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月,给母亲补办医保卡,我前前后后去过几次医院。匆匆忙忙中,看到了很多场人生片段。
一栋栋处理“问题生命”的楼房里,所有的遇见,都是言不由衷的幽暗。
在这里,人与人之间,要么各自带着种种不美好,要么处处都弥散着化不开的伤痛和忧伤。
第一天,在门诊部。急诊室门前,我看到一位乡下来的中年妇女。她眼袋红肿,精神萎靡,斜倚在狭窄的排椅上瘫成一坨泥。
旁边的老母亲看医生朝这边走来,慌忙拉起女儿让座,以便医生尽快问诊、开药。
病倒的中年妇女似乎失去了自我意识,眯缝着双眼,软绵绵地任由摆布。
医生连忙摆手,示意不要挪动病人。
老母亲冲着医生和护士微笑,这是一张掩藏不住苦涩和无奈的笑脸。
病人想要动弹一下,微弱地呻吟着,终是挪不起来。
在她身旁,一个晒得黑黑的中年男子瑟瑟缩缩地望着医生,默不作声,全身上下写满茫然和无助。
中年男子站立的位置稍稍有些距离,这让人觉得只有那个老妈妈才是力量与核心。

隔壁窗口是收费处。排在前面的中年妇女正被同龄的收费女子不耐烦地吆喝:“用微信支付,没得零钱找你。”中年妇女抖抖索索地从口袋里翻出手机,摆弄了很久,还是不行。我清楚地听见玻璃窗里边那收费女人的要求,就使劲朝里边问:“为啥不能用现金,你这是啥道理。”看着旁边中年妇女着急的样子,我凑过去对收费室女子说:“她有这个权利使用现金。”衣着朴实的中年妇女对着我感激却又有些卑微地冲我一笑,说:“他爹被拖拉机砸伤了腿,都住半个月了,今儿才出院。”面对医生和护士,她依然是小心翼翼,一脸惶恐,手脚不知如何安放的卑微。
一名男子想看神经内科,窗子里的人告诉他:“神经科只有上午才上班。”医院的电梯要抬病床,所以比一般的电梯都要大很多。当我上楼时,一个手提塑料袋子,衣着破烂的大爷站在电梯的角落里。想起医院里的气味,电梯里冰冷的扶手,还有大爷远去的背影。那一刻,我站在一楼电梯间门口,望着他消失在人群中,心里难过极了。
每一个结实又沉重的人生,本该享受平起平坐的资格,却被现实这堵墙,隔成了三六九等。许多个匆匆照面,许多个擦身而过,再次让我感受到人类命运才是世上最罕见的规则,我们每个人,不过都在平淡而艰难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