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孕期琐记(三)| 味蕾的回归

 暖暖书馆 2022-08-19 发布于北京

[周末午饭](摄/华迅)炒个茄辣子菜,拌上油泼辣子、油泼蒜泥、油泼韭菜花,再调点儿大缸酿的粮食醋,喜欢芥末,就再放点儿自己家做的芥末泥,一碗酸辣拉条子便就位了。这是正宗的老家拉条子的吃法。身处异乡的我,细细回味了一下,然后在惦记茄辣子菜却没买到茄子的情况下,炒了个青椒炒肉,没工夫和面撑拉条子,就用买来的袋装面代替,吃了一顿不那么地道的拉条子。山丹到处都卖手工面,各式各样的手工面,搓鱼子、鸡肠子、香头子、醒面剂子……对上班族十分友好;这边只卖机器面,卖面师傅很实诚地告诉我,压久点儿的我们就叫手工面了,毕竟人工成本在那放着,我要真卖手工面,一斤卖你50块也打不住成本。我一边吃着青椒炒肉,一边惦记着茄辣子和拉条子。下回要和面,要炒一盘茄辣子,要炝泼蒜泥和韭菜花。那是老家的味道。

假期

像分配一块袖珍蛋糕

或开启短途旅行

准备、掂量、划分

我急迫又兴奋

——该如何度过

这难得的静寂时光

我知道

它不过一只手的计量

也许散淡乏味如无数过往

是从床到餐桌

从餐桌到书房的日常

是柴米茶盐的不知不觉间

万家灯火的明与灭

我料想

是三两部电影的切换

将时间分割成不同方块

赋予其所谓意义

是一本书的远足

从迭卡斯特里到萨哈林

洞悉一些往昔的秘密

是越发笨重的位移与提心吊胆

在窗前

看猫,看菖蒲

看耸立的枯木

捂紧春的讯息

…………

而我依旧期待一个假期

寻常如过往

只为斯须自由时光

[酸汤拨鱼子]


附文:

又是一个被饿挠醒的早晨。

天光尚未醒透,往日叽叽喳喳的花喜鹊们也尚在酣睡,四下静寂如深海。

我蹑手蹑脚起来,揉着惺忪的睡眼径直走向厨房。站在离微波炉稍远处,一边等一碗热腾腾的咸牛奶一边眯缝着眼睛想,即便胃里不太舒服,也只能拿牛奶垫一垫。转念又想,好在还能喝牛奶。

掰着指头熬过度日如年的前三个月,却发现孕反并未因孕中期的到来而消失。听说也有人过了前四个月才会大为好转,于是我又默默期待第五个月的到来。

在这期间,我突然发现自己对家乡的家常便饭有种特别的惦记。

某个周末,我随口问姐姐午饭吃什么,姐姐发来了一张手擀凉面的图片,我一边放大细看着那碗拌了油泼辣子和油泼蒜泥的凉面,一边对着屏幕默默咽口水。

虽然只能隔着屏幕犯馋,但我终于知道自己能吃什么了。细想着家乡的每一种饭食,居然发现无论想起哪种我都不觉恶心,哪种我都想吃。

甚至连做梦也会时常梦见。让人着急的是,梦里的揪片子、面条子、凉面、搓鱼子、凉粉……,看得倒是真切,还不及吃到嘴里就醒了,每每如此。

想想小时候,即便天天吃酸辣掐疙瘩,哪怕吃剩饭,我也吃得津津有味。现在只有翻着个儿地惦记与回味的份儿。

母亲说我自小不挑食,无论什么饭菜,抓住一饱了事,特别好养活。偶有做多了剩下的揪片饭或面条饭,到了晚饭时间母亲要做整饭(新做的晚饭),便会问谁和她吃剩饭,我就会说我吃。

极地抢着吃剩饭,并不因为我有懂事。家乡有句老“剩饭姓张,越热越香。

虽然热过的汤饭会稍微黏糊点儿,但正是这点黏糊劲儿让剩饭的汤与面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融合得更加紧密,确实会更好吃。

我还喜欢红白喜事上的大锅面条饭。谁家娶媳妇儿,谁家嫁女儿,谁家有白事,邻里间都要互相帮忙。东家通常会派专门的瞧东人来请家里的大人去当东。

邻里间都特别热心,这东一当就是一整天,有时甚至三两天。从早忙到晚,顾不得回家给家人做饭,东家便直接将家里其他人一并请去吃东家饭,也就是大锅面条饭。

东家饭是一大锅肉面条,内容极为丰富。葱姜蒜沫儿、大块的肉粒儿、尕土豆片、粉条段儿、薄豆腐片、碎胡萝卜片等,这是需要下锅翻炒的食材。

待各种食材炒香炒熟,用一个大盆盛出后往锅里添水,水一沸便下入切好的一指长的手擀面,等面条八九成熟,再将切碎备用的韭菜段、芫荽沫儿、蒜沫儿、葱花儿撒入锅中,搅和匀实,尝好味道,一锅香气四溢的大锅肉面条便出锅了。

我还能想起二十多年前,坐在流动厨子临时搭建的流水席炉灶的帐篷外,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条饭大快朵颐的情景。

暮色微笼,帮东人匆忙进出的脚步,男眷宾客划拳吆喝的声音,大嫂婶子们互拉家常的笑声,稚子在院落间追打嬉闹的场景,似乎让红白喜事变成了一场邻里间的聚会。熟悉又亲切的场景近在眼前,恍若昨日。

[肉面条饭+香菇油菜炒腐竹]

