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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样把诗写明白八(回归)

 靜默纖塵 2022-08-31 发布于辽宁

怎样把诗写明白(八)

 

十、回归鼎盛

换个方式来说写诗的本真。如果联 系到本文开头说到通俗易懂时,引用并比较过的李清照《凤凰台上忆吹箫》和《声声慢》,是不是也印证了上面本真之说?写诗正是踏着前人走过的路前进的,而不是漠视前人的经验和认识。
  无疑,易安《凤凰台上忆吹箫》有她年轻时同样“为人性僻耽佳句”的影子,而她的《声声慢》则应该说是“老去诗篇浑漫兴”的结果。这难道还不足以给人以启示?

是时候该承认了,诗圣《江上值水如海势,聊短述》,很好地回答了怎么写诗,用什么写诗这个问题。

“老去诗篇浑漫兴,春来花鸟莫深愁”一联已经说明,写诗不是不要人们去“深愁”,而是要与生活结合起来才懂得什么是“深愁”;是不要对着表面现象去“深愁”,而是要学会洞悉和发现生活的“深愁”处;是要以“诗篇浑漫兴”的方式,去体会什么是对生活真正而深刻的感知,未到真正“欲说还休”的时候,就不要有“为人性僻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心理,更不要“强说愁”。
  这样说,理解不理解?不理解,就把“莫深愁”的意思当做“莫强愁”来体会好了。

可以认定,写诗在表达上应有的遵循就是“诗篇浑漫兴”,这几个字已经给出了很好的概括。就是说,写诗不应以追求言辞本身的雕琢为美,要摆脱这样的拖累,要进入自自然然的表达,才是写诗的正道。

陆游《示子遹》:

我初学诗日,但欲工藻绘。中年始少悟,渐若窥宏大。

怪奇亦间出,如石漱湍濑。数仞李杜墙,常恨欠领会。

元白才倚门,温李真自郐。正令笔扛鼎,亦未造三昧。

诗为六艺一,岂用资狡狯。汝果欲学诗,工夫在诗外。

这首诗也是对诗人一生写诗心得的总结,但放翁比诗圣说得更直白、具体和明确。尤其“诗为六艺一,岂用资狡狯”,是不是道破了那些违背本真写诗现象的实质?而“汝果欲学诗,工夫在诗外”,又是不是对“诗篇浑漫兴”最好的呼应?

可惜的是,自古以来诗仙一句“天然去雕饰”,人们读懂了,而诗圣这首诗却一直被好多人误读着。与其说是误读,莫如说是很多人更愿意反着理解,因为反着理解恰恰迎合了某些文人墨客专好舞文弄字的心理。这就是选择心态,专拣对自己有利的听,专往对自己有利的方面解释,宁可睁着眼说瞎话,也不肯实事求是。

写诗不仅要在“诗面上”实事求是,避免假大空,避免忸怩造作以达到“天然去雕饰”,在诗的深处,即在作者的灵魂和真实生活方面,更要见诸语言与生活的人诗合一,相得益彰,避免出现反差,避免自我扭曲和靠文字拔高,这才是“浑漫兴”。

不得不承认,唐宋以后越来越多的写诗者正是忽视了“浑漫兴”,才让写诗越来越给人以高阁之事的印象,才让一个个作者不断用虚饰来遮掩内心实际功利浮躁,实际想虚荣炫耀的心理,最终也只能不断用“曲高和寡”来麻 醉自己和蒙骗他人,这也导致了对“天然去雕饰”的追求越来越表面化,变着法儿拿写诗本身作法子,以为诗只是“写”得好,而不是因为作者本人首先要做得好。如此之目光,又怎么能正视“功夫在诗外”?

于是怎么样,诗词创作还不是走下坡了?一代代广大读者宁可依然欣赏和传咏原汁原味的唐宋诗词,也不情愿青睐此后造作忸怩的作品。原汁原味的东西不曾曲高和寡,怎么就轮到后来的东西反倒曲高和寡了?这算进步还是倒行逆施?不能不说诗词创作走下坡,虽然有这样那样的原因,其实都算不上根本原因,根本原因就是自掘坟墓。

为什么要自掘坟墓?中国人古来就有追求功名利禄的传统,一旦进入这个传统,什么事就不会有自自然然的发展。唐宋诗词兴起了,有影响了,就挡不住什么人就都想借此出人头地,登堂入室。虚荣才是自掘坟墓的罪魁祸首。

拿近的说,更好明白。中国女足没有影响之前,没有多少人去关注,一旦有了点名声,大小领导就开始借此沽名钓誉了,于是女足的辉煌变成了昙花一现。男足亦是如此。市场化刚有点起色,球员可以挣到大把钞 票了,于是什么人都挤了进来。

