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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走了。” 2018年11月22日下午，当我在【金仁霖老师和他的学生们】微信群里看到刘文忠师兄发的这四个简简单单的字时，犹如晴空霹雳一般，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泪水也瞬间模糊了我的双眼，人一下子就矇了，顺着脸颊掉在地上摔得粉碎的泪珠，就像我悲伤的心。清醒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怎么可能？师父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走了？不是说师父恢复得很好，还要收弟子吗？理智告诉我，我们敬爱的师父真的走了，从此我们再也没有机会围坐在师父的周围，聆听师父信手拈来、引人入胜、妙趣横生的武林典故和逸闻趣事;再也没机会继续聆听师父用生活中常见的事和物，贴切恰当的形象比喻,朴素简洁的语言，深入浅出地阐述叶氏太极拳的种种神奇和奥妙，把深奥的太极拳理论解释得简单明了、清清楚楚，让我们一听就能明白就能理解。 师父的去世，不仅让太极拳界失去了一盏能正本清源的指路明灯，更失去了一位德艺双馨、品格高尚的宗师泰斗。 我与许多同龄人一样，都是因为80年代初红遍大江南北的动作巨片【少林寺】而喜欢上武术、迷上武术，以书为师，自学练武。我当过兵，练习过擒敌拳，1989年从武警部队退伍后到2002年这段时间，断断续续练习，始终没有把武术真正放下过。2003年至2005年间，互联网兴起，我在太极拳论坛和QQ上结识了许多天南地北爱好武术的朋友，并且非常幸运地在QQ杨式太极拳群里认识当时在QQ杨式太极拳里昵称为雨僧的二水居士。从二水居士那里，我开始接触太极拳、了解杨式叶传太极拳。二水居士在知道我正在站无极桩，就主动通过QQ视频给予了许多无私的指点，我非常感激，从此与叶氏太极拳结下了不懈之缘。 2005年4月下旬，二水居士在QQ上告诉我，说5月1日要到义乌三桥学生家，如果我有空也不妨前来去见见。5月1日那天，天气晴朗、阳光明媚，我一个人开着白色的面包车，从永康直奔义乌。几经碾转找到三桥家时，终于见到了心仪已久的二水老师，当然还有八度和三桥。简单聊几句后，二水居士师父就让我站无极桩，逐一调整我的身形，跟我讲解无极桩的要领和注意事项。 大概过了几个月，二水居士到义乌教导学生三桥后，怕我一个人独自练习走弯路，就主动从义乌来永康在我家里住了三天，专门指导我练习杨式叶传太极拳的基本功---无极、前移后荡、纯阴纯阳、合太极、抽靠贴。期间我邀请了网上认识的拳友云和的林夕过来，一起向二水居士学习杨式叶传太极拳的基本功。二水居士从最基础的动作和理论开始说起，无数次不厌其烦演示和手把手喂劲，让我们理解、体会每一动的含义和劲路，教导我们正确练习无极式、前移后荡、纯阴纯阳、合太极和抽靠贴。此后三年基本上每天都在公园独自练习，因我每天反反复就那几个动作，导致有人误以为我是傻子，跟我在公园里走路的老婆说，你看那个人是不是傻子，脑子有问题，每天要不站着不动，要不来来去去就那几下。我老婆说那是我老公，搞得那个人十分尴尬，非常不好意思。 2007年10月5日，我和林夕相约一起坐火车到嘉兴，跟二水居士学习太极拳。第二天一大早，二水居士就带领我林夕沧海等一班拳友到上海拜见传说中的太极宗师金仁霖老师。我们怀着激动的心情，先从嘉兴坐半小时的火车到上海虹桥，接着再乘一个多小时的地铁到延吉中路，再步行20分钟，来到心中的太极圣地---位于控江路和内江路交叉口的内江大厦。