精思於一隅。”紙的卷舒隨意、伸屈自如,可以使文人有更開闊的平臺在作品中發揮創造力,在伸展自如的載體上表現自己對美的追求,輕巧便利的紙箋更易於傳達情感、遞送美的關懷,所以東晉南朝的文人特別青睞花箋,書法也進入了唯美主義境地。

一件寫本可以分為內容和物質形態兩個方面:寫本的內容,主要包括寫本上的各種文本或雜抄,不同文本間的關係,寫本正面和背面的關係,寫本的二次或多次加工情況,寫本的斷裂與綴合,寫本的書寫狀況、抄寫格式、抄寫體例、各種識別字號、字體、印記、簽押、款縫、題記等,還有對抄寫時間、抄寫者和寫本來源的探討,即寫本為何人何時所抄、抄於何地,使用或發出者屬於何地、何人或何機構等。寫本內容最重要的是寫本上各種文本內容的挖掘、校勘以及名稱、年代和性質的考證,俗語詞、俗字、異文的研究等。寫本的物質形態,指寫本的發現、出土地、出土時的擺放情況,以及寫本的裝幀形制、規格,包括對簡牘以及紙的製作、加工過程、材料來源的研究,毛筆、硬筆和墨等書寫工具的研究。

我國學術的傳統,主要著眼於寫本內容,甚至只顧及文本內容,對其物質形態關注較少。比如傳統的金石學,更多的是考證文字,也兼及器皿的形制,而對於器物的出土地、出土時擺放位置等,幾乎不予理睬。十九世紀以來,隨著西方考古學等學科的傳入,我國學者才開始重視寫本的出土情況、形制等特徵。比如1900年敦煌藏經洞發現後,大量寫本流散全世界各地。當帝國主義的文化探險家、考古學家在西域和敦煌大肆盜取漢簡、敦煌寫經的時候,得到消息的中國學者只是表示憤慨,扼腕歎息。有人提議應當去敦煌實地考察一下,但想到數千里的路程,交通不便,大漠風塵,竟無人成行。當法國學者伯希和帶著部分敦煌寫本來到北京展示,京師的學者一看,大飽眼福,連夜抄錄考證,但仍然不能激發他們實地考察的行動。1914年,王國維先生發表《簡牘簡署考》,對簡牘的形制進行了系統的研究,這是里程碑式的著作。而對敦煌紙寫本形制的研究,主要是西方學者的成果。這可能與中國人的民族性有關,坊間傳說由於錢锺書先生崇高的學術成就,在西方文化界也影響頗大。有位英國女士打電話說非常喜歡他寫的文章,想到家中拜見他。錢锺書先生在電話中說:“假如你吃了一個雞蛋覺得不錯,又何必要認識那只下蛋的母雞呢?”這位英國女士和錢锺書先生,正好代表了中西文化的不同。一個寫本,西方學者想知道它的來源,它的出土地,中國學者只關注寫本上面的文字。

西方寫本學中很重視寫本的物質形態,形成了專門的學科“實物寫本學”,西名“codicology”或“archaeology of the book”,後者可譯為“書籍考古學”,研究者將寫本的實物特徵作為還原寫本生產、流傳和使用的重要線索,開始關注寫本出產地、書寫載體、形制、頁面佈局、裝幀、裝飾等一系列技術相關的非文本因素。實踐證明,對於文本內容的解讀固然重要,但若忽視其物質形態,會損失文本生成的時間、空間信息,甚至會造成對文本內涵的誤讀與扭曲。

但是,並不是每一個寫本研究者都具備瞭解寫本物質形態的條件,包括外在的條件和研究者自身的學識條件,但學者都可以根據自己的條件進行寫本的研究。比如敦煌寫本,除中國國內外,主要藏在英國、法國、俄羅斯和日本。這些寫本經過千年歲月,非常脆弱,極易朽爛,所以一般圖書館都典藏高閣,用照片或數位化的形式讓讀者觀看內容。所以,非寫本收藏單位的研究者就不可能對寫本的紙張纖維的粗細、紙質的薄厚、墨色的濃淡等等進行真實的觀察和研究,只能借用已有的研究成果。

寫本時期,除了簡牘寫本和紙寫本外,還有其他質地的,如陶片題字、磚志、瓷器題詩,尤其是漢末到唐五代,有大量的碑刻文獻面世。它們是否可以納入寫本的研究範圍呢?我認為,石刻具有雙重性,既是寫本,也是刻本,它和宋以後刻本不完全相同,它和寫本的關係很密切:碑文大多是按照寫本的格式刻上去了,它在很多情況下反映了寫本的面貌。同時,碑刻在筆法上也反映了書寫者的特質,正如梁啟超所說:南帖為圓筆之宗,北碑為方筆之祖。遒健雄渾、峻峭方整,北派之長也。至於陶片題字、磚志、瓷器題詩等,都具有寫本的特點,但由於只發現於個別地方,或數量不多,不具有普遍性。

