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人生大事》:我们直视“骄阳”,是为了更好地活着

 一杯咖啡心理 2022-08-16 发布于上海

自我成长专刊

AC专栏

今年的暑期档,一定要推荐一部电影的话,一定是《人生大事》

这部电影题材接近《入殓师》,在同期电影的票房按照正常规律均“下跌”的情况下,它竟然“逆跌”,除了有大流量朱一龙作为主演加持之外,我想电影肯定戳中了人们内心中某处柔软的所在。

小店“继承危机”的背后

《人生大事》把镜头对焦在每个社区都会有那么一两家的街边小店,但是这种小店你绝对不愿意进入“逛逛”,即便路过,或许都会感到有点“晦气”,想着要加快走过才是。

没错,这就是殡葬店,专门处理街坊的“人生大事”的小店,不可缺,但人人见而远之的尴尬存在。

朱一龙,在电影中饰演的便是殡葬店负责人莫三妹。他在接受采访的时候也坦诚自己在接演之前,对殡葬店的感觉就是这样“怕怕的”,路过也想要赶快走开。

而这样的“怕怕”,在电影中屡有展示。朱一龙开着殡葬店的货车,停在自己店门口,也被附近的人“指责”,赶快开到其他地方去,不要停在马路上,有碍观瞻。而一旁其他的店铺,也有意“收购”他的殡葬店,因为觉得这家店会影响自己的生意。

这是外人的看法,那么,从业者自己呢?

日本电影《入殓师》作为同题材的前作,一直以来备受推崇。我们做个横向比较。从工作环境来说,其实《入殓师》已经比《人生大事》要好不少,《人生大事》中所展现的工作环境,那种需要高楼爬上爬下抗“柜子”,在比较肮脏、污浊的环境下工作,比同类型的韩剧《我是遗物整理师》我是遗物管理师》:人生最后的第二个盒子,你想往里面放些什么条件还要艰苦一些。

可即便看起来比较“干净”的《入殓师》,主人公之所以从业,也是因为生活所迫,实在找不到其他工作,所以勉强为之。而《人生大事》中的莫三妹,则是作为刑满释放人员,找不到其他工作,迫于无奈继承了父亲的殡葬店。

一个走投无路的人才会去做的工作,你又能对从业者指望什么呢?

《人生大事》一开场,便是这家殡葬店的“继承危机”:莫三妹年迈的父亲,希望小儿子莫三妹能继承家业,踏踏实实地把祖传手艺传下去,但是莫三妹打的主意却是“骗过”父亲,拿到这家店的房票,然后另起炉灶。

表面是父子之战、家庭矛盾,更大的背景是殡葬行业的实际困境。

如果从业者自己都不认同这份工作,如果社会无法尊重和认同一个行业的价值,那么这个行业要有所发展是举步维艰的。

我们都知道,死亡是“人生大事”,但是我们就是不想看见“死亡”,因此,一并连那些与死亡打交道的人,我们也选择“眼不见为净”。

现实中何止死亡,仅仅是衰老,也让许多人害怕不已。

前几年,有个20多年前的亚洲顶流偶像宣布“退休”,转做幕后培植新人。在告别舞台之际,他邀请了20多年前一起在舞台上活跃的一众偶像明星参加一档节目,跳当年的舞步,回忆当年的往事。

20多年前,这位顶流偶像站在“C位”,而其他人则簇拥在他身旁唱唱跳跳,20多年过去了,他们也逐渐成长,都有过人气“登顶”的时刻,现在也都是娱乐圈独当一面的人物。当然,现如今,他们也已经和这位顶流偶像一样,步入中年,只能用放大镜找找“少年感”了。

这档节目的网友评论,除了祝福之外,更多的是“人为什么要长大”、“如果能够停留在那个时候就好了”、“谁谁谁的颜值还好没有崩塌”等等。

这档节目录制的时候,这群明星大概在33岁-40岁之间。作为偶像,可能是有些“老”,但作为一个个体,还当盛年,而作为明星,他们已经比同龄人保养得好很多了。但是依然逃不过广大网友对“衰老”的不可接受,令人唏嘘。

衰老,病痛,死亡……

衰老其实是逐步走向死亡的前奏,当然衰老本身就是青春的死亡。

我们对死亡有多害怕,就对衰老有多害怕。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何当下的文化,会衍生出明明已经五六十岁,还在喊对方“哥”、“姐”,拼命地把自己往“低幼”化装扮,甚至最近有部热播职场剧,明明设定就是40多岁的女律师,也拉皮拉得特别紧致这些怪现象了。

心理学家欧文·亚隆曾说,人们很难直视太阳,因为阳光太过刺眼,而对死亡的恐惧也是如此,据此比喻,他写了一本谈如何克服死亡恐惧的书《直视骄阳》

我想,《人生大事》的意义就在于,当我们想要直视死亡这个“骄阳”的时候,不必再去领国的影视作品里找实例了,朱一龙等人一口流利武汉话的表演,便是一场中国版的“直视骄阳”之旅。

说到底,能不能直视街边的殡葬小店,就是对我们能否直视死亡这个“骄阳”的一场考验。

 我们如何对待死亡?

