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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韵: 妹兄情未了,千里祭亡魂

 故人旧事2020 2022-08-12 发布于重庆

  兄情未了,

                  千里祭亡魂

                    文/文  韵  

 笔者于2020年10月30日在本公众号发表了《追忆我的小哥》一文,受到不少热心读者的热烈关注,又到了这个心烦意乱的七月,又到了七月二十二日,一个永远都无法忘记和痛心的日子,那是我最亲的小哥在遥远的四川南江县遇难离世的日子,那天也是他的生日,也是他的忌日,已经五十一年整了。一直都想把小哥在南江长眠四十四年后我们才过去为他垒坟立碑祭事的过程记下来,今天这日子又来临,我再次又敲起了键盘,续写《兄妹情未了,千里祭亡魂》。以解心结。
 小哥在1964年因为家庭出身问题,影响考航校失利,名额被人顶替。他怄气把自己关在家中很久没有出门;他是双亲的老来得子家中我母亲唯一的儿子,他不能就这样泄气垮下去,必须另寻出路。多才多艺的他,寻思着次年去考艺校,去考演员,继续在家读剧本,对着镜子练习剧中各个角色的表演,直到出现神经质,出现幻觉,自己上吊准备自尽。但当被我发现叫人救下后,懂事的他还用撒谎来安慰伤心至极的母亲和家人,委屈着自己;他还在撒谎,“妈妈,儿子没有想去死,我是在练习体验人要离开这个世界时有不有感到害怕,害怕到底是什么?我没有想要离开你 呀妈妈。”


      前排左起:张大模、陈一凡、艾大畏、沈谟后排左起:吴双喜、黄光富(小哥)、祝昌玉、冯昌明1969年4月知青时于四川省南江县。

 母亲和我们都知道他那是孝顺,是在安慰家人;他就是这样一个非常懂事的好孩子。为了帮助年老又没有工作的父母维系十分困难的家庭度日,他不能就这样在家闲着,想法自制了工具去弹子石窍角沱河边筛河沙,鹅卵石准备卖钱补贴家用。屋漏偏遇下大雨,河风吹,日晒雨淋摧残着干瘦小小年纪的他,又患病得了大叶性肺炎,无钱医治,在家躺了一个多月,有病无钱乱投医,靠母亲在山坡上扯草药医治 。病情慢慢被控制了下来。待他身体感好一些又去河边看他堆放在那里的河沙和鹅卵石。那经过他弱小的身体亲手亲历地一点点一点点一铲铲地筛出来的鹅卵石和河沙都被人给全偷走了!“老天呀,你怎么对我这样不公呀 不是我不努力,是你不给我出路呀!”本来就是一对大眼睛的小哥气得眼睛瞪的老大张大嘴巴一下跪在了沙滩地上, 差点背过气去。半天才回过神来,对着老天发出来这样的无奈的吼叫!“老天呀,你怎么不长眼啊,真的就这样狠心要把小小年纪的我逼上一条绝路上去啊?” 

小哥幼年与母亲合影

 后来,街道为了完成指标,自然下乡去大巴山的名额又落在了我们这样父亲是“帝国主义走狗”(基督教牧师)的家庭,落在了升学无望,就业无门的我可怜的小哥头上。经过街道干部多次动员,清早八晨就堵门,母亲出不了门找活路,家里的一家老少的生活就无望。被迫无奈的母亲就签字同意将自己心爱的儿子送去了四川最远的大巴山南江县。哪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啊。再后来,在那里盼了整七年的他,正当他以为即将回城,即将回家的我心爱的小哥,却被无情的南江河洪水给吞噬了年轻的生命,那天刚好是他二十二岁生日啊。他的青春 和他的躯体都长眠在他付出了七年汗水和心血还有泪水和煎熬的南江县石矿公社明主五队的山坡上。(这些都是在《追忆我的小哥》一文中写过了,这里就只做概述,细节略去了。)
 小哥在南江出事后由于当时诸多原因,我的父亲已经过世好几年了,家里的三个女孩子一个是严重残疾,四肢行动都不便,两个小妹也只有十几岁,家里的一切都得由母亲操持打理,实在是走不开呀。家里的亲人没有办法过去看看他,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在那里躺在了冰冷的地下,他在企盼和等待着亲人们能过去看他一眼,可这一等就是漫长的四十四年啊!

