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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学《论语》 19. 12 子张篇——有始有卒者, 其惟圣人乎!

 云教育zi4zxu1e 2022-08-23 发布于北京

【原文】

子游曰: “子夏之门人小子, 当洒扫应对进退, 则可矣, 抑末也; 本之则无, 如之何? ”子夏闻之曰: “噫! 言游过矣! 君子之道, 孰先传焉? 孰后倦焉? 譬诸草木, 区以别矣。 君子之道, 焉可诬也? 有始有卒者, 其惟圣人乎! ”

【白话】

子游说: “子夏的门人小子们, 对于洒水扫地、 应对宾客、 礼仪进退等方面, 还是可以的, 然而不过是细枝末节之事; 根本之处都没有, 又能如何呢? ”子夏听到了说: “唉! 言游说错了! 君子之道, 谁是宜先传授的呢? 谁是其后倦教的呢? 用草木来打个比方, 分其品类是用来区别它们。 君子之道, 怎么能诬妄传授呢? 那些始终一贯的完美教法, 大概只有圣人能做到吧! ”

【释词】

子游: 即言偃, 下文称作“言游”。 孔子弟子。

门人小子: 指子夏的弟子。 钱穆: “小子即门人。 如曾子有疾章'吾知免夫小子’即门人。 此处'门人小子’兼言, 因下文洒扫应对进退, 乃指子夏门人中年轻一辈言, 故特加此二字。 ”

当: 对于。洒扫: 洒水扫地。 钱穆: “洒当为灑, 以水挥地及墙阶, 令不扬尘, 然后扫之。 ”《曲礼》 : “凡为长者粪之, 礼必加帚于箕上, 以袂拘而退, 其尘不及长者, 以箕自向而扱之。 ”

应对: 应对宾客, 指接待宾客时的礼仪、 言语等。 钱穆: “应是唯诺, 对必有辞。 ”

进退: 礼仪进退。 钱穆: “进退, 凡抠衣趋隅, 与夫正立拱手, 威仪容节, 皆幼仪所当学习。 ”

抑: 表示转折语气, 可看做“然而、 但是”。

末: 末节、 小道, 指不是根本处。 钱穆: “子游讥子夏失教法, 谓此等皆末事, 不教以本, 谓礼乐文章之大者。 ”

本: 根本, 即大道, 指先王之道、 圣贤之道。

如之何: 又能如何。

噫: 表示感慨。 孔安国: “噫, 心不平之声。 ”

过: 错。 钱穆: “两人言教学之法实无大异, 读者若据'言游过矣’四字, 便谓子游之言全非, 则失本章之旨。 ”

君子之道: 指礼乐大道, 即圣贤之道。 《正义》 :“即子游所谓'本’也, 此当视人所能学, 而后传之。 ”

孰: 谁。

倦: 倦怠, 指倦于教。 钱穆: “谓君子之道传于人,宜有先后之次第, 宜先则先, 宜后则后, 非专传其宜先者, 而倦传其宜后者。 故非末则先传, 而本则倦教。 ”

《正义》 : “谁当为先而传之, 谁当为后而倦教, 皆因弟子学有浅深, 故教之亦异。 ”

譬: 比如。

诸: 之于。

区: 犹“类”也。 《注疏》 : “譬之草木, 异类区别,言学当以次也。 ”马融: “言大道与小道殊异。 ”《正义》 : “草木区别即浅深之喻。 ”按: 草木有品类之分,有大小之分、 高矮之分等, 指学者的情况不同, 其所学内容有大小之分, 而人也有接受能力的不同。

别: 分别。

焉可诬也: 怎么能诬妄传授呢。 诬, 诬妄。 钱穆:“言若不量其浅深, 不问其生熟, 一概以教, 专以高且远者语之, 则是诬之而已。 君子之道, 不如此。 ”《正义》 : “今子游所讥, 则欲以君子之道, 概传之门人, 是诬之也。 ”

有始有卒: 本末圆融, 先后一贯, 终始如一。 《注疏》 : “卒, 犹终也。 ”孔安国: “终始如一, 唯圣人耳。 ”

【先贤精义】

《论语正义》 曰: 子游习于礼乐, 以学道为本, 而以洒扫应对进退为礼仪之末, 故讥子夏为失教法。

戴溪曰: 子夏之意, 以为学者当有次第。 盖学者等级不同, 善教者亦须量其人而授之君子之道。

《四书诠义》 曰: 子夏之答, 只言我非不教以本, 但学者所至, 未可以语大本, 由末及本, 次序当然, 不得以无本见讥耳。 子游长于礼乐, 岂竟不知洒扫应对进退中, 原寓精义入神之理者? 但恐子夏泥器艺而遗道德,故云然耳。