死亡,对一个人意味着什么?

《人生大事》的另一条主要线索是7岁的小姑娘小文,如何面对外婆突然离世这件事。

过去我们曾说,我们这个国家缺少生命教育,所以性教育、自杀等问题比较突出,实际上,我们更缺的是死亡教育

小文就是缺乏死亡教育的典型。年幼的她,无法理解每天陪伴自己的外婆,怎么就被莫三妹这个怪叔叔装到“柜子”里去了,因此,她气愤不已,追到了莫三妹的店里,让他把外婆交出来,否则不肯离开。

莫三妹怎么让小文接受外婆已经永远离开自己的事实,就成为了推动电影上半场发展的另一根主线。

电影编剧、导演刘江江本人就出身于殡葬世家,他的爷爷和大爷就是专门做棺材的木匠,而他的奶奶曾告诉年幼的他,“地上死一个人,天上就会多一颗星星。

而这段老人哄骗也是安抚孩子的话,被编剧吸收,改为朱一龙在片中的经典台词:

“外婆变成天上的星星,当你乖乖睡着后,天上的星星就会掉到你的梦里来。”

作为无神论者,我自然是不相信这套变成“星星”的理论,但是作为心理咨询师,我倒是希望能够有更多这样“星星”的故事。

人类之所以很难直视“骄阳”,往往在于我们对死亡的未知恐惧。

人死如灯灭。到底我们的肉体和灵魂会被如何安放,世间的一切,又会如何,我们都不知道,这种“黑洞”般的“不知”,是对死讳莫如深的根源之一。

因此,古往今来,都有许多关于“死后”世界的描绘,用以安抚直面死亡“黑洞”的人们

中国古人有云,国之大事,在祀在戎。祭祀,就是讲死亡这件事人生大事。

而古代帝王,一旦继位,便要给自己找“万年吉地”,这是他们的“星星”——明皇陵、清皇陵依然矗立在河北,或许这就是他们希望自己的身体和灵魂依然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象征吧。

时过境迁,但是人类对“骄阳”的焦虑和恐惧,却没有消失。现代殡葬业的意义,也就在这里体现出来了:

这些千百年文化传承、迭代下来的道具、仪式,说到底就是一种关于死亡恐惧的特殊心理治疗,是经验主义证明有其作用,甚至可以通过集体形式进行的团体心理治疗,用以安抚那些被死亡搅动难安的芸芸众生。

毕竟,千百年来,无论是谁,无论是否心甘情愿,终会有直视骄阳的那天。

与“星星”的故事相比,我更喜欢电影中几个老人面对死亡的态度。

莫父去世前嘱托,不要办仪式,不要花大钱,他指定了一个旧的奶粉罐,用来装自己的骨灰,至于这个特殊的“罐子”最终怎么处理,交给了小儿子莫三妹。

最终,莫三妹放了一把烟花,让老人家变成天上的“星星”,契合前文的主旨。

不过,我更欣赏的是倒不是烟花,而是这个奶粉罐的“创意”。

很多人活着的时候,为了房子有多大,官位有多高在努力,死后也想自己的“房子”有多奢华,所以骨灰盒也是分成三六九等的,更不要说装这个骨灰盒的陵墓了。

但是,这些人里,谁比看了一辈子生死的老莫更懂骨灰盒,更懂陵墓的所谓“风水”?

但是,就是这样一个懂行的他,反而不在乎,连装骨灰的骨灰盒都不要,一个奶粉罐作为容器就可以,而且还是个旧的。

这是一种看淡死后“虚名”的豁达,同时也是给活着的人留下的“遗言”。

如果死后的这些不必看重,那么活着时你“在意”的那些,是否也应该审视一下?

未知生,焉知死。其实反过来也一样,未知死,焉知生。凝视死亡,也是直视人生的一种方式。

电影中另一位找莫三妹办“人生大事”的老人,拿了30万,给莫三妹办一个生前的葬礼。他的意图,一是想帮助莫三妹度过工作困境,二是,家里因为拆迁款,几个孩子闹得不可开交,他宁愿把这笔钱花掉,也不想让家里人为此失和。

孩子觉得老人不懂事,老人反而觉得孩子才是真的不懂事。

社会学家李银河在临退休的时候,写过一组散文,收录在散文集《我的生命哲学》中,我记得有一篇她就专门提到自己不太理解名牌学校毕业的侄子怎么会得抑郁症,因为在自己看来,一个人要看人生的“大痛苦”、“大快乐”。

所谓的“大痛苦”是,生存本身是荒谬的,一切都是偶然的,所以想通这一点,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也就不在话下。

所谓的“大快乐”是,生命的奇迹,一个人能够存活在这个世界上,其实是偶然性的结果,父母的结合是偶然的,父母某天的“做人”也是偶然的,自己能够顺利降生也是偶然的,因此自己是宇宙的幸运儿

这么多么通透的领悟啊,简直是电影中的那些老头的嘴替了!