一行人乘电梯到五楼，从通道走到最里面的501室，终于见到了神往已久的金仁霖老师。金老师家是上海典型的小面积普通住宅，60平方米不到，二房一厅一厨一卫。房间虽小，但布局错落有致、井井有条，即充分利用空间又显得小中求大。金老师看上去身高不到1米60，身材瘦小但骨骼精壮；一头白发，衣着正统，精神矍铄，眼神清澈、干净明亮，一副书生样子。粗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小老头，但感觉又跟普通小老头不太一样，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后来才知道这就是金老师功夫深厚、内气充盈透出的气势。说句心里话，当时我看到金老师的时候，心里不禁嘀咕：难道这就是我神往已久，传说中功夫极深的金老师吗？这与我心中的金老师高大形象也落差也太大了。心里不禁产生疑问：这个金老师真的有功夫吗？另外，金老师说话实在难懂，是带嘉兴口音的上海普通话，我连猜带朦也最多听得懂百分之五十。 金老师和师母和我们一起在离家不远的酒店吃饭时，发现金老师对红烧蹄膀、清蒸卢鱼、清炒虾仁这三个菜情有独钟，且特别喜爱红烧蹄膀。吃完饭后，金老师和我们一班人一起去他家边上的内江公园。 在去公园的路上，我在后面特意观察了金老师走路的姿势。金老师走路看起来身形挺拨，四平八稳，两肩两胯相对不动，整个背部平整略有弧度，两脚掌几乎贴着地走，显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好象怕踩死地上的蚂蚁一般。几年后，我才知道原来金老师走路时也随时保持身体的里开外合，是身体的里开外合到极致后的自然体现。 在公园里，金老师在开始为我们说拳的一瞬间，整个人的精神面貌就突然发生了变化，变得神采飞扬，眼神锐利有神，气势逼人，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子，跟刚才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金老师先给我们演示无极、纯阴纯阳，然后让我们一一上前体验纯阴提手的劲路。轮到我的时候。金老师一个略显夸张的吸气，随着“嘶”的吸气声，两手轻轻一抬，我就不由自主的离地而起。第二次时，我心里想刚才我没有用多少力，这下我要把我的蛮力全部用上，您还能像刚才一样轻松把我提起来吗？我就略蹲着暗中用全身的力量按着金老师的双手，但是金老师好像毫无察觉一样，还是跟原来一样夸张的“嘶”的声音吸一口气，我的脚掌就好象浮了起来，随着金老师的双手轻轻一动，我还是不由自主、莫名其妙的腾空而起。这时我才心悦诚服，原来金老师的功夫真的非常好，也庆幸自己有缘这么好的老师。 金老师接着给我们讲解了无极、纯阴纯阳的练习方法和要领，说无极一站，重心就在两脚掌涌泉连线的中心点上，但这个点很难找，要通过苦练前移后荡来找，苦练几年这个点也不一定找得到，关键就在一个“摆”字。金老师说这一个“摆”字是他拜访嘉兴刘晓东时，刘晓东说他在中央国术馆跟杨澄浦老师学习杨氏太极拳时，感受最深刻的一个字。金老师说就是这一个“摆”字让他想了很久，就像挂了根小辫子在头顶，身体前后晃荡就如倒钟摆一般，都离不开头顶垂直下来的这条中心线。 金老师说精华都在合太极里，因为合太极包含了无极、纯阴纯阳。最后金老师还说叶家拳的十字手是叶老先生以杨家胸口8字为基础融合孙家的起钻落翻而成，别具一格不但具有较好的健身效果还有极强的技击作用。 2010年4月9日，我和浙商忠宽等几个永康拳友在二水居士的带领下，到上海拜访了金老师。金老师让浙商摆好川字步，逐步帮浙商调整好各个部位，使其架子初步达到里开的要求。