        作者父亲逝世后的全家福。后排右三是小哥,二排右一是作者。

 七十年代中期,我也下乡在四川的大竹县,与南江县同属于达县地区管辖,想着有机会能过去看看那躺在地下孤独的小哥,我在下乡时的知青生活就只顾着挣表现,不敢耽搁。一晃就是近三年的日子就过去了。高考恢复,读书后又回到了大竹县工作,盼着能有工作交流学习,交叉检查的机会能去那边,也还是一直没有机会轮到去那个方向,一拖又是四年过去了,直到八四年调回重庆都没有去实现我能去看看小哥的心愿。回到重庆离那里更远了,工作又走不了,就更加难以去实现这个愿望。我一直在牵挂着在远方孤零零的小哥,不知道他在那里是否有他的坟墓存在,还是否有他安宁的一席之地?这倒成了我几十年的心病。
 直到我退休了后的2014年骄阳似火的七月,又到了我小哥的生日,也是他的祭日,我思念着他,从小就是我崇拜的偶像我的小哥,我坐在了电脑旁,含着眼泪一口气写下了九千多字的《追忆我的小哥》,那字里行里都融进了我对小哥的思念,都浸透着我们的血浓于水的兄妹深厚之情。在完成了那篇“追忆”文章后,我要去解开我几十年的心结,去释放了却完成祭奠的心愿更加强烈了。现在我有时间了,一定要亲自去南江!
 要去人生地不熟的南江,怎么与那里的人取得联系呢?我开始了一些必要的准备,利用网络QQ发出求助,加入南江知青群的两个群,目的也是为了找人,找小哥以前同林场的战友同学朋友,找认识我小哥的人,得到那些陌生群友们的回答和帮助给提供线索。还有两次巧合找到了我哥的要好同学,一起下去在一个林场的战友,后来林场解散插队又在一个大队的两个我小时候就比较熟悉的陈一凡和何昭华哥哥,这就是天意的安排,善良的好人在需要的时候总会遇上能帮助你的人。
       第一个巧合:是2014年下半年在社教院参加南江县老知青上山下乡五十周年纪念活动时,到会的有好几百人。我本来是坐在靠前面的,有个小学同学在后面叫我过去,因为我们两个都不是老知青,也不是南江的知青,只是在他们组织起来的文艺队伍里,对周围的人不熟悉,同学就叫我去后面她那里坐。在大会进行中我无意间听到了坐在我后排的几个知青大哥在摆龙门阵时提到了陈一凡的名字,我下意识地扭过头去看了看,没有看见有陈一凡,只是看见有一个空位置(说实话,就是当时看见了相互也不一定还能认出对方来的,毕竟是几十年了没有见过。)我心里在想得来全不费工夫,是个机会找着我小哥的发小陈一凡了。
 文艺节目开始了,趁这会场开始有一点乱哄哄时,我向后面的老知青大哥们发问了“我刚才听见你们在说陈一凡,请问谁是陈一凡?”他们齐刷刷的头偏到了一个方向,目光都落在了先前空着的那个位置上,一个小个子戴眼镜的还是以前那个斯文样的陈一凡哥哥就坐在那里。终于找到了一个与我小哥以前比较亲密的人了,就这样我们有了联系,从他那里我也知道了小哥的一些情况。