以上我們談了寫本研究的主要內容,如果把它上升到學科的高度,可以做這樣的概括:寫本學主要研究寫本的材料、書寫工具、書寫者、寫本的製作、寫本的形態和文本的內容等方面具有普遍性的問題,還有解決以上問題的方法。

寫本的形態和文本內容的特點,李零先生曾經有這樣的描述:戰國秦漢的古書好像氣體,隋唐古書好像液體,宋以後的古書則是固體(李零《簡帛佚書與學術源流》,北京:三聯書店,2008年,第214頁)。戰國秦漢的簡帛寫本古書離我們久遠,出土時散亂不完整,很難恢復到當時它的最基本單位,我們對其很難把握,所以像氣體。隋唐時期的紙寫本古書,比較完整者相對要多,對一個寫本作總體研究或對相關的幾個寫本作比較研究就容易把握,然而它又相對靈活隨意,同一篇文章,不同寫本呈現的是不同的樣子,所以像液體。至於刻本,則是千人一面,不會有大的變化,所以像固體。

因此,流動性是寫本的重要特點。所謂流動性,是指文本的不確定性。寫本時期,除了官府典藏的書籍如“五經”外,社會上流通的書籍大都是“為我所用”,由於師承不同,使用目的不同,相同書籍在不同的寫本中呈現不同的面貌。我們看戰國秦漢時期甚為流行的《老子》,郭店楚簡有三個《老子》寫本,北大藏漢簡有《老子》寫本,馬王堆帛書《老子》有兩個寫本,這些寫本之間差異很大,它們與今本之間也有較大差異。過去的研究者試圖從《老子》成書的不同階段解釋這些不同的文本。其實,在這些寫本產生的時候,《老子》一書已經成書且廣為流傳,寫本的製作者依據不同的主題或需要,從已經成書的《老子》中摘抄成自己需要的文本。《老子》作為一部以“養生”為主題的格言警句的彙集本,不同的讀者從中挑取自己感興趣的內容,或者加以補充改造,這是寫本時期文本形成的方式。而且他們在摘錄《老子》的時候,把相關文章或讀後感也抄在一起,像郭店楚簡的《太一生水》就和《老子》抄在同一個寫本上,《太一生水》是《老子》內容的發揮和引申,寫本的製作者作為一個整體閱讀使用。

在敦煌寫本中,這種情況也比較常見。如太子成道的故事,見於數十個寫本中,但幾乎沒有完全相同的文本。它們之間的關係錯綜複雜,有底本和抄本的關係,有底本和改編本的關係,有同一個祖本而又各不相同抄本的情況;有的只是唱詞而省略了講述散文,有的只是講述的散文而省略了唱詞,有的同一內容而用七言唱誦,有的則用雜言唱誦。至於情節的詳略,語言的巧拙,也是大為不同。唐人選抄唐詩,是敦煌文學寫本中值得研究的結集現象。有些詩人的詩,見於多種寫本,但同一首,有的寫本只抄其中一部分,有的則是全部抄錄,有的有題署,有的則無。用途決定了寫本製作者的取捨:他們不是為保存詩歌,而是用這些詩歌為自己的某種使用場所服務。各種民間儀式上唱誦的歌詞,有一部分就是借用現成的詩歌。在這種情境下,作者、作品的完整性等,都不是他們所關注的。

內容的整體性,也是寫本的一個重要特徵。所謂整體性,要求研究要顧及一個寫本的全部內容,對於紙寫本來說,要考慮正背面的全部信息,尤其要考察寫本所抄各篇作品之間的關係,還包括雜寫、修改痕跡等。從那些訛俗衍奪中,從那些增加或刪除的文字中,從那些修改符號中,從那些隨意的塗鴉中,探討寫本製作者的思想、文化、情趣。對寫本文獻的研究,不顧及整體性,是長期以來學術界存在的問題。比如,郭店楚簡《老子》和《太一生水》本來是一個寫本,但研究者往往分開進行研究,其實《太一生水》《老子》部分內容的發揮和引申,就像馬王堆帛書《春秋事語》後附錄的文字一樣,我們要作為一個整體來讀。傳世文獻中也存在這類情況,《史記》七十列傳第一篇《伯夷列傳》,這篇傳記問題是比較多的,而真正的“列傳”只是其中的一段:第一段講古之高士,引到孔子對伯夷叔齊的評價,然後是一段小傳,小傳後是對“天道無親,常與善人”的質疑,最後又引用孔子、賈誼的話,反復陳說伯夷叔齊因孔子而名揚後世。“列傳”占的比例不大,主體部分是高士之所以得名的緣由的討論和讀列傳後的感慨,這些內容一部分是司馬遷的手筆,一部分是後人所附加。上博簡《子羔》《孔子詩論》《魯邦大旱》三篇為一個寫本,而這一個寫本有一個總題目《子羔》,但研究往往作為三篇不相干的文獻進行研究。既然寫本的製作者給這三篇一個總的題目,那麼,我們理解,他至少認為這三篇是一個整體。《子羔》記載孔子對古史的看法,《孔子詩》是孔子對詩的認識,而《魯邦大旱》則是孔子對鬼神的認識。這位寫本的製作者想必是一位大儒,這三篇都是闡述孔子的思想。

