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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巣|悼庆鱼

 古稀童趣 2022-08-18 发布于安徽

居巣|悼庆鱼

恙羸皆跂踵  君行何太急?

   ——辛丑年,一位医生的离去

庆鱼妹夫离开我们已经一个月了。对他的过早的离去,除了悲伤之外,更多的是深深的惋惜。——六十五岁,对于一个医者来说,正值技术精湛经验老道精力旺盛的黄金时期,他,怎么就匆匆而去了呢?!不仅亲人们不能接受,就是经他的药石而祛除恙羸、以及被他从死亡边缘拉回人间的患者们也都不能接受。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有一次我出差路过家中。见院子里站着一个小伙子,白净,俊朗,一笑就露个虎牙,好是讨人喜欢。他张口就喊我大哥。因为家里平时来人很多,我也就未究其详,只是漫应了一声。外婆将我拉到一边,很神秘地说,这是你大妹妹谈的朋友!哦,我这做大哥的猛然想起,大妹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这小伙子不错,卫和好有眼力!之后,这名曾姓青年便顺理成章地成了我的妹夫。

皖南医学院毕业的曾大夫,那位全国著名法医兼高产刑侦小说的秦明医生的同学,其实是个“苦人”。他是四川(今重庆)山区的一户穷人家的孩子,15岁从老家投奔他大哥(安徽建设兵团部队干部),在这里上高中,毕业后下放在兵团农场。再后来,到恢复高考时,凭着自己的刻苦努力,直接从兵团考取了皖南医学院。自此,便立志要做一名救死扶伤、悬壶济世的仁者(他的网名就是“无忧仁者”)。由他从医几十年直到他离世的前一天的实践看,他,做到了。

庆鱼曾在军、地两类医院行医几十年,治羸无数,救生无数。他已经也必然是方圆域中的著名杏林高手了。他逝世之后,我的一位老家在青山的高中同学发来唁文,称“曾医生行医几十年了,救死扶伤功德圆满,城关的人都感恩(于)他,周边农村父老乡亲感谢他。可能我弟弟和村上邻居们都得过他的救治。”从概率上说,还真有这个可能。县城里最大的医院和院内最大科室的主任,“出台率”也想必一定是最高、而他的就诊对象,村民的比例也必定是最高的吧。本身就来自农村的他,最能体谅农民的不易,尤其是罹病后的拮据和困顿。他总是对他们抱以深切的同情心。有一次,他看到一位患者在取药处踟蹰徘徊已久,一问,原来是药钱差了十几元。他说,我给你垫上,你先把药拿走,等下次来你再还我。显然,“下次”是给对方以尊严的说法,据我妹妹卫和说,这样的场景发生过多次,可哪回有过“下次”?

《古稀童趣》公众号的主编、我的同学伏枥老骥先生这样形容“曾医生”门诊时的“门庭若市”:“我看到来就诊的病人个个伸长脖子踮起脚尖将他团团围住,哪还顾得上疫情期间的一人一医的禁忌?”这是一段很传神的描述。可若要用几个字来概括,则犯了难。情急中,我想起了生僻的“跂踵”。这二个字,虽过偏过冷,但确实将“伸长脖子”、“踮起脚尖”的灵动囊括了进去。所以本文便用它们做了标题。

曾医生的医术、医道不是我这个外行所能描述了的,那是他的“专业智力因素”。他的“非专业智力因素”也很“旺盛”。有一次,一位病人拿了化验单来找院方,说我明明没做这项化验且亦无这样的病,为什么要如此如此...?院方和当事医生皆不得其解。眼看就是一场医患纠纷。这时,我们的曾主任冷静地说,去查查,有没有同名同姓的另一张化验单?一查,果若是。——两个“撞了”名字的老乡,交换了属于自己的那份化验单,“得其所哉”,皆大欢喜。一场眼看就要爆发的医患纠纷就这样被曾医生的智慧轻松地化解掉了。

据我这个当内兄的观察,庆鱼是个十分“顾家”的男人。疼老婆、宠孩子。老婆、孩子个个让他惯得是“性格鲜明,个性突出”。可他仍然是锲而不舍且乐此不彼地宠了她们一辈子。我母亲今年九十多岁了,多少年来,老人家只要一有头疼脑热就立即召见这个女婿,而女婿总是在第一时间赶到。我们在外地,母亲的身体是全靠了这位做医生的女婿的百般呵护,才得以健朗长寿的。在得知她的大女婿突然逝世的消息后,老人家没等我们赶到当涂就打电话向我哭诉:这么多年了,我是全靠了小曾的维持才活到今天的,今后再看病我找谁去?在话筒的这一头,我也听得潸然泪下。

连我们也因为家里有一位医生成员而沾光。以前我们总是将病历带回去请他“会诊”,后来有了网络,更是经常将病历、化验单等用微信传过去请他诊断。他也总是不厌其烦地给出详尽的治疗意见。前年底,我因胃疾而在医院“小住”,本不想惊动“四邻”,可有一天早晨,庆鱼和卫和两人突然出现在我的病床前。原来他们是从我老伴处套得的“情报”,几百里地,坐着高铁就来了!庆鱼仔细地看了我的病历,并和这边的主治医生很客气地协商,以完善我的治疗。——我很快就病愈出院了。可我们怎么也想不到,为我们这个大家庭一直充当健康顾问和保健医生的他,保证了家族成员的健康,自己却匆匆地走了!

我们不会忘记他,经他治愈的众多的病人也不会忘记他。从参加他的遗体告别仪式的“阵容”上就可以看出,一个普通的医生,身后能享受如此规模之“哀荣”,实在是他的不算太长、但却是广施博爱的一生得到的最好的回报。

辛丑年,我见证了不止一位医生的离世,我们家的庆鱼已不是第一位了。概率论知识告诉我们,这恐怕也不会是最后一位。当今时期,医生的辛苦,就我的感觉而言,可与高三的教师有一拼。不同的是,高三的老师是要对学生今生的命运负责,而医生是要对病人当下的生命负责。他们都是影响乃至决定了人的“命”的人!

受大妹所托,我为庆鱼妹夫写的挽联是:

回春妙手  度万千生灵  功德无量

唯醒独清  留人间大爱  不虚此生

虽不能完全涵盖其一生之精义,但至少也算是他留给我们家人最后的念想吧。

君行何其急  处处含悲声

天堂早安息  梦中报安宁

这是老骥先生为悼念他的忘年交朋友曾医生写的诗。我们都同意并感谢他对庆鱼的美丽的祝福。天堂里也许没有车来车往,但天堂里一定也会有医生。庆鱼就是到那里报到去了。

天上人间,白衣胜雪。仁心仁术,大爱无疆。

庆鱼老弟,安息吧!

写于2021年9月27日

作者简介

居巢:依水而生(巢湖),傍水而居(蚌埠)。先习机械,后忝为人师——无非二进变幻(计算机)、格物致知(物理)。退休后,和自己较劲,向历史较真:擎青灯而徜徉古卷,览舆图而意度地缘。犹对甲午战争、抗日战争和朝鲜战争及古今形胜之说倾注了极大的兴趣和热情。有《拓荒集》、《我从甲午走来》等文集产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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