《论语注疏》 曰: 此章论人学业有先后之法也。 言偃有时评论子夏之弟子, 但当对宾客修威仪礼节之事则可, 然此但是人之末事耳, 不可无其本。 子夏言, 我之意, 恐门人闻大道而厌倦, 故先教以小事, 后将教以大道也。 大道与小道殊异, 譬之草木, 异类区别, 言学当以次也。 君子之道, 当知学业以次。 人之学道, 靡不有初, 鲜克有终, 能终始如一, 不厌倦者, 其唯圣人耳。

朱子曰: 子游讥子夏弟子, 于威仪容节之间则可矣,然此小学之末耳; 推其本, 如大学正心诚意之事, 则无有。 ( 子夏) 言君子之道, 非以其末为先而传之, 非以其本为后而倦教。 但学者所至, 自有浅深, 如草木之有大小, 其类固有别矣。 若不量其浅深, 不问其生熟, 而概以高且远者强而语之, 则是诬之而已。 君子之道, 岂可如此? 若夫始终本末一以贯之, 则惟圣人为然, 岂可责之门人小子乎?

《论语集说》 曰: 子夏教门人小子以洒扫应对进退之事, 此乃初学者入德之序。 言游哂之, 以为所务者末而不能其本。 子夏辨焉, 谓子游之言误矣。 君子之道, 孰为可先而传之, 孰为可后而倦不传, 但教之所施, 当有次第而不可以躐等也。 譬之草木之不齐, 犹有区以别之, 况夫君子之道? 苟不量夫学者所至之浅深, 而概以其远且大者骤而语之, 则是诬之而已, 其可哉? 至若本末始终、 一以贯之, 则惟圣人为然, 非初学者之事也。

程子曰: 君子教人有序, 先传以小者近者, 而后教以大者远者。 非先传以近小, 而后不教以远大也。

陈祥道曰: 子夏之门人, 其事则止于洒扫, 其言则止于应对, 其容则止于进退, 教之以渐也; 子游讥之, 责之以顿也。 君子之教人, 渐而不顿, 孰当先传, 孰可后倦。 列子曰: “学视者先见舆薪, 学听者先闻撞钟。 夫见舆薪未足为善视, 然非舆薪之见不足以致其明; 闻撞钟未足为善听, 然非撞钟之闻不足以致其听。 ”洒扫应对进退, 未足为善学, 然非洒扫应对进退不足以致其本。 此《学记》 所谓“先其易者, 后其节目”也。 然则君子之道焉可诬也, 若夫有始以致其本, 有卒以致其末者, 惟圣人而已。 子夏以有始有卒为圣人, 则以致其本者为难能, 此其所以为子夏欤?

郑汝谐曰: 子游所谓末者, 洒扫应对进退之仪也; 所谓本者, 正心诚意致知格物之理也。 子游之教求其速成, 裂本末而二之; 子夏之教必以其渐, 举本末而一之。 教之以末, 而其本实具焉, 此则存乎其人, 久而自得之也。 若曰不教以末而直以其本者告之, 此诬也, 无是理也。 譬诸草木, 其始也栽培灌溉之而已, 非可一旦求其敷华成实, 耸干凌霄也。 草木之生犹当如是区别,孰谓教人而不然也。 至于始终具举、 本末一贯, 乃圣人之事, 必责天下学者皆为圣人之事, 可乎? 此子游之失也。

张栻曰: 此篇所载子夏之言无非切要, 而此章尤为能阐明圣门之阃(kǔn)奥。 孰先传, 孰后倦, 谓君子教人具有次序, 盖其道本末一致, 岂有以为先而传之, 岂有以为可后而倦不传? 但学者资质闻见, 如草木区分之不同, 故所得有浅深之异, 而君子之道本末实一致耳。 若夫始末兼举而无余憾, 则是圣人矣, 非学者事也。 今夫小子习为洒扫应对进退之事, 是之谓小学; 由是而致其知则存乎其人, 是之谓大学。 至于充之而尽, 亦初不离乎洒扫应对进退之间。 若以此为末而别求所谓本, 则是析本末为二体, 形而上者与形而下者不相管属, 其为弊盖有不胜言矣。 以子游久在圣门, 而其差犹若此, 甚矣论学之难也!