        1970年春,小哥在自家对面的小山坡上留给人间的最后一张照片

 第二个巧合也是在一次知青活动结束后的就餐完后,我去到南江县老知青们坐的那一桌跟贺岩老师打招呼,我又在与他谈起我哥哥的老同学好朋友又是一个林场后来又在一个队的何昭华哥哥在不在?(在学校时他与哥就在一起打篮球,经常来我家,比较熟悉)贺老师笑了笑,指着就坐在他右手边的高大的何哥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愣了一下,歪着头看了看,几十年没见面了记忆有点模糊,他也是一样的认不准我,但我们相互招呼后还是像小时候那样的亲切如同兄妹一样地攀谈起来,相互述说着过去,相互留了联系方式。
      在我需要帮助的时候 老天安排我与故人巧遇,找到了这两个我小哥的从小在一起玩耍,一起上学,一起下乡去到四川南江县石矿公社林场,然后六九年林场解散后一同分下队的何哥哥,天意让我们相聚,也是派他们两个来帮助我的。
      自从我遇见两个哥哥后,我想去南江看望我小哥并且还想给他垒坟立块碑的愿望更加强烈欲望,我的想法与他们一说就得到了他们的支持和帮助。因为他们回城后一直与那里的乡亲们有着联系,只有通过他们才能了却我们的心愿。何昭华哥哥还主动提出陪同我和小姐姐两姊妹一同前往,我高兴极了,求之不得!这下存留在我心底的几十年心事得以释怀!
      我们开始了分头的准备,何哥在联系着南江那头的乡亲们。为了把埋藏在心里的思念释放表达出来,让小哥知道,以寄托我们的哀思。我买来了大白纸,还有笔和白线,做了许多小白花够撒铺盖整个坟床用,还有两朵大白花,写好了挽联,准备了鞭炮。出发前的头天晚上,我还赶写好了给小哥的祭文,最后还配上了一首诗:“年少远行非壮志 ,巴山一扎七年整,酸甜苦辣全尝尽,只盼苦尽甘来回。谁知巴山风雨起,南江河魔把你吞,念想理想梦全断,青春永留大巴山……

         后排左四是小哥插队时留影于四川南江


      2015年9月7日,初秋的九月初,天气还有些闷热,已经快亮了却下起了大雨 ,那是天公在用雨水清理着我们几十年来一直杂乱的而愧疚的心境,滋润着心结,帮助我们一路凉爽一路顺程。待雨小一点了,我与小姐姐按照与何哥约定的原计划时间出发了。这阴霾的天气里一直没有间断的细雨陪送下,在哥的好同学知青同屋好战友何昭华大哥陪同着我们两个小妹,带着对心爱的小哥深切怀念,带着了却那深藏在心底已经44年的心愿,我们踏上了去南江的“祭亲”路。
       车内我们三人谁也没有说话,窗外,雨还在一路伴行我们,雨水从玻璃窗外面一缕一缕地往下流,如我们的心情,冲洗着几十年积攒在心底里的尘埃。公路两旁的各种树木排着队有序地一根根极速地迎面过来,来不及与我们打招呼,又急匆匆地擦肩而过与我们背道而驰又渐渐远去,几十年的光阴又何不是如此呢!往事也在这风雨兼程中回忆如过电影。想到马上就能见到离别几十年的孤独的小哥了,心情也逐渐舒缓的同时,南江县城已经到了。
 何哥事先已经联系好的乡亲们,热情地在酒楼等待着接待我们。他们都是当年与小哥他们在一起劳动,一起搞宣传队,一起玩耍的同辈人。在好政策下他们都外出打工或在本地做生意当起了老板,挣钱了,都在城里有了住房,生活过得洋洋洒洒。他们的热情接待使我们从心底里感到当地老乡的善良纯朴,他们与我不沾亲带故,图的是什么?他们说:是你们的兄妹情感动了我们,几十年的情放不下,结解不开,今天你们到了你哥的第二故乡来了,让我们一起共同解这个结,帮你们了这个愿。一番话让我们两姊妹感动不已,不晓得用什么语言来表示感激之情,只有拱手作谢。客从主便,一切听他们安排了。