在浙商吸气里开时，金老师拿一个篮球从浙商的两脚之间开始一直往上滚到喉头，同时要求浙商一边里开一边把球往上吸，吸到喉头的时候呼气，头一抬，让球自然掉落到地上。这样金老师就把里开的要领用篮球的滚动说得清清楚楚，讲得明明白白。 2012年4月30日，在嘉兴市某宾馆举行的太极拳家金仁霖老师授徒仪式上，在太师母和蒋师伯的见证下，我幸运地与师兄弟们一起拜金仁霖老师为师，成为师父门下众多弟子中的一员。 2015年11月17日，我因公在上海出差时就去探望师父。师父头戴长鸭舌头帽，身穿蓝灰色格子睡衣，在书房里不厌其烦地给我喂劲，讲解里开、大周天的各种劲路，还反复让我在他身上验证里开、大周天的各种劲路，一直到他觉得“有”了为止。我摆好动作，师父说“有”了，说明我基本做到了，以后练的时候就是重现这个标准，还要精益求精。印象最深刻的有以下几个比喻，记录的不一定原话，与师兄弟们一起分享体会： “定身法”。所谓“定身法”就是我手一搭在对方手上（身上），手不动，身体里开下沉把自己的重心沉到脚下，再通过吸气到对方重心下面，如在对方重心下面放置一个小球，这样你就拿住了对方的重心，对方想动也受你控制或被你打。 “挂双杠”。所谓“挂双杠”就是把两只手平放在双杠上，头领劲不丢，肩放松、锁骨下沉，让肩以下全部放松下沉到脚底。这样练习后如果接手时如我双手在对方双手上面，就把对方的双手当成双杠，不管对方是什么步子，象上面一样放松把自己的重心下沉到脚底，一吸气自己的重心就会到对方脚下，得机得势。 “比手长”。所谓“比手长”就是我用大周天，让你二个脚，你搭牢我，我手比你长，身体一沉，我重心就到你脚下，你就完蛋了。 “摸香烟盒”。所谓“摸香烟盒”就是用手把香烟盒子轻轻了揿在墙上，即不能掉也不能压变形，身体在不动的情况下反复不断进步退步。师父说这个法子每天单手双手都要练，效果是伸筋拨骨、身形轻灵、气沉脚下。 “牵动往来气贴背”。师父说这句拳论误导了很多人，正确的应该是牵动往来胸贴背，就象里胎贴外胎。只有里开才能敛腹含胸，才能胸腹贴背开胸顺气，胸隔横气才能卸到脚底，才能大周天运行，才能重心沉到脚底，才能劲从根起。 2015年12月15日，我和程云华及吕小将三个师兄弟一起到上海看望师父，并请刘文忠师兄作陪。我在跟师父聊拳学拳纠拳喂劲的过程中，师父反复讲得最多就是“沉”、“重心”、“大周天”等关键词。刘师兄给我们喂手，拳架调整到位时，师父就会说“对了”，刘师兄说标准就在师父那，他说对了说明你做到了。感触最深的是下面几个形象贴切的比喻： “揿壁的”。师父说胸贴背不是掏空，是“揿壁的”。刘文忠师兄解释说掏空是把五脏六腑全部掏掉，胸腹贴背不但不能贴实贴牢，还要中间有间隔如同一层薄薄的的空间，就象“浴缸”形状一样。贴好后，背面跟阴面都不能乱动。 “放的”。在我们让师父纠正拳架的时候，师父说练架子送你们一个东西--“放的”。也就是说当每个动作完成定型的时候，再加一个吸呼，“放的”。吸的时候松一松吸到脚底，呼的时候停一停放掉。如搂膝拗步完成定型的时候，再来一个吸呼。吸气时身体放松下沉，呼气时停一停再放掉。 “八”字。师父说身体里开后，前面小后面大，中文“八”字要从脚掌叠到头顶。 “命门凸出”。师父说太极拳的每个动作，不管是向前还是向后，还是左右移动，命门部位都要向后凹出，手不动，身体带着手平整移动，身体是主动，手是被动，架子就完整了。 “小步子”。师父说“小步子”是我们叶家的宝贝，要严格做到川字步的要求，它是身体里开到极致后身体自己做出来的，而不是做出来的。接劲发劲时，“小步子”即灵活多变又非常实用。 杨家十字手和孙家起钻落翻的区别。师父说：杨家十字手是平的起钻落翻，是平的8字，不容易教人；孙家的起钻落翻是竖的8字，容易教人。其实不管是孙家的起钻落翻也好，杨家的十字手也好，既可以平的8字也可以是竖8字。 