离开故乡不只是地域上的远离。随着年龄渐长,加之老家翻天覆地的变化,那种从心理、情感上的推离与隔膜感也越发明显。

回家不是“笑问客从何处来”的生疏,就是叫错了邻里间叔伯长辈称呼的尴尬。只好躲着不出门。

单就对食物的惦记而言,我对故乡的眷念似乎不曾有分毫削减。而我也从未像现在这样惦记过家里的饭食。蓦然发现,外出求学工作多年,思念家乡的不止一颗心,还有一个胃。

上高中时我开始住校。学校食堂分大小两个灶,大灶上偶尔会做酸辣面条饭,小灶上常有臊子面,但去晚了就都卖光了。

如果末节课的老师不拖堂,且听说中午有酸辣面条饭,我就抱了饭缸子风一样地往食堂跑。

平时饭菜打小份儿,酸辣面条饭要打大份儿的。“盐长精神醋撵乏”,后半日也会因吃到了爽口的酸辣面条饭而倍觉精神。

食堂的饭菜多数时候还是让人看着比较挠头。说来奇怪,家里的饭食就那几样,翻来覆去地吃也不觉腻;食堂那么多窗口,吃一阵子后,看着哪个窗口都没了胃口。

所以一旦到了能回家的周末,我就提前跟母亲打电话。母亲会算好我坐的班车到达的时间,拌好韭菜山月(音,指土豆)凉菜,做好酸辣揪片子等我

在母亲心里,让我们一进门就吃上可口的饭菜,是她对离家求学的儿女一份必不可少的关心。所以,吃饭的节奏向来都是我一进门就直接洗手上桌端碗。

记得有一次我刚进门,母亲的凉菜刚装盘,就让我先吃点儿菜,她把剩的几个面剂子揪了。还没等她揪完,我就把一大盘凉菜一扫而光。

母亲转头吓一跳,哭笑不得地说:“哟!咋都吃完了,待会儿哪里盛(吃)饭呢?可别胀坏了。”我哈哈大笑说还能吃。母亲抿嘴笑着说:“知道你爱吃,我拌了半盆儿呢,能盛得下就放开了吃。”那份回家后的亲切和熨帖感直到如今我也记得清晰。

[酸辣揪片子+炝拌胡萝卜丝]

对酸辣掐疙瘩最深的记忆停留在初中。初中离家近,每天中午、下午都能回家吃饭。记得有一年冬天,大雪接二连三下了好些日子才停,柏油路面因上下来往的车辆碾压,结了厚厚一层雪甲。

对骑车的人来说很是危险,却高兴坏了我们这些上学的毛孩子。上学时一路马儿滑到学校,等放学后再一路滑回家。虽然难免跌上几个屁股墩儿,但比起走路可带劲儿多了。一路上我们滑得笑声连天,也跌得哎呦声不断。

我滑着马儿从城门坡上一路往家溜,虽然雪光晃眼,但老远就看到站在路口处等我回家吃饭的母亲。

离母亲还有一个路口时,我便大喊道:“妈,今个啥饭?”母亲也笑着大声应我:“酸辣掐疙瘩。”待话音刚落,我已经哧溜溜滑到了家门口。

进门脱下湿透的棉鞋,洗手上炕,一碗冒着热气的酸辣掐疙瘩已上桌。通常还会有个青椒炒土豆丝或醋溜大白菜。两碗酸辣掐疙瘩加半盘菜下肚,额头微汗,周身暖和又舒服。

在我的央求下,接连三个雪霁天的午饭母亲都做酸辣掐疙瘩,每天中午她都在路口处候我。

那碗红通通的掐疙瘩里面,有夏天晒的红辣椒,有入冬前腌的酸白菜,有邻居李奶奶家酿的粮食醋,还有母亲每年摘了晒好的芫荽沫儿。

汤汁颜色鲜亮,面疙瘩大小匀称,酸辣味浓郁地道,吃着着实舒坦。最养人、最朴素也最能抚慰人心的,莫过于记忆里的那碗酸辣掐疙瘩。

掐疙瘩和揪片子都是我的心头好,两种面食的制作流程大体相同,只是在揪面这个环节略有区别。从它们的方言叫法上,也能看出个一二来。

掐疙瘩是厚而不规则的小面块,揪片子则是薄而规则的小面片。别看两者区别不大,整体口感还是不一样的。揪片子滑溜爽口,掐疙瘩更劲儿,汤汁则都浓郁酸辣,喝着带劲儿。

已有好多年没正儿八经做过一顿家乡的揪片子了。有次表妹来家里,我兴冲冲地告诉她今天吃揪片子,竟揪片子算是我小时候的拿手饭。然后便开始备菜、和面,寻思着给大家露一手。

等出锅的揪片子端上桌,我像外卖小哥等亲的好评一样等着母亲和表妹的夸奖。表妹幽幽地说:“整体感觉挺不错,但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儿大城市的味道。”最终得出的结论是:还是姑妈的更地道。这幽默又中肯的评价引得大家大笑。

在怀孕的特殊时期,这碗心心念念的心头好提醒我,无论我在大东北吃过多少长粒香,无论我跟着山东同门吃过多少个大馒头,我始终是一个吃面长大的西北姑娘,对那里的一蔬一饭、一草一木都有着深深的惦念和记挂。

[茄辣子面条饭+黄瓜]


母亲的家常饭:

[粉丝丸子汤+清炒小油菜]

[面条饭+菠菜拌豆皮]

[扁豆饭+榨菜丝]  没有家乡的洋胡花儿,母亲炝了韭菜花

[掐疙瘩+凉拌菠菜]

[花菜炒肉+炒茄辣子+干拌拨鱼子]

[清粉+炒茄辣子+炸带鱼+凉拌百合]  主食拉条子,忘了拍

[大盘鸡]

[山月韭菜凉菜]

[清粉]

[煮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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