       乡亲们冒雨为小哥修缮坟头


 蒲林超社长与我小哥也是同龄人,当年,林场解散后我哥插队在他队,当时他是生产队的会计,如今已经是快退休的社长。此人个子不高,具有农村人特色的满布皱纹的脸,给人的感觉倒是一个精明能干的人,他是一个会算命也会“看地”的阴阳师。他在知晓了我们这次来的目的是寻找小哥的墓地,还要为他立一块墓碑的意愿后,就精心做了安排。问了小哥生更八字和离世时间,然后他掐指一算,就确定了应该立碑的日子定在了第三天。我们聊侃到深夜就在县城住了一夜。第二天就去了墓碑制作石场定制了黑色花岗石墓碑,并约好在十号立碑的时辰送上山来。办妥此事,犹如心里一块石头落地,这件事中最重要的给定下来了。
      送我们回乡的车来到了村边,刚拐进了村头的上坡处,车嘎然停下来,惊醒了还在专注回忆往事中的我。只听得蒲社长说了一声“到了,就在右手边的坎上”。我急忙打开车门下车来,瞪大眼睛呆呆地望着公路边上的那一层坎两层坎,只见第一坎是有着稀疏的一些树木,也叫树林吧,再高一坎的上面也没有能看得见有我小哥的坟头啊,只有几小块菜地和被牛脚印踏平的泥土和长满了杂草的小路。我的心情好沉重好难过,“哥,你在哪儿呢,你在这里孤独地躺了四十四年了,今天你的两个小妹来看你来了,你看见我们吗?”我忍不住放声哭了起来。转身拉住了蒲社长的双臂“社长,你不能让我小哥在这里付出了那么多年到头却没有他安身的一席之地呀”!
 我们这群人的到来引来了旁边院子里的乡亲们,蒲社长叫人拿来了一把锄头,跳上了上面那个土坎,站在那里看了看地势,寻找了一会,用锄头跺了跺脚下,“就是这里”,就便自己动手用锄头将脚下踏着的那凌乱的杂草铲了起来,我的心情随着他那锄头的一起一落,杂草根一断一卷一会就露出一小块有着许多乱石的土坎来,我在想那里头就是躺着有我的小哥吗?还没有等我是思绪反应过来,这个时候从上面的坡上传来了一个声音“蒲社长,你错了,不是!不是那个地方!”,他大声吼着从那没有路的山坡上跌跌撞撞冲了下来。

        作者(左)两姊妹在新垒的小哥坟头墓碑前


 站定后喘着气继续说到“还过来一点的这块大石头对着的地方,我记得,就是在我的这块地的旁边的这块大石头对着的顶坎上的路上”。听了这话,我的心里再次地隐隐作痛,“哥呀,他们这样躁动着你,你醒来了吗?”我再次地放声哭了起来。蒲社长停止了他锄头的操作,安慰了我姊妹两个几句,站过来与这块地的主人讨论起了当初埋小哥的地方定位问题。我与小姐姐没有发言权,只有默默地听着他们的讨论,等着他们找坟的结果。这块地的主人和在场的乡亲们共同讨论后,最后确定了小哥坟地位置。
 他们在议论的过程中,我的心有说不出的痛楚,我的小哥哟,在这地方你整整付出了七年艰辛劳动,流下了汗水和心血滋润的土地上,最后你年轻的生命都留在了这里,难道他们已经把你忘记了吗?还找不到你的一块安身之地吗?几十年来,众人在你的身上任意踩踏着过往,还有那身体笨重的老牛的蹄子也敢随意肆掠你,在你的领地任意践踏!因为你是孤魂野鬼,这里没有真正属于你的地方,人们忽略了你的存在!我亲爱的小哥,你看见了吗,今天你的亲人来了,我们会立上你的门牌号,以后这里的人们也会知道你的魂有归处!
      蒲社长是阴阳师,离他看的造坟和立碑时间还要间隔一天,其实那已经订做的黑色花岗石墓碑也是需要时间才能凿刻完工的。我们就要住下来等两天的了。