2016年9月21日，我和程云华一起到上海新华医院看望因开刀住院的师父。师父虽躺在病床上，但人显得精神，阳光灿烂，乐观豁达。 2017年7月21日，我和程云华一起到上海看望师父。师父身体恢复得不错，人虽清瘦了不少，头发也更白了，但精神、气色都很好。师父坐在床上跟我们说：纯阴纯阳这个东西很难练，拳架子可以不练，但这个东西必须每天练。看了我们的纯阴纯阳后，师父跟云华说你扶我起来，让云华在他身上体验纯阴纯阳的劲路和要领，强调一定要以身带手，吸要吸到对方涌泉，呼就是打对方涌泉。 也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也许是情有所系，心有所思。2018年11月初，我突然打电话跟八爻说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一起去上海看看师父他老人家吧。八爻说我先看看有空就和你联系。11月11日上午，我上班时八爻打电话来说，他明天没课可以去上海，要不你下午过来晚上住我家明天一早再去上海，我说好的。心动不如行动，我马上跟领导请假，定购车票。下午三点多从金华出发乘高铁先到杭州，与八爻汇合后再乘高铁到桐乡。师妹五槑开车来桐乡站接我们到她家，并亲自下厨做菜，好酒好菜招待（非常感激）。12日一早，吃完五槑做的爱心早餐，我们三人就一起乘高铁先到上海虹桥站，后换乘地铁就直奔杨浦区新华医院探望金老师。当我们三人走进11楼师父的病房时，只见师父躺在床上，右手正挂着盐水，正在睡觉。我们三人就静静地站在病床边，默默的看着师父，眼睛不禁渐渐红了，升起了雾气，心里在不断地为师父祈祷和祝福，师父，你快点好起来吧，我们还期待您康复后跟我们聊拳说拳呢！护理阿姨说老先生刚睡着，一直有亲人陪护，这不他的外孙刚好出去买东西；你们之前也经常有老先生的弟子、朋友来看他；又说老先生这个年龄能有这么好筋骨很少见，恢复得也不错，医生都说是个奇迹（这就是前几天刘文忠师兄地微信上说金老师的主治医生想拜师父为师学太极拳的原因吧）。而且老先生温尔文雅，彬彬有礼，住了这么多天，从不乱发脾气，不吵不闹，积极配合治疗，深受医生护士的好评。细心的五槑见师父的右手不时在被子里面动，就体贴的帮师父盖了盖被子，感觉到老人家的手有点凉，就用自己温暖的小手小心的托着师父的手，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师父冰凉的右手。也许是感受到了五槑的温暖，我们的深情的目光，师父先是动了动眼皮，接着缓缓地睁开了双眼，眼睛还是那么清澈、明亮、干净，眼神里有欣喜、眷恋、祈盼和鼓励。见金老师醒来，我们三人赶紧上前说：师父，我们来看您了，您感觉如何？您还好吗？师父定定看了我们一会，把头扭向五槑，动了动嘴唇，连说了二次谢谢。为了不影响师父休息，我们不久就依依不舍跟师父告别，离开了医院。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十天后也就是22日师父去世的噩耗传来，匆匆一面，竟成永别，从此天人永隔。还好我们三人能在师父临终前见上师父一面，不然会遗憾终身。 敬爱的金仁霖师父，您虽然已乖仙鹤追随叶大密师爷而去，但您的音容笑貌永远印在我们心间，我们将化悲痛为力量，牢记您的教诲，努力练拳，为叶氏太极拳的发扬光大，贡献自己一点微薄的力量。 师父，安息吧！祝您在天之灵开心快乐！我们来世再续师徒情缘！！！ 流水 于2018年12月15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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