但是,我一想到,其实这也是她年届六旬的思索,也面临了不少死亡后的总结,我便觉得看懂这些道理是一回事,真要参透这些道理或许是另一回事。

而要做到李银河和电影中老莫等人这样,恐怕老了也不能够,还得老去后,也能直视“骄阳”才行。

珍惜人与人的羁绊

莫三妹是莫家老三,但他其实是一个“替代儿童”。

莫家本来有两个孩子,一个是他的姐姐,一个是他的二哥,本来打算只要这两个孩子就行了,但是二哥养到18岁,因为救落水的小孩,自己也搭上了性命。

因为这个原因,莫三妹才会出世,这就是莫三妹一直强调,自己“从来没见过这个二哥”的原因。

而老莫总是要莫三妹向这位二哥磕头,我想也是因为,在他看来,莫三妹这条命其实是二哥的命换来的。

而莫三妹之所以叫莫三妹这么一个奇怪的女孩名字,可能也和二哥去世有关。

有些地方有这样的风俗,给男孩取个女孩的名字,这样“好养活”,类似的有取一些“牲畜”名,越是“贱”,越是好养活。当然,这是一种迷信思想,但是却承载了他们这个家庭的担忧:他们家实在太害怕,这个“替代儿童”也会失去!

但是,生下来是为了替代另一个人活着,有人想过征求莫三妹的意见吗?

他作为一个人,又为何要延续这样的家族使命?

他自己的生命意义又该是什么?

莫三妹,一个文静的名字,又选了朱一龙这个文质彬彬的“沈教授”(朱一龙大火剧《镇魂》中的角色)来饰演,但这次的扮相却是十足的痞气,怎么二流子怎么来,怎么粗糙怎么来,你完全找不到朱一龙的影子。

这是演员“脱胎换骨”演技的体现,同时也是莫三妹对抗命运的方式:他太想摆脱“三妹”这种安排!他不想向命运屈服!

再看武小文。她是母亲被人抛弃后生下来的,然后母亲又抛弃了她,直接丢给外婆。外婆去世后,她的命运可想而知。

小文,同样也是一个文静的名字,但是她成天舞刀弄枪,把自己装扮成小哪吒。哪吒是什么人物啊?那就是一个小战神!

莫三妹和小文的“父女情”,并非是一个偶然,他们有很多相似之处:他们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抛掷到这个世界,并且在这个世界上孤独地存在着,所以,在两人相遇之前,他们愤怒地向这个世界挥拳头,表达不满和恐惧。

然而,这就是我们很多人直面“骄阳”后,会发现的可怕之处:

我们是孤零零一个人来到人世,同样,我们也会孤零零一个人离开这个世界。

在这一望无际的孤独之中,在这个无意义的世界中,我们需要找寻希望,找寻活下去的意义。

否则,我们只能不断挥舞拳头,向全世界开战,最后伤的血淋哒滴。

诚如李银河所说,世界是虚妄的存在。但是,人不能虚妄地活着。

莫三妹收留了小文,让小文不再孤零零的一个人“数星星”。小文也在这个过程中,让莫三妹尝到了做“父亲”的滋味,让他每天的生活变得更充实,更有盼头。

这就是希望,这就是意义。而且,至少两个人相依为命,不再那么孤独。

我突然想到,这不就是“二舅”故事的莫三妹或者朱一龙版吗?

“二舅”不就是人到中年,收留了一个被遗弃的女婴,然后以此度过残破的余生?

二舅有没有治好外甥的精神内耗我不好说,但是养女大概是治好了二舅的精神内耗的,或者说,他们在彼此救赎,彼此赋予对方活下去的意义。

这个故事其实挺常见的:

我想起《新闻女郎》里,新婚丈夫车祸丧生后的铃木保奈美,和之前完全不认识的继子泷泽秀明,两个陌生人组成的家庭,却又彼此“需要”。

我还想起了《机器猫》里,成绩平平总是被人欺负的大雄,和同样是缺了两个耳朵的“残次品”育儿机器人哆啦A梦,两个人相伴同行的那些年。

我还想起了《流浪地球》里,吴孟达拉着屈楚萧的手,让他好好照顾那个其实是他捡来的“妹妹”赵今麦,告诉他们以后就是他们两个在世上相依为命了。

我还想起了剧版《棋魂》的结尾,胡先煦说“身边的人一个个都离开”了,郝富申告诉他,“你还有我啊”。

是吧,文艺作品中,这样“两个人相互依赖”的故事是很常见的。

亦或者说,当我们被抛掷到这个虚妄的世界,孤独的内心总盼望着还有另一个人,可以陪伴自己一起度过。

人是抱着这个信念,在努力找寻,在努力活下去的。

就这个意义来说,活着的意义,就是人与人的羁绊。

这种羁绊,让人想要每天准点起床,想要认真地做一日三餐,想要努力赚钱,想要健康地活下去……

然后,日复一日。

或许正因此,人生除了死,是没有什么大事,也不需要有什么大事了。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