乡亲们在垒坟

       晚饭是在那块地的主人家里吃的,这个时候我们才知道他们是原大队袁书记的小儿子袁平和儿媳,女的姓丁,我亲热地叫她丁丁妹妹,她好高兴地笑得合不拢嘴。两口子真的好热情,拿出了家里的好吃的老腊肉给我们吃,那香味是在城里无法享受得到的哟。社长还把他亲家老李叫过来陪客与我们共进晚餐。一顿饱含着山里人热情朴实而真诚的可口饭菜,桌上谈笑风生,有回忆,有感慨,一直到深夜。走时两口子还主动留下了微信,我问她留什么名,“就留你叫我的丁丁妹嘛”好直爽的山里人。后来我们一直保持着相互问候,祝福直到现在。
       袁家道别后,社长把我们安排在他亲家老李那里住下来了。亲家是一个当兵回来的憨厚老人,待人温和,儿女们都外出打工了,一个人住着一大栋三层楼房,所以就把我们三人安排到了他这里来了。他老伴已经去世多年了,他身体也不怎么好,此时蒲社长在陕西打工的女儿和女婿也就是老李的儿子和媳妇,正回家乡里休高温暑假,事先两亲家商量着已经把他们叫了过来陪我们。他们想得真周到哟。在他们家虽然住了只有短暂两夜,但衣食住行都安排得妥妥的,那小两口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一家人团结和睦,对待老人孝敬在先,对待晚辈教育有方,对待客人有理有节,把我们照顾得无微不至。这个家庭就是典型的中国文化传统教育传承的典范家庭!这就是几十年前老一辈与我小哥他们那些知青哥们的情义的延续,也把这份情正在传授给他们的下一代。至今,我还与他们的子女保持着联系,他们也把我视为长辈,经常在微聊里亲切问候,他们在外打工心里有事也愿意给我说,并与他们相互进行人生讨论。老蒲的女儿蒲燕曾经说道“黄阿姨,我认识了你是我这个年龄的荣幸,我们在外打工能得到你的精神支持,交了你做朋友值了”。现在我们已经又像他父亲早年时与知青建立了朋友关系一样的是要好的朋友了。
 在等待的这两天时间里,山里的雨一直在下个不停。外出都要打雨伞,雨中的田坎路也不是好走。何哥也没有改变他的计划安排,在雨中带着我两姊妹去拜访了乡亲们,又一次地体验着当年乡亲们与知青们的那对待家人,对待晚辈,对待朋友般的那种情义。还去拜访了何哥青年时期的好朋友。有趣的是他还特意去到了沟里的那户人家,主人是一位虽然现在已经年岁花甲,但一见面还看得出来年轻时是一位风韵卓著的美女,他们插队时的大队袁书记的二千金。后来我们还知道了,以前在大队宣传队时与何哥合作演样板戏中的阿庆嫂,当然长得帅气高大的何哥就是那“泰山顶上一青松”的郭建光了哟。那个时候的友谊是纯洁的,友情也是纯朴的,哪怕是相互有爱慕之意也是深埋在心底的。

在垒好的坟茔前祭奠

       几十年后仍然会在内心深处泛起一朵温暖的小浪花哟。我终于明白了细心温情的何哥为啥在重庆出发前特意去了朝天门交易厅,为远在近千里之外大山里的多年都没有见面了的“阿庆嫂”选购了一套大红色的围巾和帽子。何哥是一个重情重义,而且多情的暖男。几十年后今日的她还懂你吗?