但凡一件事,只要有点哲学头脑,不教条的仅仅书本上的,而是绝对内化了的并有实践真知的,就知道要么以高瞻远瞩的目光去看待,要么没有这本领就以平常心来对待,都不会糟糕到哪里去。
 
传统诗词创作始从是中国总体文化氛围的反映,如果逃不出好什么就迎合什么的创作风气,自然也就逃不出走向坟墓之路。

传统诗词要有好的发展,首先就是要把诗写明白。顾得上写明白,就顾得来生活,自然就顾不上远离生活的搔首弄姿了。

崔颢《登黄鹤楼》: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这首诗算七律还是古风?算七律有人认为笔力不逮,算古风恐入律又过多。如果抛开科举的观点来看呢?“三平尾”、“三仄脚”是可以入律诗的,每联的出句在七律第二字和五律第二字有保证的基础上,其它各字声调都可以不拘,于是再看这首诗,又如何?

诗有规定之律,也有规律之律,这在拙文《怎样认识近体诗》中有过详述。二者闭一目而观之,要么看所谓“出律”不顺眼,要么看“枷锁”太严而厌恶,其实都未摆脱一叶障目。

要想把诗写明白,最终还是非回归本真不可,因为写明白的过程,既是回归本真的过程,也是带动传统诗词复兴的过程。传统诗词创作的兴盛不应该总让唐宋二代独占,也应该有今朝和未来的地位。

那么,本真在哪里?在唐宋诗词鼎盛时期。人类文化的任何一种鼎盛都是无数人们努力的结果,这从石器时代到青铜文明就开始了的。诗词创作回归就是要回归唐宋那样的高峰,也就是学习古人是怎么把诗和生活联 系起来并作为生活的一部分的。如果一首首诗都让人读不明白,怎么会有唐宋高峰那样的效果?

当然,也不是教条地以时间来论,要避免盲目的复古主义。写诗的回归是向古人笔下学习反映生活的表现力,唐宋不过是个代表,而非一概唯唐宋是尊。

杜公瞻《咏同心芙蓉》:

灼灼荷花瑞,亭亭出水中。一茎孤引绿,双影共分红。

色夺歌人脸,香乱舞衣风。名莲自可念,况复两心同。

作者是隋朝人。这首诗把一对并蒂莲刻画得栩栩如生,多么有人性化,不仅给人以无限美好的感性联想,又能引起人且念且思的理性心怀。这样的诗是不是还要在乎它是否出于唐宋?

没有具体的时间可言,也就不意味回归哪一具体时段,而是回归传统诗词合理而充分存在的这一本质,这个时间是相对泛泛的,抽象的,只有靠人心来觉悟才能体会到的。

应该说,这时的回归本真的含义,是指回归传统诗词最根本的创作风气。有了这个风气,本真也就不怕回不来了。

鲁迅《悼杨铨》:

岂有豪情似旧时,花开花落两由之。何期泪洒江南雨,又为斯民哭健儿。

鲁迅《自题小像》:

灵台无计逃神矢,风雨如磐暗故园。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

鲁迅《自嘲》:

运交华盖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头。破帽遮颜过闹市,漏船载酒泛中流。

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

把诗写成这样就是回归。这几首诗跟古人写的比较起来,作者反映生活的能力和作品对生活的表现力都不相上下,不仅有鲜明的个性,且有浓郁的时代色彩和现实思想性,更有着与唐宋时期大量脍炙人口的好作品一脉相承的联 系。这些特点就代表了回归的特点,即通俗易懂,脍炙人口,注重内涵,富于个性和具有鲜明的时代特征。

回归不是倒退,而是让传统诗词重新走向鼎盛,也就是复兴。传统诗词大面积回归的同时,也就意味走向复兴的开始。

就现当代而言,无法否认毛泽东至今仍然是无可怀疑、无可指摘、无可撼动的传统诗词创作大家,是古今都无与伦比的一座灿烂高峰。无疑,毛泽东诗词不仅是现当代向传统诗词回归本真的代表,也是这样的一座高峰。

既然上天赐给了中国人一座这样伟岸的高峰,任何人想跨过它去探寻古人的秘密都是不明智的,都等于用五十步的目光和心态去笑傲一万步的目光和心态来看待诗词长河,这非但不能抓住本真,反而等于主动放弃本真的东西,是愚蠢且愚昧的。

毛泽东诗词有比古人更深刻的人类认知基础和更广阔的生活实践积淀,不仅反映着社会重大变革,也代表了人类进步的必然和胜利的现实。是这些赋予了毛泽东诗词,让任何古人诗词和现当代诗词都无法比拟的宏大而深邃的内涵。因此,首先向毛泽东诗词学习,是促使传统诗词回归本真无法逾越的一道风景,只有牢牢珍惜这道风景并进入之,才能真正领略什么是传统诗词的本真。

