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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飞力的《叫魂:1768中国妖术大恐慌》，是一本基于清宫档案实录编排撰写而成的历史非虚构著作。 作者系美籍汉语历史学家，与史景迁的丰厚多产不同，孔老先生一生作品寥寥，可部部经典，比如《叫魂》，读起来流畅丝滑、悬疑重重，令人沉迷其中、欲罢不能。 游刃有余，如数家珍，从来都是长年累月勤学苦练而来的神效奇观，孔老在《叫魂》中，不仅展示了其丰厚的史料积攒，还展现了其引人入胜的“编剧”天分，当然，最令我敬佩的，还是他“以小见大”、“以微见著”的史家慧眼。 叫魂，这个记录在清宫档案里，发生于1768年的“妖术大恐慌”，在普通人或一般学者看来，多半会视为“灵异事件”，作茶余饭后处理。 稍有学识者，或可深入一层，将“叫魂”中割辫子一事与清廷强制汉人剃额留辫之满化行为联系起来，通过两事形成的张力窥测乾隆帝何以如此重视“妖术”案。 孔老在充分满足以上两类学者观察或读者需求基础上，加入了一个国外学者对中国古代君主与官僚机构之间权力争夺、掣肘制衡的第三方研究视角。 他是带着问题去察看清宫档案的，这些问题包括：政府如何对待“离经叛道者”（即那些生活方式和信仰同官方认可的常规不同的人们）；专制权力如何凌驾于法律之上而不是受到法律的限制；官僚机制如何试图通过操纵通讯体系来控制最高统治者，而最高统治者又如何试图摆脱这种控制。 这些问题，尽管宏大，在普通读者眼里，却枯燥乏味的很。 如何吸引广大读者眼球，引导他们对“叫魂”背后的政治企图产生了解兴趣，就需要发挥作者的“编剧”才能。 孔老在这方面，做的十分巧妙，他利用人们热爱“奇闻怪谈”的八卦心理，先抛出一系列“叫魂”案例，迷晕人，割辫子，窃精气，做木偶，骗钱财等等，这些灵异事件在引发当时民众大恐慌同时，也让我们这些读者背后发凉，倒吸冷气，却又不忍离去，大口大嚼孔老的文字，只想知道“幕后妖王”为谁。 这种带着破案心理读文方式，无疑最调动主观能动性，只是孔老指引的道路，越走越令人吃惊。 我们都以为“妖王”定是“叫魂”幕后主使，却没想到，循着孔老视角，看到的竟是乾隆帝本尊。 这种超出普通百姓理解范围的政治视角，恰恰是长期被限制与规训的结果。 乾隆利用民间“叫魂”案，不断给地方官员施压，根据他们对案件的处理情况及反馈时效，判断他们的办事能力，更重要的是衡量对自己的忠诚度，一来二去，层层加码，最终搞得全国上下，朝堂内外，妖气重重，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普通百姓“作妖”，最多只会危害一方，皇帝如果作起妖来，那真的会国无宁日，民无安时。 孔老这本《叫魂》，尽管只是选取乾隆一朝一年一件历史事件，但如果深入思考，举一反三，便会发现，这个视角背后隐藏着千古不变的政治秘钥。 普通历史学者，只会让我们知道历史典故，伟大历史学家，却能让我们洞悉历史奥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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