      遗憾的是我们要求从小哥下河去的那条路到河对面的山上老庙里看一看,可社长和何哥都说以前社办林场老知青们住的那破庙早已垮了,不存在了。通往山上的路也已经长满了很深的茅草,比人还高,早已经没有路,好多年都没有人上过山了。然后又要求去看看他们几个在六九年林场解散后插队的知青屋子,但得到的是同样的回答,知青屋子已经没有了。此一行没有亲眼见到也无法再看到我小哥曾经住过的地方而遗憾!
 2015年9月10日上午,终于等到了可以给我那孤零零在地下躺了四十四年的小哥垒坟立碑!我们两姊妹与何哥吃过早饭后就赶紧带上我事先在重庆家里就准备好的那些祭奠用品,去了坟头现场。雨仍然在下着下着,到了那里远远就看见人头攒动,蒲社长已经在带领着前来参加为小哥垒坟立碑的乡亲们在冒雨干起来了。
 他们带着草帽或斗笠,背着蓑衣或雨衣或塑料布,有的穿着草鞋,有的打着光脚,在雨中,在已经被下了几天雨的烂泥巴中脚都站不稳的情况下到处翻找着大小石头,一撮箕一撮箕的泥巴在垒坟了。老蒲社长在搬着寻找到的一块稍大的石头,找准了位置,安放在了坟头作为标记。大家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雨中艰难地垒石头,由于已经下了几天雨了,那稀泥巴很不听话,垒上去又往下流,又再垒上去反反复复地进行着,尽量把坟头坟尾磊出形状来。老天还在无情地一个劲地下着雨,一位乡亲直起身来仰面朝天地大声说道:这雨啊,你就不可以停一停让我们在没有干扰情况下好好做活路迈,把知青的坟垒好看一些嘛!
      我脱掉脚上的鞋,一只手打着雨伞护着头和身体少淋雨,主要是还要顾着另一只手拿着的相机,不停地坎山坎下地翻上滑下,不顾几次摔倒在烂泥中,尽量把那一个个真实动人的镜头抢进镜头,把一幕幕全景场面记录摄入视频,永远保存!记住他们忘我参与的每一个人!
 说来也怪,从重庆出发那天就开始一直都没有停止过的雨已经没完没了地下了是第四天了,在垒坟完工时,蒲社长宣布鸣火炮告诉小哥的孤魂可以入住时,雨突然间停了,先前的风也没有了,天一下子亮开了。这个时候人们都兴奋了起来,我听到了公路上有老乡在大声说:是老天显灵了,是黄知青在笑了。由于坟的地势位置只能把石碑立在坟头的土坎下树林的地里。我把事前准备好了的那纸制祭品白色网状坟罩盖在了坟床上,在上面又撒上了那些小白花,在坟头正中挂上了最大的那朵白花,稍小的两朵挂在了两侧,一切准备完毕。
 何哥点燃了挂在石碑两侧树上的鞭炮,火炮声音是不是也震醒了在地底下沉睡了四十四年的小哥,他是否也开心地的笑了呢?按照规矩应该是烧纸币环节了,那寄托着我们家对小哥几十年哀思的纸钱和阴币被一张张叠了起来垒成了宝塔形状,当从底部点燃后火苗慢慢上窜到顶部时,又来了一股如小型龙卷风,直接把已经燃烧完的一堆纸钱灰卷起来飘向上面撒下在已经完工的坟头上。这难道是我们的兄妹之情真正也感动了上天,真的让是沉睡了几十年的他苏醒了?在天之灵有了感知而笑纳了我们的祭奠供奉吗?!在场的人们也都在感叹这奇象,不得其解!待这些仪式都完成以后,天又阴沉了下来,照样地又下起雨来,我噙着眼泪对姐姐说那是我小哥舍不得我们离开啊!姐同意地点点头。雨越下越大,我们不得不收工,依依不舍一步一回头地离开小哥的坟墓。
 在整个垒坟的过程中,来了许多乡亲们,他们不是看闹热,是带着对老知青们的怀念之情,怀念当年老知青们给这山里带来了生机,他们用汗水,泪水还有血水,艰苦创业,开荒育林,造福与国家,人民,造福于第二故乡的乡亲们,甚至于有的人献出了青春和生命。他们在记着他们,怀念着为这里付出了青春年华的每一个老知青。他们中也有人的回答与前两天在南江城里接待我们的几位老乡说的一样:黄知青在这里几十年了孤苦伶仃的睡在这里,你们兄妹的情义这么深,一直还惦记着过来看他给他立碑,你们也感动了我们。