毛泽东本人,尽管是学问大家,实践大家和思想理论大家,他的诗词却始终只有这样的自然流露,而无一丝这样的炫耀和多余的粉饰。这种创作实践及其遵循,恰恰是唐宋以后诗词创作普遍最缺失的东西,也是这赋予了毛泽东诗词在唐宋以后无人企及的内在灵魂,所以毛泽东诗词总是活生生的,既清新明快,脍炙人口,又兼豪迈与深沉于一体,给人以不尽的美的艺术享受。

学习毛泽东诗词是无法跨越他诗词背后博大精深的人格及其学问的。这无疑为怎样写诗、为什么写诗,以及怎样提高文化修养,包括如何解决只重皮毛而不重修身养性的问题,提 供了最有力的范本,而毛泽东诗词里的这些内涵恰恰是当今写诗人群中越来越迷失的。

也要看到的是,今天不乏有些人在学写毛诗,但多流于表面,还不能摸到精髓,也就是未能从毛泽东诗词背后巨大的人格魅力和文化素养上汲取营养。比如所谓“老干体”,尚大多只顾一味歌功颂德和唱高调而不知怎么切合实际,不懂得与活生生的现实生活深入再深入地联 系起来,与毛泽东诗词时刻具有与人民同呼吸共命运的内涵和这样的风尚相去甚远。

毛泽东的学问和理论素养虽无人企及,他的诗词却没有不接地气的时候,这种智慧还是可以学习到的。一旦这种智慧被人领悟,写诗也就摆脱了高高在上脱离生活的姿态,离人们喜闻乐见也就不远了。

改革开放以后,一直总有一些乌七八糟的推测和想法与“去毛化”思潮相互裹挟着,妄议和诋毁毛泽东诗词,其结果如何?有像《天安门诗抄》那样的繁荣吗?最终带来的还不是一个个困在呻吟室里的拼词凑字之风?

不妨个个扪心自问,身居富足社会,也算手眼通天,除了会沽名钓誉,游戏人生,打发时光,还有几个人会什么?除了百无聊赖地这也看不惯,那也不顺眼地叽叽喳喳,苍蝇乱飞,有谁能写出来深得唐宋精髓,又让人爱不释手的东西?

不要强词夺理说毛泽东诗词是权力推动的结果。什么人完全可以把自己的东西拿来推动一番试试,要知道当今信息社会的网络可比权力好使。凭着要么奥涩难懂,酸腐如垃圾,要么有二两意思没半两内涵,淡得如白开水,这些东西也想让人口口相传,童叟能吟,可能否?黄粱大梦是也。

干什么都要实事求是,写诗也不例外。不能钻牛角尖,自寻死路,也不能雌黄一嘴,借口满天。要敢承认是就是是,非就是非,不行就是不行,缺的就是缺。只有这样,一个人才敢面对自己本不存在高傲的头颅这一事实,才能低下头来让不行的可以修养,缺的可以充实。

毛泽东《七绝·改诗赠父亲》:

孩儿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名誓不还。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

这是毛泽东写于1910年的诗,是年才17岁。诗中满载时代的烙印,现实生活的刻痕,情感之浓烈,语言之纯朴,意味之深长,勇气之果决,视野之广袤,性格之刚毅,人性之精神,人格之魅力,思想之气息,心态之专一,等等,数不尽的内涵都可以见诸寥寥28字之笔端,然而这首诗却通俗易懂,明明白白得让人实在无话可说。诗写得如此直白而耐品,深含而不涩,笔稚而旷达,语俗而不庸,可谓深得唐宋三昧又远超之。

有主席这首诗在,以为诗不是给大多数人写的,以为不炫技巧就不是写诗,以为诗不可能达到通俗易懂脍炙人口,这些人还有什么话说?

一语破之,这样那样的借口,其实都是在给人的内涵不足找托词,无非想通过花里胡哨的各种雕琢夺人耳目,以掩饰写诗或多或少由于人的内涵的欠缺而造成的真情实感的欠缺。

于是便可以预言,一个人做不到及时觉醒和自我完善,写诗是不会有出息的,因为他跟本真还遥不可及。同样,没有一群人的觉醒,凤毛麟角的回归性实践在不被广泛认可的境况里,也是很难有出路的。

不论怎样,相信传统诗词的回归是迟早的,因为传统诗词不朽的影响力和巨大文化效应,永远是中国人做不完的梦。是梦就有醒的时候,无非早醒晚醒。一旦醒来,就一定有回归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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