钱穆曰: 君子教人有序, 先传以近小, 后教以远大,所谓循循善诱。 若夫下学而上达, 本末始终一以贯之,则惟圣人为能。

刘宗周曰: 子夏笃信谨守, 其教人多由规矩节目中入, 而本原性命之地容有未及者, 故子游但以洒扫应对进退之节当之, 非谓其善于洒扫应对进退也。 洒扫应对进退, 末也, 而有本焉。 曰“无本”云者, 正恐其局末而遗本也。 若夫会道器于一原, 即始即终, 神而明之, 则圣人而后能之。 子游亦见得洒扫应对进退便是形而上者, 但欲子夏即末探本也。 子夏之解, 谓本末固是一体, 然须圣人便合下理会到, 此自学知困勉以下, 只可就事事物物中逐节磨炼, 使之收拾放心, 变化气质, 用力之久, 有涣然融会处, 便是知本也。 子夏所见, 最得圣门教法。 圣人罕言命与仁, 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 如一贯之呼必俟其学将有得而后及之, 若曾子以之示门人, 便须道忠恕而已矣。 浅深上下, 各因乎人, 何尝执有成法? 所谓成德达财, 时雨之化然也。 合而观之, 子游之见即博约之教, 子夏之见是循循善诱处。 洒扫应对进退, 须是诚心中流出方是道, 慎独工夫便做在此处。

唐文治曰: 洒扫, 慎行也; 应对, 慎言也; 进退, 慎威仪也。 《礼记·学记》 篇曰: “不学杂服, 不能安礼。 ”杂服即洒扫、 应对、 进退之事, 此子夏之教法也。 《易传》 : “蒙以养正, 圣功也。 ”合本末为一贯, 此子游之教法也。 言君子之道, 孰者先传, 孰者后传, 视学者程度之浅深, 如培植草木之法, 各以其类区别也。 若不问其浅深, 而概以高且远者教之, 则是诬之而已。 君子之道, 岂可如此? 《大学》 曰: “事有终始。 ”若始教之时, 而即贯彻乎卒业之事, 由洒扫、 应对、 进退以上达乎天德, 此惟圣人之教法为然, 大贤以下, 未敢轻言也。 此章说者皆谓子游注重大学功夫, 子夏注重小学功夫, 非也。 子游盖言小学、 大学一贯之道, 子夏盖言小学、 大学渐进之功, 故教高明之士, 当师子游之意; 教沉潜之士, 当遵子夏之法。

《论语义疏》 曰: 唯圣人有始有终, 学能不倦, 故可先学大道耳。 自非圣人, 则不可不先从小起也。

熊埋曰: 凡童蒙初学, 固宜闻渐日进, 阶粗入妙, 故先且启之以小事, 后将教之以大道也。

《论语正义》 曰: 《大学》 云: “物有本末, 事有终始, 知所先后, 则近道矣。 ”此《大学》 教人之法, 虽圣人亦不外此。 然圣道体备, 学其本而末已赅, 学其末而本不废, 故能终始如一。 “如一”者, 一贯之谓也。

【附录】

程子又曰: 洒扫应对, 便是形而上者, 理无大小故也。 故君子只在慎独。 又曰: 圣人之道, 更无精粗。 从洒扫应对, 与精义入神贯通只一理。 虽洒扫应对, 只看所以然如何。 又曰: “凡物有本末, 不可分本末为两段事。 洒扫应对是其然, 必有所以然。 又曰: 自洒扫应对上, 便可到圣人事。 ( 按: 下学而上达。 )

《论语集注》 曰: 程子第一条, 说此章文意, 最为详尽。 其后四条, 皆以明精粗本末。 其分虽殊, 而理则一。 学者当循序而渐进, 不可厌末而求本。 盖与第一条之意, 实相表里。 非谓末即是本, 但学其末而本便在此也。

《读四书丛说》 曰: 盖子游但言门人虽知洒扫之末,不即举大学之本以教之; 子夏则言教之当有序。 子游未尝讥子夏教洒扫之非, 而子夏亦未尝言不教以大学也。

《集注》 以威仪容节与正心诚意对言, 则末专就事说,本专就心说。 盖《大学》 行之之目有八, 而诚意正心为本。 诚意正心固非小子所可进, 此即是先就事上令知其所当然而为之, 未能使之知其所以然也。 此古人之学所以实, 而先后次序自不可逾。

《论语学案》 曰: 朱子讥子静曰: 他之说, 却是使人先见这一个物事了, 方下来做, 工夫却是上达而下学,与圣人下学而上达都不相似。 然说他才见了便发颠狂,岂肯下来做? 若有这个直截道理, 圣人那里教人步步做上去? 又朱子门人尝过子静, 且言师门教法, 子静为诵天尊地卑一章曰: 某教法如此。 愚按朱子讥子静分明子夏之见, 而子静不免以有始有卒之圣尽概门人小子也。学者辨之。

【本章参考书目】

《礼记》 《论语集解》 《论语义疏》 《论语注疏》《论语集注》 《论语全解》 《论语意原》 《癸巳论语解》 《论语学案》 《论语新解》 《论语大义》 《论语正义》 《论语集说》 《论语集释》 《石鼓论语答问》 《四书诠义》 《读四书丛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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