图片图片是一份民間說唱藝人的備忘

图片句,內容與《齖图片句,內容也與《齖图片图片图片現代整理者總是把後面三篇刪除,是沒有明白寫本時期民間寫本的特點。因為,在敦煌民間藝人看來,這四篇都是用在婚儀上的:《自從塞北起煙塵》是新郎新娘入洞房進行“安床”儀式的開場“序曲”,預示著“鬧新房”的即將開始,或是對新婚夫婦性生活的暗示。《十二時》則是希望將來生下兒子發憤讀書。也是“鬧新房”的噱頭。這四個部分,並不按儀式順序而來,而是根據情況,由不同的“鬧新房”者唱誦。因為不止S.4129P.2564抄錄的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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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

萬光治、呂義、漆雕世彩、王曉衛、寧稼雨先生題辭

寫本群意識與敦煌文書整理瑣議——以張球及其作品研究爲例……楊寶玉/1

S.2607 S.9931書手爲張球考……趙鑫曄/12

S.6537、P.3271歌辭集闡幽……張長彬/26

 從讀經、抄經到解經:敦煌僧人經典的傳與習——以敦煌摘抄經為中心……武紹衛/45

敦煌文學寫本的裝幀形態……冷江山/57

試論吐蕃統治對敦煌地區書寫工具、紙張及書籍形式的影響……朱利華/72

敦煌寫本製作的流動性考察——以P.2972為中心……羅娛婷/86

《大唐嵩山會善寺故大德道安禪師碑》拓本版本及校勘……趙洪雅 林世田09 西夏寫本文獻概說……史金波/121

 南江縣菖蒲澗題刻小考——兼論從文物到載籍的嬗變……艾茂莉/153

《元朝秘史》寫本學特徵——由十二卷變向十五卷時……薩仁高娃/164

稀見商承祚先生手寫本《古器物銘釋》初讀……宗鳴安/183

抗戰時期一篇學術論文抄本的考證……伏俊璉/192

《楊樹達日記》所見楊樹達與郭晉稀師友風誼……郝雪麗、莫曉霞/198

楊樹達致郭晉稀書劄十通釋讀……郭令原/218

《西洋寫本學》簡介……孫曉雪譯、董璐審訂/234

第二辑題诗

萬光治教授題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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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晷焚膏遺墨香,披沙撫卷費猜想。

入禪參家坐終日,一點靈犀出錦章。

庚子初冬奉賀寫本學研究  光治

呂義先生題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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液體文書字足珍,楷行草俗起經綸。

擇優彩印傳薪火,雪卷千秋倍動人。

伏俊璉教授主編《寫本學研究》贊

庚子小雪 呂義恭書

漆雕世彩先生題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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翩翩才俊舞金毫,寫本研來日月慆。

筆掃嵯峨真國士,墨飛婉轉老詩豪。

深情至性勘文史,貞骨蘭心鑒楚騷。

逸氣氤氳縈肺腑,驚看紙上起雲濤。

七律 為伏俊璉教授主編

寫本學研究商務印書館題詞

己亥孟冬撰并書于北京三賢堂

世彩

王曉衛教授題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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繽紛寫本自然風,過地經天總不同。

秦樹漢花唐後草,精神發越韻無窮。

賀伏俊璉教授主編《寫本學研究》刊行

王曉衛撰書,2021年4月6日

甯稼雨教授題《寫本學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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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夏載記,百卉爭芳;

捉管搦彤,一枝獨放;

真草隸篆,競奔奪光;

紙墨筆硯,宛如宮商;

千金買賦,紙貴洛陽;

子集經史,得以傳揚;

冊簿散潰,流落四方;

媧石待補,銜木填滄;

伏公俊璉,夙懷志向;

篳路藍縷,開疆拓荒;

辨難析疑,文意大暢;

澤被學林,功德無上。

題寫本學研究

庚子歲末甯稼雨書

来源:写本学研究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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