 其实我们没有忘记他,我们经常过路都要回头看上他几眼,有时候看见有小孩子牵着牛从埋他的那个地方睬过去时我们都要吆喝住他们,“那是知青哥哥的坟哟,你牵牛绕开点走嘛。”还有的说早些年还看得见有坟头时,他们过路都要为他扯去坟上长的草,带有锄头时也顺便为他垒上点土。多么朴实而真挚的老乡们,我们只有感动地流泪,也只有感激之情从心里发出的也只有几个字“感谢乡亲们深情厚谊”!大概是有点文化的一个老乡说了几句使人更加忘不了的话,他也代表了前来观看的老乡们想说的话至今一直让我们姊妹感动不已也忘不了的一席话:你哥在这里孤零零几十年了,你们当妹子的没有忘记他,你们的的兄妹情义是那样的深厚,真诚,让我们也感动。你们那么远都过来了,我们也应该来凑下人气,让今天的立碑仪式更加隆重热闹一些,更加有仪式感!多好的相亲们啊!那天的场景的一幕幕,每一个镜头都使我感动难以忘记!亲爱的我哥的第二故乡的老乡们,我们也是永远也忘不了你们的深情厚谊!
 十号那天上午冒雨大战,把给小哥的垒坟大事完成后 在老李家吃过午饭也算是道别答谢饭吧。然后蒲社长就带领我们去送我们出山去县城的车主那里。我们心怀感激社长两亲家和热情朴实善良的相亲们。
 当驱车来到出村口的地方,我们下车再次与小哥墓地道别,并且在那里带回了那方土地里生长的一种植物“金弹子”,连根拔出带回家去种下,以后看见它就会想起亲爱的小哥。小哥,我们要回家了,你也一起走吗?回县城的车缓缓启动,我叫司机开慢一点,让我们再回头多看一看我小哥的“新家”,这一别,还不晓得又要何年何时再能相逢了?看着车窗外又下毛毛细雨,望着远处朦胧在雨中的光雾山.米仓山,我在心底里又想发出感慨,吟诵几句:光雾米仓巍峨立,一脉相承两呼应,如我兄妹血浓水,一世情缘一世依。哥住大山林涛伴,林涛阵阵亲情传,渝歌送去家乡酒,兄妹亲情缘永远!我亲爱的小哥你安息吧。你的亲人们永远记得你,心与你在一起!
 在县城住的那一夜,我与小姐姐睡在一间屋子里,谁都没有多的言语,只是在彼此都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我想可能她的心情与我一样:几十年的心里纠结解开了,心里的愧疚负担可以放下了,心愿了却了,但这兄妹情是不能就这样了结了的呀,小哥已经一个人孤零零在这里几十年了,最终我们还是无能为力帮他了却回重庆城,回自己家的夙愿,遗憾的哟!也让我又想起了他的最后一次回家来时,也就是在出事前的三个月,在我们家对面山坡上,他用借来的120相机拍下的那张照片,他站在山坡上的一块麦地里,面朝重庆两江汇合处的朝天门,任风吹乱着他的头发,一副病态的样子。照片取回来后,他拿着这张照片对家里人说:我就是死了,心也是向着重庆的。为这事母亲还很生气地骂了他不该说那不吉利的话!然而,他真的就那么的不吉利地遇上了不吉利的事,就仅仅是应证了他的那张不吉利的照片和他那句不吉利的魔咒一样的话吗??
 他出事后,当地又是怎样商议着把他埋在了那个地方?看上去虽然不是十分满意的位置,但也算是在大路边,现在也有坟头了,好歹也是朝着回重庆要经过的大路,也算是了却了他的心愿,方向是朝生他养他的故乡重庆。可惜他是永远也不能回到他的故土,永远都不能与时刻都在想念他的亲人们团聚了!
       再见了南江,再见了,我那永远长眠在大巴山南江石矿公社明主五队地底下的我亲爱的小哥哥。  
       2020年的年底11月,我在开达哥的帮助下,与八个知青朋友一行又再次去那里祭拜过一次,同样是受到了蒲社长及老乡的热情接待,在那袁老幺的家里的丰盛午餐上,在那一杯杯的醇香酒杯中,都盛满了乡亲们与知青之间的那份情义,满满的溢出来还在延续,源远流长!
      时至今日小哥离开我们已经五十一年了,他的同学朋友,他的亲人们,还有他的第二故乡的乡亲们,没有忘记他,那块黑色花岗石墓碑已经立在那大巴山南江县石矿公社明主五队的村头的山冈的树林中,见证着上个世纪六十年代里,曾经来过一群重庆知青,那片土地上有他们的身影和足迹,永远都凿刻在了那山那水和人们记忆里!
       2022年7月29日

(本文所载图片为作者提供)

    

作者近照及简介:

黄耀华,网(笔)名文韵,1956年生于重庆,重庆11中高75级学生,1975年8月插队落户在四川大竹县杨家区人和公社。恢复高考后如愿当了医生,守护民众健康36年。退休后与文字为友,写过多篇纪实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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